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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去南方問題是和誰一起去

    隱元峰——北斗九峰中風景最奇特的一峰。
    怪石嶙峋,卻有水流垂落;山腳匯聚寒潭,寒潭下有黑獄。
    黑獄少有光,常常彌漫著濃郁的水汽和淡淡的血腥味。
    每個門派都避免不了叛徒、奸細,那也就避免不了審訊。
    這里是戒律堂掌管的地方。戒律堂有四院,風、雨、云、雷,分別負責處理門內違規、追查死傷重罪、掌握下動向、監視外道動向。
    執風、執雨兩位院使長期駐扎門內,這一代執云也即郭衍則駐扎平京。
    下一任執雷院使是荀自在,他堪堪才與白蓮會劃清界限,還處于觀察培訓期。在他之前,執雷這一職位長期懸空,執雷院的責任一并交予執風承擔。
    既然要監視外道,免不了多和奸細、叛徒打交道,執風也就免不了常常踏入黑獄。、
    他在這里待的時間之多,連執雨也遠遠不如。來也怪,明明執雨是更兇、更咄咄逼人、動輒威脅別饒那一個,外人也更畏懼執雨,但在戒律堂中,真正震懾一應絳衣使的,卻是溫和寡言的執風。
    他是個沉靜俊秀的青年,雖然高,卻瘦得有些過分,連臉頰都微微凹陷,顯出一種病態的蒼白。但因為他那安靜的、總是若有所思的眼神,這種病態反而更增添了一點與眾不同的氣韻,好似砂罐里被火煮沸的藥,在晨光中散發出微苦的藥香。
    執風院使常常會在黑獄里旁觀屬下審訊叛徒,有時也會親自動手。他在很的年紀里就學會了如何在漂浮的血腥味里專注凝神,仔細分析破碎的口供。
    黑獄很大,大多細節都被黑暗吞沒。但執風在這里待得太久,已經變得對每一個模糊的細節了若指掌。有時他會覺得這種熟悉令人生厭,但即刻他又會反思,認為這種厭棄有違職責。
    無論如何,他早已決定將一生都奉獻給“執風”這一身份。
    現在,他剛剛結束一場審訊。
    從隱元峰最高處落下的水流洗去了他手上的血腥;他踩過黑暗的河流,走出了黑獄,來到了光之下。
    有人在不遠處等他。
    執風正想開口,卻忍不住先垂首咳嗽了好一會兒。這咳嗽也很熟悉,和黑獄中的血腥味一樣熟悉。
    等他的人對此也很習以為常,只笑容稍稍收斂了一些。他:“執風師兄的身體狀況似乎更差了?!?br/>     執風:“看著嚴重,其實和以前差不多……咳?!?br/>     “果真?”
    衛枕流這個人有一種特殊的氣質,總能掛著溫文爾雅的微笑,傳遞出格外銳利的含義。執風不由苦笑一聲,嘆息道:“我日前已神游圓滿?!?br/>     “……原來如此?!?br/>     白衣劍修沉默片刻,:“這么來,執風師兄也……”
    執風很平靜:“壽數無幾。”
    在外人聽來,這大約很奇怪。修士的修為增長意味著壽元延長,能神游圓滿是大好事,怎么得上“壽數無幾”?
    但對執風而言,事實就是如此:修為越高,他的身體就越接近極限。
    因為他走了“捷徑”。
    衛枕流問:“沒有別的辦法嗎?”
    執風笑了笑:“有易,無難,我想下大約還是有辦法的,只我有沒有命數能找到,這就不好了。”
    劍修又皺了皺眉:“我瞧荀師兄并沒有這樣的問題?!?br/>     “荀師弟是雙靈根修士,修的是體外惡念二重身,本就要好控制一些。而且……平京紅月之變時,他的惡念二重身陰差陽錯被謝師妹消解了?!?br/>     執風半開玩笑道:“要么我也煩請謝師妹給我一劍?”
    荀自在曾加入白蓮會,修了惡念二重身,因此實力大增,還曾以惡念困住謝九,足見惡念之威力。
    現在兩人將荀自在與執風相提并論,言下之意便是……執風也修煉了愿力。
    惡念就是魔氣,因此修煉惡念就是修煉魔氣。下只有被視為歪門邪道的白蓮會才會修煉魔氣。
    至于西方十萬大山中那些……本就是魔。
    魔是禁忌。
    北斗仙宗里卻不僅出了個修煉惡念的荀自在,還出了個修煉愿力的執風。
    衛枕流似笑非笑:“仙道盟之首的北斗仙宗,門中戒律堂卻一直在讓弟子嘗試修魔,出去也不怕成為眾矢之的?!?br/>     執風不贊成地看他一眼,分辯道:“我等的修煉方法是將善念與惡念同時納入體內,目的在于突破靈根資質對修為的桎梏,這種嘗試……自然是不同于修魔的?!?br/>     下有兩種不同的力量,一個是靈力,一個是愿力。靈力是自然之力,愿力則是人心的信念,分為善念和惡念。
    修煉靈力需要靈根資質,修煉愿力則不問靈根。但是人心易變,修愿力一來十分艱難,二來容易造成善惡相互沖突,令修煉者在極賭痛苦中發狂。
    就算是能化解愿力的佛修,也只能嘗試修煉善念,對惡念只敢一點點度化,否則很可能被惡念侵染,墮落為魔。
    就算是荀自在那樣,將惡念煉化為體外的二重身,也不過是拖延了墮魔的速度。若不是陰差陽錯散去惡念,他要么墮魔,要么被惡念啃噬而死。
    因此,修善念者為佛,修惡念者為魔。
    而同時修煉靈力、善念與惡念……
    就會像執風這樣,日夜不停地感受血肉被切割的痛苦,連話都會被咳嗽聲打斷。
    執風已經活了三百多年,也就承受這樣的痛苦長達三百年。
    他那一批修煉愿力的人中,他是唯一一個撐到現在的。其他有些人在任務中犧牲了,有些人墮魔被誅殺了,還有些人難以忍受這樣的痛苦,自盡而亡。
    唯有他走到了今,還磨礪出了磐石般的冷靜從容。
    “衛師弟。我資質平平,不過是四靈根。下多少四靈根修士卡在和光境后階苦苦煎熬,其中最終能跨過那道門檻的……又有幾人?”
    衛枕流看著他,:“就算不修煉愿力,以執風師兄的心性,未必不能走到最后?!?br/>     執風笑笑:“那太過于渺茫了。如果不選擇修煉愿力,興許我連無我境都觸碰不到,早早地隕落了。”
    第三境和光,壽元三百。第四境無我,壽元五百。第五境神游,壽數八百。
    執風三百余歲,的確早已超過和光境的極限。
    衛枕流沉默片刻。他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饒記憶越多,總會帶來更多一些的感慨。
    他問:“但即便停留在和光境,或許也好過忍耐三百多年的苦楚。執風師兄,你可曾后悔?”
    “后悔?”
    執風失笑,咀嚼著這個詞:“后悔嗎……”
    他抬頭看了一眼隱元峰。這是他最熟悉的一座山峰,少有草木、巖石森然,好似一把陰沉的黑刀插在秀麗的辰極島上,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但是,正是因為有戒律堂的存在,北斗仙宗才能在內穩定秩序,在外鎮壓挑釁。
    下第一仙門——下第一,不是那么好當的。
    三百多年前他是凡世一個普通的孤兒,受盡欺負,無力反抗。是隱元峰主帶他來了辰極島,讓他得以成為修士,在這世上獲得一席立足之地,也找到了自己的驕傲和存在的價值。
    如果不是隱元峰,他根本連性命都保不住,談什么驕傲?
    區區病痛……算得了什么?
    “我并不后悔。”
    執風真誠道:“真正資質大好的弟子該是北斗未來的領袖,不應為戒律堂而分神。如果衛師弟你不是……本也不該在這里當什么客卿??少Y質好的弟子都不來,誰來擔負戒律堂的職責?所以,我才愿意嘗試修煉愿力?!?br/>     “修仙求道,但問己心,這很好?!彼?,“但也存在我們這樣愿意為了師門安穩而竭力修煉的人。衛師弟,我們不同,你無需為我不平。”
    衛枕流深深地看著他。
    “師門……值得嗎?”
    他像在問執風,卻也有些像問自己。
    “對我而言,是值得的。對衛師弟而言……我并不知曉。即便師門不值得,總也有什么人值得吧?衛師弟按衛師弟的想法去做,這便很好?!?br/>     執風著,忽地有些調侃道:“我只知道,今日的衛師弟閑話格外多,心情也格外好些。遇到什么好事了?”
    衛枕流怔了怔,微微偏開目光。他一時沒話,只耳朵有些發紅。
    “……沒什么?!彼p咳一聲,“執風師兄今的話也太多了些?!?br/>     “是么?”執風想了一想,沉靜的眼睛忽而有些黯淡,“大約失去了什么,就會不自覺用言語來安慰自己。罷了,不這些。衛師弟前些日子托我查兩儀稱的線索,我昨夜得到結果,兩儀稱的確在南部澹州,且就在九千家?!?br/>     “九千家?”衛枕流思索片刻,“就是那個富甲下、號稱南部無冕之王的九千家?如果是他們收藏了兩儀稱,倒也并不稀奇?!?br/>     “那一家和修仙界關系向來密切,這一代嫡長子還是正經的神游修士,比之謝九也不差?!眻田L,“兩儀稱據是什么上古秘寶的碎片,流傳到九千家的寶庫里,衛師弟想討來,恐怕要好好出一回血。你們找兩儀稱做什么?”
    劍修:“自然有用?!?br/>     混元兩儀補丹過于珍貴,而且尚未有定論,相關事宜還是不要多為好。
    執風看他不,也并不多問,只道:“你們打算何時動身去南方?正好最近我要去那邊走一趟。”
    “哦?要勞動戒律堂出動,南部有什么貓膩?”衛枕流聞言,心中靈覺忽地一動。但這一絲感觸十分微妙,不像危險預警,卻又很令他在意。
    上一次在平京中,他也有類似的靈覺觸動,但那一回更不妙些。
    執風沉吟道:“這件事我原本不該告訴你……也罷。南部世家近來在搞什么‘修塔比賽’,聲勢十分浩大。那邊本就貿易繁榮,現在更是齊聚晾門、佛修、妖族,聽連慣來中立的危樓也摻和了進去。峰主覺得不大對勁,囑托我去調查一二?!?br/>     “這倒是巧了?!毙l枕流心下狐疑,“偏偏是在我們要去求兩儀稱的時候……”
    “每時每刻都有大事發生,也許只是巧合?!眻田L安慰道,“如果你直覺不對,不如由我去九千家求寶?你和謝師妹只需在門中靜候消息。”
    衛枕流考慮片刻,還是搖頭拒絕。
    “師妹心急馮師叔傷勢,恐怕不愿久等。何況……有些事是避不開的。”他若有所思,“這一回我陪她同行,應當無礙?!?br/>     “啊——啊嚏!”
    微夢洞府中,一派雨后初晴的模樣。草尖上聚集零點水珠,四下一片木土清香。
    馮真人坐在院中,大大地打了一個噴嚏。
    謝蘊昭拿著大毛巾,幫老頭子擦頭發。
    “師父怎么會淋雨?”謝蘊昭匪夷所思,“淋了雨,還會打噴嚏?師父,您莫非淋了一場雨,連帶把所剩無幾的修為也給淋走了?”
    她昨夜宿在勝寒府,今早又徑直去見了燕微。沒想到一回微夢洞府,就看見渾身**的老頭子站在路邊發呆,還是她喊了一聲,師父才回神。
    更可疑的是,老頭子一個歸真境修士,什么時候會因為淋雨而感冒了?
    就連達達和阿拉斯減,淋了雨還當玩水,興高采烈地跟著真君出去遛彎了。
    老頭子已經換了烘干的衣服,舒舒服服地喝著熱茶,再繼續打個噴嚏。
    “人淋了雨,就容易著涼。著了涼,風邪入體,就會有種種癥狀。”師父悠然道。
    “可那不是普通人才……”
    “要體悟返璞歸真之意,何妨再做一回普通人?”老頭子,“過去我以為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餐五谷,不時還去游歷紅塵,就是在領悟紅塵真意。但實際上,我心中始終認為自己是修士,與凡人不同?!?br/>     謝蘊昭似懂非懂:“但修士與普通人原本就不同。”
    “殊途同歸。不先求同,如何超脫?”
    “受涼會生病,過熱會苦暑;肚餓要覓食,體乏要休息。掙扎于生老病死,受困于喜怒哀樂,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紅塵?!?br/>     老頭子玄之又玄地:“阿昭,你已經神游,總有一你會明白。”
    謝蘊昭站在院中,看著師父佝僂著背,哼著曲,走到院外去澆花。過去她總覺得那個背影透著不肯言的心酸和惆悵,現在那個背影卻顯得平和灑脫,有著和年齡不符的生機勃勃,好像地間萬事萬物對他而言都充滿趣味。
    看上去是垂目老者,忽然間卻又像新生的孩童。
    “師父哪里不一樣了……這就是道心澄明?”
    謝蘊昭肅然起敬。
    前方的師父拎著鏟子,回頭喚道:“阿昭。”
    “師父您。”謝蘊昭鄭重道。
    老頭子:“今開始你做飯。”
    “……為什么?!”謝蘊昭大驚失色,“我做飯口味一般啊。”
    師父一揮鏟子,指著她,慨然道:“要認真體悟紅塵真意,就要從做飯開始!”
    謝蘊昭:……
    什么道心澄明,她眼睛肯定瞎了!
    這時,旁邊始終沒出聲的人站了起來,輕聲道:“我來做吧?!?br/>     “楚楚?”
    謝蘊昭有些不好意思。剛才楚楚一直發呆,她險些忘了好友還在這里。
    “我做飯應該還不錯?!标惓o精打采,連扎頭發的紅繩都蔫蔫地垂了下來,可憐巴巴地貼在她的耳朵邊上。
    謝蘊昭跟上她,一直走到廚房。
    “楚楚?!彼牡?,“那個……你是不是誤會了?不定那個人沒有明白你的意思。”
    之前陳楚楚斗志昂揚地要去表白,雖然她沒明,但謝蘊昭稍稍一想就能猜到對象。
    和楚楚有聯系,又讓她猶疑自己和對方差距太大的……除了那位病懨懨的執風院使還有誰?
    “沒有誤會。他很明白地,不能收我的禮物,不能耽誤我?!?br/>     陳楚楚一邊切菜,一邊眼圈微紅,低聲道:“我們差距太大,是我癡心妄想了……”
    “你哪里癡心妄想?”謝蘊昭有點著急,“你又好看又體貼又活潑有趣,會彈琴,修煉努力,哪里都好,那個人拒絕你是他不好!”
    謝蘊昭這人有些偏心朋友。雖按道理來講,喜不喜歡是個饒事,不是誰很優秀,另一個人就必須喜歡的,況且執風院使除了身體狀況,其他也樣樣拔尖。可誰讓她和陳楚楚交好?在她眼中,當然就是楚楚比執風重要得多了。
    因此,她并非安慰陳楚楚,而是真心實意地覺得楚楚好得不得了,怎么會有人不愿意回應她?這可太奇怪了。而且,執風院使看著分明也很在意她。
    也不曾聽那一位對別的誰還處處關照,幫著聽琴、指點修煉,還會和人傳訊聯系。
    謝蘊昭已經在細細思索:莫非,執風院使是傳中的隱形渣男?她是不是該去請教顯性渣男石無患,問問他如何鑒定?
    她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陳楚楚是猜不到的。
    姑娘也沒心情猜。
    她低頭使勁剁肉沫,剁完肉沫剁茄子,簡直像要把菜板給砍斷。
    “是我不好?!彼龓е鴰追志髲?,“我就不該?!?br/>     謝蘊昭幫著燒油,更努力地勸道:“不是你不好,絕對是執風自己有問題!你瞧,他對誰都差不多,偏偏對你不一樣。要么他真的喜歡你,只是有苦衷,要么他就是跟石無患差不多的渣渣……不,比石無患還不如!好歹石無患是擺明了風流放蕩呢。”
    姑娘捕一停,有些可憐地看過來:“苦衷?能是什么苦衷?”
    ……這孩子怎么話只聽半截呢,也有可能是渣男啊!
    謝蘊昭腹誹不已,卻還是:“你看執風的樣子,不定他自覺命不久矣,配不上你?!?br/>     她只是隨口臆測,卻不知道自己一語中的,出了真相。
    偏偏一個敢,一個也敢聽。陳楚楚瞪圓了眼:“真的?真有這種可能?可……他雖然瞧著不大好,其實很厲害。聽他都三百多歲了,哪里就會命不久矣了?不不不,我一點都不希望他命不久矣?!?br/>     她自己糾結起來了。
    陳楚楚的外貌保持在十八歲左右。雖然并非讓人印象深刻的大美人,可她模樣清秀,眼睛又圓又亮,像一只可愛的、柔軟無害的寵物貓,絕不會伸爪子撓你,只會喵喵叫地來撒嬌。
    “我去問問師兄好了。”謝蘊昭,“師兄和執風院使有來往,不定知道什么。不過楚楚,你要答應我,如果那個人什么苦衷都沒有,那你也不能責怪自己。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能被我看重的人,必然是聰明可愛善良人見人愛的?!?br/>     陳楚楚眼睛還紅著,卻被她逗得撲哧一笑。
    “好。阿昭……謝謝你。”
    謝蘊昭看她笑了,才松了口氣,也笑道:“也要謝謝燕微,是她提醒我的。她現在也該到家了?思齊也跟她一起回去,起來,他也不容易。”
    顧思齊與何燕微是青梅竹馬,一直都喜歡她??裳辔⒅驹趧Φ?,心無旁騖;顧思齊又是溫和優柔的性格,不會主動什么,只是默默守在何燕微身旁。
    甚至他會選擇與玉衡峰學習煉器,也是因為想為何燕微打造合適的法器。他大概是想,不能親手為她鍛造法劍,那讓其他法器陪伴她,也很好。
    謝蘊昭等人都知道他這一腔癡情,偏偏他們誰也不可能代替燕微本人回應。只能看他始終沉默地跟在燕微身邊,似乎那樣就很足夠了。
    陳楚楚和那兩人一起長大,能回憶的事也更多些。她不免也嘆口氣,:“思齊是很好的人……時候我沒想到我們三個人都會修仙,還很羨慕燕微。如果能嫁給思齊,肯定會過得很好?!?br/>     謝蘊昭好奇:“你喜歡過思齊?”
    “不是啦?!?br/>     陳楚楚嗔她一眼,順手把她撥開,走到油鍋前,開始炒一道肉沫茄子。
    “我是庶女,在家不大受重視,還會被兄弟姐妹欺負。燕微和思齊都是嫡系,還是少有的不會瞧不起我的玩伴。我沒有資格參與家里的生意,就等著未來嫁人,可嫁給誰我也沒辦法。”
    她露出懷念之色:“對當時的我來,思齊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夫婿。不過,他不是我能嫁的人,而且我也并不喜歡他,只是覺得很好罷了?!?br/>     “不過,扶風城中喜歡他的少女可多了?!彼中ζ饋?,“就算在辰極島,不也有人喜歡他?只是他自己對燕微太癡情……唉,人是不是總會癡迷于自己求不得的東西?”
    經歷了失戀,慣來歡歡喜喜、從不多想的楚楚,也懂了幾分傷春悲秋、探問人生的心情。
    謝蘊昭用手肘碰碰她:“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這個我已經想好了?!标惓褚徽?,“阿昭,你不是要和衛師叔一起去澹州?我也一起去。我五年沒回去了,這樣還能給燕微他們一個驚喜。”
    “這個……”
    姑娘有點撒嬌地對她眨眼:“好不好?我想去散散心,帶我一起去嘛,一起去嘛!”
    謝蘊昭無奈:“我怕你遇到危險。萬一又遇到平京那樣的事怎么辦?”
    “不會,扶風城和平京可不一樣。”陳楚楚透出幾分驕傲,“扶風城沒有什么奇怪的大陣。有衛師叔在,也不需要怕什么?!?br/>     她炒好了茄子,又加了水開始熬湯,才笑嘻嘻地蹭上來,:“一起去嘛——看在我做飯的份上?”
    “嗯……好吧。”謝蘊昭受不了姑娘撒嬌,妥協了,“反正你家也在那邊,正好回家看看?!?br/>     “那當然!我現在可是修士了,誰還敢欺負我?”陳楚楚摩拳擦掌,“富貴不還鄉,如衣錦夜行!”
    “這時候你倒是文采斐然了嘛!”
    ……
    三后。
    樓船停在海邊,風帆飽含晨風,桅桿沐浴朝陽。
    “如何!我死乞白賴、磨了半,才從玉衡峰借了這一艘型樓船出來。雖然比不上‘樓蘭號’,但也能在一內到達澹州海岸?!?br/>     某人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地表功,然后被邊上巨大的白鶴一翅膀拍進了沙地里。
    “老爹,你下翅好重……”
    “咕,咕咕咕——”
    白鶴高傲昂頭,哼哼唧唧地教訓他。
    “……為什么顏師兄在這里?”
    樞顏崇正,神游圓滿,真君的記名弟子,身邊總有一只被他稱為“老爹”的大白鶴。據這白鶴曾是真君座駕,但真君現在什么都不記得,還樂呵呵地討論如何做一道美味的紅燒白鶴。
    “作為創作者,一定要注意多多取材,要外出尋找靈腑…嗚嗚嗚為什么上次的平京我錯過了……這一次南部的資料我已經提前查好了……咦我的錄影玉簡呢,哦有一百枚,不知道夠不夠……”
    另一邊,有人蹲在沙灘上,抱著一本手冊,嘀嘀咕咕地在記錄什么。
    謝蘊昭一看過去,她就立刻起身站直,背過雙手,讓長裙披帛隨風飄蕩,一副飛女仙般的清雅姿態。
    “……柳師姐也要一起去?”
    柳清靈紅著臉瞪她一眼:“我是去……游歷的!和你沒有關系!”
    容長臉、鷹鉤鼻的女修站在邊上,抱著雙手,言簡意賅:“別問,問就是她是傻子?!?br/>     “……蔣師姐就不用湊熱鬧了吧?”
    柳清靈不遠處,有一名青年抱著傳訊玉簡,不停地發信息。他皺著眉毛,一雙鳳眼透出幾分煩惱,卻仍不掩他眉目間的俊美和輕浮散漫。
    “什么叫如果我超過三十不回來,就和我分手?脾氣這么大,我還不伺候了。要分現在分。”他撇嘴,“當我是誰?”
    陳楚楚斜視過去,鄙夷道:“你該不會是找借口分手,想去扶風城約會吧?那邊的女子很有主見,可不會被你這樣的人迷惑?!?br/>     “……楚楚也就算了,為什么石無患也在?”
    青年一臉無辜:“我好歹也是無我境的修士了,總不能不出門游歷?!?br/>     謝蘊昭面無表情地把這一圈人挨著看了一遍。
    顏師兄、柳清靈、蔣青蘿、石無患,還有楚楚……
    她誠懇地問:“你們真的不是出門游玩的么?”
    有人牽起她的手,同樣十分誠懇地提出建議:“師妹,我帶你去扶風城,不要管他們了?!?br/>     顏師兄舉手:“師父讓你帶我一起。”
    柳清靈有點緊張地:“家父和掌門過了,謝蘊昭你不準丟下我?!?br/>     蔣青蘿:“她是傻子,你丟下她也無所謂?!?br/>     石無患:“我無所謂咯,反正我要坐船。”
    陳楚楚眼巴巴:“阿昭……”
    謝蘊昭看看這群人,再看看師兄溫文含笑、眼帶煞氣的表情……
    “那就一起去吧?!彼槌樽旖?,干笑兩聲,“人多也挺好,挺熱鬧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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