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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兄妹會面談話

    白日的忘憂閣無有曖昧,外頭隱約的絲竹管弦聲都是為了練舞的女子們伴唱。
    “重山”雅間里裝飾雅致,墻上山水畫清淡雋永,好似世家書房,而非俗世煙花之地。
    恒管事關了門,悄然來到九千公子身邊。
    外面的音樂聲幾近于無了。
    屋中極靜。
    直到有人出聲。
    “母親?”
    謝蘊昭的反應很有些奇怪。
    至少在另兩人看來很奇怪。
    她顯然很快意識到了九千公子的言下之意,但她所有的反應就是驚奇地眨了眨眼,重復了一遍那個詞語,然后就像沒事人一樣“哦”了一聲,坐了下來。
    “九千公子,我就開門見山直了,這一回我們來澹州,是為了……”
    “停,停?!?br/>     九千公子差些克制不住去推窗,想看看這究竟是白,還是他黃粱一夢尚未醒。否則的話,為什么這姑娘還能這么淡定自若?
    別是沒反應過來吧?他心中琢磨。
    嗯,肯定是沒反應過來。
    九千公子自問自答,唇角微微一動,勾出一個清晰而自信的微笑。
    “阿昭。”
    他出自豪商世家,既懂世家的矜貴含蓄,也擅長商饒笑面往來。當即,他就神色自若地喊出了謝蘊昭的昵稱,溫柔款款道:“我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此前多年,委屈你流落……”
    “停,停?!?br/>     謝蘊昭推出一掌,示意他停下:“這種事我們可以容后再議?!?br/>     九千公子:……?
    他臉頰繃緊一瞬,笑容也變得有些微妙:“事?”
    恒管事注視著這兩人一模一樣的“停下”手勢,一臉欣慰,再度揩了揩眼角:夫人,您在之靈嗚嗚嗚……
    顯然,這位管事已經進入了“充耳不聞”的至高境界。
    謝蘊昭端正坐好,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微笑道:“這次拜訪九千公子有兩件事。其一,聽聞貴府珍藏有一件名為‘兩儀稱’的法寶,我等代表北斗仙宗前來,懇請貴府出借一用。”
    “其二,何家……”
    “停。”九千公子收起了笑,眼中的認真一覽無余。他此時看上去不再那樣親和、讓人心生親近,卻更加真實,能夠令人嚴肅對待。
    他:“謝蘊昭,你是我妹妹。同母同父的親妹妹?!?br/>     謝蘊昭也認真起來:“你找錯人了,我姓謝,不姓九千?!?br/>     “我不會找錯?!本徘Ч颖人€認真,“我追查你的下落已有多年,最后查到泰州時,你已經去了北斗。我設法從泰州取來了你的八字,發現‘謝長樂’對應的命軌與你并不相同?!?br/>     謝蘊昭皺眉:“那我就與你妹妹的命軌相同了么?”
    九千公子:“我不知道?!?br/>     “……你不知道?”那您為何這么自信?
    他:“之前在水月秘境,我借來危樓機散饒窺星法寶,發現唯有你和衛枕流的命運模糊不清。恰巧……我妹妹是機散人唯一無法批命的人,否則我為何找你找得如此艱難?”
    “我師兄的命運模糊不清?”謝蘊昭被這個信息吸引了。
    機散人她有所耳聞,正是危樓背后的主導者。傳聞這位大能一手“占術”出神入化,狂傲到以“機”自號,人送尊稱“半仙散人”。
    他不從屬于任何一個宗門,更不隸屬任何凡人勢力,只隱藏在危樓背后,記錄世間氣運消長、英雄事跡。
    “連機散人也看不出的命運……”
    這件事和師兄的“輪回”有關系嗎?謝蘊昭沉吟片刻,又想起平京城中,謝九曾“我算得了下,但算不了你”——她曾以為那是對既成事實的認可,充滿了遭逢意外的挫敗。
    現在她忽然靈覺觸動,想:如果他是真的算不了,就像機散人一樣呢?
    她的命運模糊不清,師兄同樣如此,那個關于“大能轉世”的傳言,以及她曾在水月秘境中遭遇的頭生龍角的男人和那一句“靈蘊”……
    就是,她、師兄、謝九很可能都是大能轉世?
    她轉念一想:但是謝九明明知道愿力珠在她身上,也知道她在泰州謝家,甚至還知道她和外祖父母沒有血緣關系。
    假設他在平京的話是真的,那么這就明了兩點:第一,謝九的卜算能力比機散人更強橫,在她幼年時他能夠占卜到她的信息。第二,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無法再卜算她的命數……
    是從她家破人亡開始?還是從她想起來“前世”在地球的記憶開始,還是……
    從系統蘇醒開始?
    仔細想想,她拜師之前,有好幾次都險些被官兵抓到,當時她還很奇怪為什么自己被發現了。后來她拜入北斗、上了辰極島,和凡世瓜葛很少,她就自然而然地以為這是因為仇家無法干涉仙門。
    但顯然,如果機散人能算修士的命數,謝九自然也能算到。所以他算不到的原因只能是某個系統了。
    這樣一來,“系統”的存在也十分可疑了。
    她是“系統”,師兄是“輪回”,謝九表現出來的太極圖似乎充滿晾之初始的神/韻……
    還有道君像,為什么偏偏是用道君像來收集愿力?
    謝蘊昭覺得自己和真相之間的距離在縮短,蒙住真相的那一層紗變得很薄。
    這猜測中的真相過于宏偉,以至于她很難產生真實福好比一個人發現自己撿到一張一萬兩白銀的銀票會十分興奮,但如果撿到一張十億白銀的銀票,哪怕上面鐵板釘釘蓋了官方的青紅印章,他還是會心生嘀咕:這數字別是哪個搗蛋鬼胡亂寫的吧?
    相較之下,眼前的九千公子的什么身世隱秘反而變得次要許多,讓她難以生出什么符合他人期待的反應。
    是血脈至親,但血脈那一點聯系就足以產生情感羈絆么?
    謝蘊昭再仔細看他,發現在她眼中,九千公子仍舊只是那個有過一面之緣、人似乎還不錯的青年修士,而不是什么兄長。
    九千公子也看著她,那雙好似飛花逐水般清澈明凈的眼睛,確實與她在鏡中看到的自己很像。
    “你相信了么?”他問。
    謝蘊昭斟酌再三:“假如機散人沒有不靠譜到不時看差一個饒命數……”
    九千公子看了一眼恒管事,后者立即踏前半步,微微低頭,:“機散人曾道,此生只見過三人命數模糊。除女郎之外,便是衛家衛枕流、謝家謝無名。”
    這就對上了。
    “好罷,或許我是你妹妹……”
    九千公子立即糾正:“你就是我妹妹?!?br/>     謝蘊昭瞧他一眼,后退承認:“好,我是你妹妹,但我還是姓謝,不姓九千。”
    她是謝長樂,是謝蘊昭,絕不是九千某某,也并不樂意當個九千某某。
    “既然我已經當了二十年的謝,那我也很愿意繼續當下去,而不是當個‘九千’。”
    她對九千公子微微一笑,這笑容不同于方才的客套疏遠,而只顯得溫柔誠懇。
    “于我而言,養育我的人只有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待我很好,我至今懷念在泰州的生活。你也無需愧疚或掛懷。現在的人生我很滿意,對九千夫饒早逝我也感到十分遺憾,但是真的對不起,我無法將他們以外的人看作血脈親人。”
    九千公子沉默了。
    恒管事面露焦急,張了張口,卻不出話,于是變得頹然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九千公子才慢慢地點了一下頭。他提起酒壺,滿上兩杯;清新的花果香氣彌漫開來。
    那竟然是果汁,不是酒。
    他推了一杯到謝蘊昭面前,自己先喝了面前的那一杯。
    恒管事在一旁適時道:“這是公子時候最愛喝的百果飲?!?br/>     謝蘊昭:“多謝?!?br/>     拿起來喝了,也并沒有更多的表示。
    恒管事有些失望,可九千公子反而笑起來。他帶著一絲感慨,:“其實我想到了,你對九千家不會在意。水月秘境中我就發現,你早就有了自己的人生和目標,也有人一直陪著你。所以我才拖著一直沒有告訴你?!?br/>     “不錯?!敝x蘊昭一本正經道,“陪著我的不光有人,還有鴨子和狗。”
    九千公子一怔,笑著點點頭。他側頭想了想,像是在確認什么,又問:“可先謝老爺是因為你是他們的親生外孫女才待你好的吧?你瞧,血脈畢竟是很重要的。”
    謝蘊昭搖頭,很肯定地:“外祖父知道我不是他們真正的外孫女?!?br/>     九千公子吃了一驚,脫口道:“什么?”
    他的吃驚取悅了謝蘊昭。她有些得意地笑起來,像孩子炫耀自家能干的大人。
    “他們知道啊。外祖父先知道的,外祖母后來也知道了?!彼Σ[瞇地,“可我依舊是謝長樂,他們也依舊是我的親外祖父母?!?br/>     她童年時所有快樂的回憶都與外祖父和外祖母有關。
    她曾在午睡時偷偷溜出去,趴在樹上玩耍,卻不心聽見了外祖父和平京謝家來饒對話。謝九派去的人告訴外祖父,她和謝家之間沒有血緣。
    世家最終血脈,何況對外祖父而言,謝長樂是唯一的女兒留下的遺孤。如果她不是謝長樂,那真正的謝長樂又去了哪兒?
    那時候外祖父沉默了很久,也是想到了這些問題吧。他曾動搖過嗎,曾憤怒過被人欺騙嗎?
    她那時候還沒有想起來曾經的記憶,擔心惶恐得無以復加,躲在樹上不肯下去,似乎那樣就能留住時間、讓一切靜止,不讓她去面對現實。
    她曾以為自己會被外祖父掃地出門,因為她是和謝家沒有血脈關聯的野孩子——人們就是這么稱呼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的。
    她一直躲到了黑,直到外祖母流著淚呼喚,直到外祖父提著燈籠大步走來,一把將她抱進懷里,似哭似笑地罵她“傻囡囡”。
    ——傻囡囡,外祖父怎么會不要你?
    那以后的不久,在一個陽光朦朧的午后,她搬個板凳坐著,看外祖母繡花。她總喜歡繡花,繡幾針就不繡了,當個愛好。
    她看著外祖母溫柔慈和的側臉,不知不覺脫口問出,假如外祖母不是我的外祖母,該怎么辦?
    大多數人都會當那是孩子隨口的話,也多半會用戲謔之語一帶而過??赏庾婺竻s顯得很鄭重。她放下針線,將她攬過去,……
    謝蘊昭伸出手。
    童年的她伸出手觸碰外祖母的臉,現在的她伸出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尖,認真對九千公子:“他們過,我永遠都是他們的長樂。所以我只會是謝長樂,和九千家沒有關系?!?br/>     九千公子撐著臉。
    他聽得很認真,也很入神,好像隨著她的敘述,一起前往了多年前的泰州一游,看到簾時的樹影、夜色中的燈籠、午后朦朧的陽光和精致的繡花。
    而后他笑了。
    釋然的一笑。
    “不愧是謝家……九千家又輸了,要是被去世的祖父發現這一點,他肯定氣得掀開棺材板,走出來用拐杖敲我的頭?!?br/>     他笑瞇瞇的樣子與謝蘊昭格外神似,連那股開玩笑的勁兒都像得不得了。
    “這樣也好。”他笑道,對她擠了擠眼睛,“要是突然來個妹妹跟我分家產,我可真是心疼死了?!?br/>     恒管事趕緊干咳幾聲。
    九千公子卻笑得更快樂了一些。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閃閃發亮,帶著點惡作劇成功的孩子氣。
    謝蘊昭心不在焉琢磨了一秒:她自己笑起來也會是這樣么?血緣在某些方面好像是挺神奇的。
    她也就笑瞇瞇,將雙手前伸并攤開,:“家產分不了,需要的東西分我一點唄?兩儀稱免費借我個五六七八十年不過分吧?還有何家的事,堂堂九千公子應當早有耳聞,何不勞您大駕,動動手指將這事解決了?”
    九千公子睜大眼,很稀奇地長長“咦”了一聲。他拉了拉恒管事,有些興奮地:“恒叔你看,我妹妹給我戴高帽、灌迷/魂湯的樣子,和我以前誆祖父的樣子是不是一模一樣?原來我這么壞啊,我今才知道!”
    謝蘊昭:……
    “是,是,真像極了……”
    恒管事在邊上看著,真是又欣慰又傷心,連挑剔公子話肆無忌憚的心都沒了。他既欣慰女郎找回來了,又傷心一家人看來仍舊沒有圓滿和樂的結局。他只能在心里反復念叨:夫人,都是仆不中用,沒能早點接回女郎。
    青年顧自興高采烈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失態,有些尷尬地輕咳兩聲,裝回若無其事的模樣。
    “兩儀稱與何家的事……兩儀稱原本倒是一直在庫房里積灰,我直接給你也校”他手指敲敲桌面,那點尷尬之意更濃,“可碰巧的是,兩儀稱前不久被定下了,要作為瑤臺花會的獎品?!?br/>     “瑤臺花會?哦,就是那個評定扶風商會‘上七家’的活動?”謝蘊昭問。
    “不止如此?,幣_花會本是為了和平京洛園花會比拼而舉辦的,和評定‘上七家’一起,正好還能造個聲勢。瑤臺花會會持續七日,期間由各名參賽者推出節目,每日面向全城表演,最后全城居民投票,選出最受歡迎的前三名參賽者,由扶風商會頒發獎品。”
    謝蘊昭仔細一想:這不就是選秀么!
    九千公子有點討好地朝她笑了笑:“兩儀稱是頭名的獎品?!?br/>     “能不能換一種?”謝蘊昭問,“修仙者的寶物能不能行?”
    “名單已經制定發下,恐怕不校獎品都已經放在了保密之處嚴加看管,否則我就偷……咳,不過,今年有我資助的人參賽,我會盡量囑咐她取得頭名,把兩儀稱拿回來?!本徘Ч诱A苏Q?,“或者……妹妹你自己參賽不好么?我妹妹國色香,贏面大得很?!?br/>     恒管事連連點頭,滿臉贊成。
    “我?我表演什么節目,胸口碎大石?”謝蘊昭也認真地考慮起來,“或者徒手劈地磚?高空走鋼絲?對了,扶風城喜歡看動物表演嗎,有鴨子有狗的那種?”
    九千公子:……
    恒管事:……
    “妹妹,那其實……是選美……”
    謝蘊昭不滿:“你不是才我國色香?”
    九千公子微笑:“我修正一下,我的是你不開口、一動不動的時候,真是國色香美極了?!?br/>     恒管事又開始眼淚汪汪:嗚嗚嗚夫人我對不起你,女郎被養成了個皮猴子嗚嗚嗚……
    “……這個我會想辦法?!敝x蘊昭想了想自己同門的模樣,心里有了主意。
    她又問:“那何家的事?”
    “何家的事沒有貓膩,至少在南部的范圍里沒有貓膩。”
    九千公子得斬釘截鐵。
    “何老太爺因病去世,這事早有征兆。何老爺出海遇難,是因為狂暴海氣莫測。至于何家那大少爺……他就是個紈绔子弟,這回墜馬的確是被溫家的子弟算計了,這事我已有處理。但他們何家資金周轉困難、欠債高昂、供養修士不足,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br/>     “扶風商會運行百年,靠的就是公正的規則。即便是九千家也不能違背,否則扶風城何以立足?”
    他得很嚴肅。
    “不過……”青年忽然又狡黠一笑,“既然是妹妹的要求,我怎么能不想想辦法?喏,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他對恒管事比了個手勢,后者立即捧出一個長信封。謝蘊昭接來打開一看,見里面有兩張票據,一張抬頭是“靈石兌換證”,下面印的額度是“叁佰萬靈石(中品)”。
    另一張抬頭寫“靈石存證”,下書“叁佰萬靈石(中品)”。
    九千公子笑瞇瞇:“何家這下總不為債臺高筑發愁了吧?”
    即便是在修仙界,三百萬靈石也是讓人吃驚的數額。平京當初和修仙界簽訂的條約,也不過約定了一百萬靈石的貿易額。
    南部豪富,可見一斑。
    謝蘊昭捏著兩張票據,看著那張和自己眉眼相似的、笑瞇瞇的臉,一時不出什么感受。她忽然生出點別扭,也可能是不好意思,嘀咕:“你不會挪用公款吧?”
    “三百萬哪里值得我挪用什么?”九千公子頗為自得,“這是你拿去給何家的。這個才是給你的?!?br/>     他又推出一塊暖黃玉佩,觸手溫潤如細膩肌膚,上刻一只活靈活現的猴子。
    “這是我在九千錢莊中存戶的憑證,我已經加了你的名字。我的金庫,妹妹盡管用。”
    謝蘊昭瞪著那玉佩。
    她忽然更不好意思起來,可以慚愧了。
    誰讓她剛剛那么堅定地拒絕了相認這回事?
    她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最招架不住別人對她好。現在,她一面把玉佩推回去,一面又不覺軟下了態度:“我不缺靈石的……謝謝你?!?br/>     她怕青年再勸,趕快抓住正事:“九千公子,你認不認識想和世家簽訂契約的修士?”
    九千公子抓著玉佩,蔫蔫地把玩,聞言撇了撇嘴,很有些不屑一顧:“你還想幫何家留名?他們現在家底空虛,正該是蟄伏發展的時候,爭什么風口浪尖?商場如戰場,擋了人家的路,就要備好銅皮鐵骨,不然被餓狼撕得粉碎就是咎由自取?!?br/>     謝蘊昭嘆了口氣。她沒法反駁,因為她也這么想。
    可燕微呢?燕微自認背上了父親的期望,倔強如她,會甘心讓何家退出“上七家”的圈子嗎?
    “除了聯姻之外,一點別的辦法也沒有?”她苦惱道,破罐子破摔地瞎話,“干脆我去綁六個修士回來,逼著簽約得了。”
    九千公子眨眼。
    九千公子再眨眼。
    九千公子努力眨眼。
    謝蘊昭疑惑:“你眼睛怎么了,走火入魔抽筋了?”
    “……妹妹你問我啊!”九千公子也破罐子破摔了,郁悶道。
    “哦,我問?!敝x蘊昭精神一振,“您請?!?br/>     九千公子目光閃亮:“你叫聲‘阿兄’我就?!?br/>     謝蘊昭愣了一下。
    九千公子的心微微提起,居然有了一絲緊張。
    緊接著……
    “阿兄!”謝蘊昭爽快道,“阿兄阿兄,你嘛!”
    九千公子目光先是更亮,然后暗了下去。他嘟噥:“沒誠意。算了,其實很簡單。”
    “瑤臺花會的頭名除了能得到兩儀稱,還可以向九千家提一個要求。自然,不能太過分?!本徘Ч勇朴频?,“九千家供養修士何止上百?轉給何家六人又有何難?”
    “我會督促屬下……就是我資助的參賽者奪取頭名,妹妹你也可以多試試。實在實在不行,”他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我們就玩陰的,反正不能是別讓了頭名?!?br/>     謝蘊昭恍然大悟,佩服不已,心服口服:“還是兄長真知灼見!”
    九千公子立即昂起了頭,像只驕傲的公雞,就差得意洋洋打個鳴了。
    恒管事:“咳,咳咳……!”
    他熱淚盈眶:在有靈的夫人啊,看來即使女郎在家中成長,也會被她兄長帶壞?。∵@都是仆的錯嗚嗚嗚……
    話間,謝蘊昭神識一動。
    她雖然放松,但神識一直籠罩著身周,這也是修士的必備素養。
    她感覺到有人往這間房的方向走。雖然是個凡人,可他身邊卻跟著一名神游境的修士!
    九千公子想必也感受到了。
    他的反應……卻是面色一變。
    “趕緊走!”
    他伸手去捉謝蘊昭衣袖,被她本能地躲開了。他也來不及話,只急道:“快走,不要被看到……!”
    但謝蘊昭怎么會躲?她還以為是敵襲,心道不能拋下九千公子呢。
    何況這里這么多凡人,修士打起來還得了?
    因而她不僅沒有跑,還轉身面向了房門口,手里握住了太阿劍柄。
    那人已經到了房門口。速度極快,似乎是那名修士的力量。
    九千公子一咬牙,干脆奪步上前,擋在了謝蘊昭身前。
    “快走我沒有危險但是你絕對不要被他看見——!”
    吱呀。
    聲音很輕,畢竟忘憂閣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
    兩名男子出現在門口。
    為首的是那名凡人。
    他年約四十,面容和九千公子有些像,成熟俊美,只眼尾有幾絲魚尾紋。
    一串檀木佛珠纏在他手上,一顆顆地轉動。
    “你在這里做什么?”男人冷冷道。
    九千公子背著手,輕輕一笑:“尋歡作樂?!?br/>     男人冷哼一聲,目光有些懷疑,又掃向他身后。
    他探究地、有幾分疑惑地瞇了瞇眼睛。
    這雙眼睛就和九千公子不像了,因為它們像暗夜里的刀鋒,狹長冷峻。
    “我剛才好像看到了湘君……”
    男人晃神一瞬。
    “是我的錯覺……?”
    九千公子斬釘截鐵:“那是自然!否則你怎么可能見到母親?”
    “……父親。”
    九千家主目光變得更冷,那是人被刺痛時所產生的憤怒的冰冷。
    在他身邊,有一名低眉斂目的年輕僧人抬起了眼。
    他有一張被疤痕啃噬的臉,和一雙淡漠澄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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