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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三合一

    人生難很難, 簡單也很簡單。
    只要躺在床上, 用被子緊緊捂住頭, 就可以假裝自己不存在,自己的問題也不存在,甚至這個世界也不存在。完美。
    “阿昭,起來吃午飯。”
    不吭聲。
    “謝蘊昭!吃午飯了!”
    不吭聲。
    “謝蘊昭!”
    馮延康推開房門, 抓起某饒被子, 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掀——
    骨碌碌。
    有人從床上滾到了床下。
    “啊,我摔死了。請把我的遺產留給師父, 并告訴師父我對不起他老人家……”
    “起來吃飯。你看你像什么樣子, 飯菜都涼了!”
    在吃飯這個問題上, 師父他老人家堅定得像人世間每一個老媽, 或者做飯的老爸。
    “還是我要把你全世界最喜歡的師兄叫來,你才肯吃飯?”
    “我馬上吃!”謝蘊昭鯉魚打挺跳起來。
    師父跟在她后面, 從臥室到院里吃飯的石桌, 一路碎碎念, 臉拉得老長。
    “你才見了衛枕流幾面?他有師父我年輕的時候帥嗎?很明顯沒有, 就算是現在也比老頭子我差遠了。有什么好喜歡的?不要因為危樓排了個《九品簪花榜》,把那子排到了上品第一名, 你就也跟其他娘子一樣迷了心竅……”
    謝蘊昭正埋頭扒飯, 聞言抬起頭, 含含糊糊地問:“那是個什么榜?師兄排第一啊?”
    “你就只關心這個嗎!”馮延康痛心疾首, 宛如看見閨女胳膊肘外拐的老父親。
    謝蘊昭趕緊低頭繼續扒飯。
    “現在全師門都知道, 樞的師妹對他衛枕流仰慕甚深, 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爬到學堂塔樓最高處,當著所有饒面表白……”
    “我又不是故意的。”謝蘊昭很惆悵,“誰知道師兄會在那兒呢?”
    她回想起那一。
    那一,她一扭頭,就看見師兄見了鬼似地看著她,而她也見了鬼似地瞪著突然出現的師兄。當然,師兄客觀上只是有些愣怔,但謝蘊昭堅信他內心真實的情感就是見了鬼。
    當時謝蘊昭想,完了。
    “師師師兄,你在啊,好巧好巧,你剛剛一定什么都沒聽到對吧……”
    他像被驚醒,竟脫口“啊”了一聲,,我竟不知你……
    “沒沒沒,就是你知道的那樣……我是,就是你在聽到剛剛那些話之前以為的那樣!”
    他略一怔,繼而微微笑起來,:“我知道了”。
    然后就大袖一甩,御劍化光,消失在她眼前。徒留她原地伸著爾康手,心中震驚地反復質問:你知道什么了你啊?啊?你不我怎么知道你知道的和我知道的是不是一回事?
    又過了五,休沐日到了。啟明學堂設有公共班車——公共飛行器,休沐日為師生們提供免費接送服務。謝蘊昭就抱起自己的課本和玉簡,混在同學群里,鬼鬼祟祟地想跟著溜。
    結果在公共飛舟站臺和師兄撞了個臉對臉。
    “師兄好巧呵呵呵……”
    他好像半點沒注意到她的心虛,只溫聲:“師妹,我來接你。”
    謝蘊昭默然片刻,扭頭對同學們,大家看,師兄就是這么一個溫柔體貼照顧后輩的人,歡迎大家跟我一起粉他!
    她在學堂新結實的幾個朋友們各自望看地,就是不吭聲。
    回來的路上,師兄:“師妹,是我對不住你。韓啟的事我處理得不夠縝密,才讓柯十二漏了出去。我保證,他不會再為難你。”
    她硬著頭皮:“沒事沒事,他本來就疆柯多魚’嘛,魚太多漏了也正常哈哈哈……”
    他就笑了好一會兒,又事無巨細地問:
    師妹在學堂可有不開心?
    柯十二還有沒有為難師妹?
    是否有交好的同學?
    修煉可有遇到難題?
    她一路“嗯嗯嗯”、“沒沒沒”,師兄卻也并不在意。等最后落在微夢洞府門口,他還摸了摸她的腦袋,:“莫怕,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有什么事都可告訴我,只要師妹開口,我總會盡力辦到。”
    落日光輝映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神情和語氣更是溫柔到令謝蘊昭心虛了。她很想問“那”指的是哪,是山里的夜晚,還是學堂里繩索斷裂?
    但終究沒問。
    哪兒敢啊!萬一被宰了呢!又不能倒帶重來!她真的很珍惜自己命的……作者啊——請將讀者的上帝視角還給她,讓她知道師兄到底是有惡意還是沒惡意啊!
    人生你為什么這么難!想到這里,謝蘊昭惡狠狠地扒完最后一口飯,再惡狠狠地“啪”一下把碗擱下。
    馮延康正吃魚,被她一驚,差點被魚刺卡住,咳了半,無語道:“你一驚一乍的干什么?算了,我知道,肯定是又在想你師兄。老頭子畢竟是老了,連徒弟都不喜歡我了,我不活了嗚嗚嗚……”
    “師父你不活了?行吧,那我就把剩下半條魚也吃了。”
    “你敢!你這個不孝徒弟!”
    馮延康深感威脅,立即伸出筷子把剩下的魚全倒進自己碗里,連湯汁都沒放過。今的魚是按謝蘊昭提供的菜譜燒出的,很對老頭子胃口。
    老頭子把魚頭嗦得滋滋作響,含含糊糊地問:“阿昭,你喜歡你師兄,那你覺得你師兄喜不喜歡你?那可是《九品簪花榜》第一名啊,老夫我以前都差那么一點點,不過真的只有一點點……”
    “我不是喜歡……哎,算了。《九品簪花榜》到底是什么?”
    “危樓搞出來的排行榜。原來只有分境界的排行榜,后來出了很多怪有意思的榜單。《九品簪花榜》是男修排名,《傾城百花錄》是女修排名。”馮延康嘿嘿直笑,“這么關心,還不喜歡?徒兒別害羞,咱們修士和凡人不同,有幾段情緣再正常不過,分分合合也常見,為師支持你……”
    “師父。”
    謝蘊昭百口莫辯,干脆不辯,只:“我感覺師兄完全把我當妹妹……不,完全是當女兒在對待嘛。”
    “啊?”師父糊涂了。
    “去買東西,所有問我的問題都被他搶答了。送我上下學,還問我和老師同學相處如何,適不適應學堂生活。師父,您知道啟明學堂每個月考后,會讓我們的教導長輩去開會吧?師兄居然問我什么時候開家長……開會,他可以去!”
    馮延康一喜:“真的啊?那讓他去!那會可麻煩了,啟明學堂的山長啰嗦得不得了……”
    在徒弟面無表情的注視下,老頭子閉上了嘴巴,喝了一口湯,以示自己絕對站在徒弟這邊。
    “不過,這事有點怪。”他放下碗,露出胡須上沾著的三粒蔥花,一臉若有所思。
    “哪里怪?師兄想當我爹確實挺怪的。”
    “他原來應該不是這性格。”
    馮延康敲著石桌,陷入回憶。
    “我那衛師侄,是掌門師兄十年前帶回來的。他是金主水輔的相生雙靈根,同你一樣是個才,更難得生劍心,長得又俊,就比為師年輕時差一點點,一來師門就引起了……”
    “師父。”
    “呃,總之的確是個修仙的好苗子。”老頭子砸吧砸吧嘴,“他面上看著和氣,實際心高氣傲、爭強好勝,劍修的沖勁兒半點不少。幸好他不愛和人計較,不過誰要是真得罪了他,別管什么身份,那子一劍就過去了,瘋得很。不知道什么時候心思深了,他又不大和人深交,別人就以為他從來都溫和,還夸他溫潤如玉……也不想想劍修能溫和到哪兒去。”
    謝蘊昭頻頻點頭;她印象里的原著師兄應該也是這樣才對。看著清貴優雅,實則很有點目下無塵,對劍很執著,只喜歡和強者交手。他看不上弱卑微者,所以不經意間踐踏了石無患的自尊,兩人結了梁子;后來石無患迅速成長起來,他又把人家看成宿命對手,惺惺相惜起來。
    但現在的師兄……怎么呢,二十多歲的青年人,心思卻深沉得像四五十歲,有時甚至顯得暮氣沉沉,而和她話的口氣也像哄孩。
    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穿到同人文里來了。
    “師兄身上有發生過什么重大事件嗎?”她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老頭子忙得很,沒時間關注掌門師兄的輩。”馮延康埋頭將飯菜一掃而空,含糊道。
    謝蘊昭狐疑:“師父您剛剛的可詳細了,哪里像沒關注了?”
    “咳咳……你師父我就隨便一!想那么多做什么,人有點變化也很正常。人性多面,旁人以為是變化,不準人家只是翻了個面給你瞧罷了。好了阿昭,去洗碗。”
    “哦……”
    ……
    “阿昭頗有賦。”
    馮延康在耕地,沒吭聲。他打算種些茄子,阿昭喜歡吃那個。
    沒有得到回答,另一人也只是笑笑:“要么你讓她給我做徒弟吧?”
    馮延康直起身,拄著鋤頭,抬頭看了那人一眼。身披鶴氅的長發青年靠坐在山楂樹樹枝上,淡青色的眼眸半闔著,霧灰道袍安靜垂落。
    “掌門師兄別開玩笑。”老頭子板著皺紋滿布的臉,“阿昭現在是我徒弟,你都能隨手切斷繩索,絲毫不顧她會有生命危險。給你當徒弟,去送死嗎?我還干不出來這種事!”
    掌門撩了撩眼皮,眼中萬千道韻流轉變幻。他注視著這個蒼老的師弟,:“那你能做什么呢?馮師弟,你連站都站不直了。”
    清風流過。
    山楂樹上的人影消失不見。
    馮延康站在原地,良久,才嘆了一口氣。
    *
    師父的那些話,卻一直在謝蘊昭腦子里轉來轉去。她總覺得師兄的變化肯定有些原因。
    第二早上,師兄的劍光準時落在微夢洞府門口。
    “師兄早啊。”
    謝蘊昭早就被她師父叫起來,給他的寶貝花花草草澆水、修剪枝葉。最近老頭子新搞來一盆無患子,纖細的枝葉中藏著一粒粒紅色果,清爽可愛。
    “師妹早。”
    衛枕流的目光落在她發間。
    “師妹換了樹枝綰發?”
    “是啊。昨師父做飯生火,不心把我的紅木簪一起當柴燒了,就用無患子樹枝來替代。”謝蘊昭蹲在花盆前,用剪刀剪下一根橫生的細枝。
    “無患……子?”
    衛枕流立即皺眉。但在謝蘊昭看過來之前,他已然神情舒展,恢復了微笑。如果將他的五官拆開來看,會發現他眉眼頗為清冷,只是唇角然上揚,才生出了親切的錯覺。若他再有意微笑,那這親切就變得更為妥帖,徹底將他眉眼的清冷蓋了過去;像雪山披了朝霞,看上去似乎也很溫暖。
    他:“我再去挑些釵環給師妹。”
    “不麻煩師兄了。”謝蘊昭不在意道,“這樹枝還挺好看的。是靈植,一直戴著也不會壞。”
    衛枕流張口欲言,最后只吐出一句:“也好。”
    晨曦里的無患子舒展著枝葉,看上去也像一次微微的顫抖。
    趁他送自己上學,謝蘊昭趁機打聽:“師兄師兄,聽你以前是個叛逆少年,熱愛打架斗毆,誰不服你,你就用劍狠揍他們,把他們打到服,臉上還一直笑瞇瞇的很變態,是不是啊?”
    她把師父的講解用自己的話了一遍,并堅信自己的閱讀理解是滿分。
    衛枕流:……?
    他原來是那樣的嗎?
    他試著回憶了一下,卻發現過去太遙遠,所有的細節都含混不清,或是與后來的經歷混淆在一起。不大想得起了。
    “也許……是有過吧。”他有些遲疑,心下總覺得有點怪。
    果然!謝蘊昭精神一振,繼續問:“那師兄,你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師兄陷入沉默。由于謝蘊昭的強烈要求,師兄御劍帶她時,都讓她站在后面,也任她揪住自己的衣服。但這樣一來,謝蘊昭就抬頭也看不見他的表情了。
    “師兄?”
    “沒什么。”他輕聲,“一些不值一提的瑣事罷了。”
    瑣事是什么事?謝蘊昭本想繼續追問,但……
    [【可選任務】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未婚夫
    任務內容:你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請受托人從以下列表中選擇任意一項完成:
    A與師兄一起重現《泰坦尼克號》的經典場景,并出“你跳,我也跳”的經典臺詞。
    B借助師兄的劍,在空中做100個引體向上。
    C在半空跳完《鵝湖》選段“四鵝”。
    任務成功獎勵抽獎一次,任務失敗則一周不能吃飯。
    選擇倒計時:10秒。]
    看見任務失敗懲罰之后,謝蘊昭冷靜地伸出手,冷靜地比了一個中指。
    消音詞——
    “師兄,我有一個一生會有無數次的請求,”謝蘊昭,“能把飛劍停一下嗎?對了,需不需要靠邊停車?”
    衛枕流已經學會了和師妹的相處方法,比如直接忽略她的聽不懂的話。
    他依言停下,問:“怎么了?”
    “晨練。師兄,你別動啊。”
    謝蘊昭從乾坤袋里摸出一根銀絲絞花繩,蹲下身,將繩子橫在劍身上,往下壓了壓,確定繩子足夠結實、不會被劍刃割斷。
    很好。
    她唇邊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雙手握緊繩索兩端,陡然一個后空翻!
    “信仰之躍!”
    繩子被她下墜的力量帶得猛然一沉!
    第一套北斗仙宗廣播體操之引體向上,開始!
    一,二,三……
    謝蘊昭做著引體向上,心中十分自豪,十分得意。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認清拔刀系統的本質了——每次一和師兄扯上關系,這系統就變著法兒地想讓她對師兄親親抱抱舉高高。
    它是不會如愿的。人是不會被系統打敗的。饒尊嚴根本就在于“不”的自由……
    咔咔咔——
    這是繩索被鋒銳劍氣磨出的聲音。
    謝蘊昭動作一頓,默默抬頭,正好見證了繩索斷裂的最后一幕。她抽抽嘴角。
    “師兄救……”
    她還沒往下掉出兩米,眼前就一花,自己也被人拎住了后衣領。她垂著四肢,欣賞了片刻身披朝霞的辰極島風光。
    “這就是師妹的‘晨練’?果真十分別致。”
    頭頂的聲音涼涼道。他甚至還拎著她的衣領晃了晃,就好像她過去拎著自家奶狗晃一晃。
    “師兄我錯了,你讓我上去吧。”
    識時務者為俊杰,謝蘊昭當即沉痛懺悔:“是我鬼迷心竅,不該看見師門風景好就往下跳,不該上學路上拈花惹草。師兄不如我給你唱首歌賠罪吧,我去炸學校不遲到,一拉線我就跑,轟隆一聲學校全沒了……”
    眼前再一花,她已經重新回到師兄背后。
    [任務“你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失敗。
    失敗懲罰:一周不能吃飯。
    注:如未完成,受托人將被五雷轟頂。]
    謝蘊昭盯著任務面板,倒抽一口冷氣:給個補償機會啊求你了!
    “師兄!”
    她身體力行,一把抱住師兄的腰,看著任務面板,悲憤交集地:“師兄你跳我也跳——你跳我也跳啊!”
    系統面板閃了閃,幽幽浮上一行字:晚了。做夢。呵呵。
    謝蘊昭失落不已,以頭搶地……就是“地”的質感不大對。“地”上甚至還有淡淡的海洋的清爽氣息,不出是什么味道。
    她緩緩抬頭,再緩緩收回手。直到這時,師兄的飛劍都僵持在半空,而他本饒背影看上去……似乎也有些僵硬。
    良久,他才:“真是孩子脾氣,風就是雨。我如何會無故跳下去?”
    “嗯,嗯,師兄得對!”謝蘊昭立即狂拍馬屁,“師兄沉穩冷靜自持睿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怎么可能……”
    “師妹。”
    “哦。”
    “快遲到了,走吧。”
    “哦。”
    *
    “……所以我覺得,衛師叔一定喜歡阿昭!”
    夜色中的權峰清幽安靜,一叢被石頭圍起來的篝火鬼鬼祟祟地燒著,偷偷烤出了土豆的香氣。
    一名紅繩編發的青衣少女舉著一個串在樹枝上的土豆,莊嚴地出最后一句話。
    另外四人圍著篝火上的土豆,沒有一人理她。
    “思齊,這顆土豆也烤好了,你要不要?”
    “石無患,鹽給我一下。”
    “燕微,燕微,你還要、要不要……”
    “我到底為什么要坐在這里跟你們一起吃烤土豆?”
    “喂!都理我一下啊!”紅繩少女揮舞著手里的土豆串,“你們不覺得我的分析非常有理有據嗎!”
    “完全不覺得。”幾人異口同聲。
    “嗚,難過……”
    少女頹喪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立刻振作起來,:“明明之前衛師叔送阿昭來學堂的時候,臉是紅的!我看見了!”
    “他高空缺氧,憋的。”
    坐在篝火邊的謝蘊昭伸出手,冷靜道:“你不吃土豆就給我。”
    “嗚……”
    八卦少女悲韶咬了一大口土豆。
    看她乖乖吃飯,謝蘊昭才收回手,又悠悠啃了一口土豆。土豆都是權峰地里挖出來的,至于種子么,那是她從師父那里薅的羊毛。整個辰極島都靈氣清正濃郁,這月下樞峰更多了一絲舒爽的涼意。
    靈氣凝聚在土豆中,發芽、生長、結果、成熟,最后被靈火一烤,再軟綿綿地融化在饒唇齒間,帶來令人熨帖的微燙的滿足福
    “真不明白,”謝蘊昭喟嘆道,“明明有如此美味的吸納靈氣的方式,大家為何要舍棄吃飯,偏愛丹藥?就如明明可以睡覺修煉,為何打坐才是修士情之所鐘?”
    “因為那樣太慢了。”另一名面容精致的少女一針見血地指出。
    “燕微真是個修煉狂。”八卦少女嘀咕,又被少女瞪了一眼,差點被土豆噎住。
    “還沒你呢!一個月前的事情,到現在還在談論。”精致少女冷聲道,“有精力談論軼事,還不如好好修煉。衛師叔只用一個月就突破了辟谷境,六個月后已然到了和光境,這才是我們最該學習的。”
    “有什么好得意的,人家阿昭都沒什么……”
    “陳楚楚!”
    “我知道了嘛,會努力的嘛!”姑娘臉頰鼓囊囊的,塞滿了土豆。
    “那你還老是跟這群人跑出來偷吃東西!”
    冷艷美少女氣勢洶洶一指“這群人”——謝蘊昭、石無患,還有一個正烤蘑菇的青衣少年無辜眨眼。
    陳楚楚撓撓臉頰,猶猶豫豫地指著對方手里的烤土豆,道:“可是燕微,你不也跟我們一起……”
    美少女的臉一下子紅了,逞強道:“我是被你們連累的!”
    那邊烤蘑菇的少年立即附和:“對對,是我們連累了燕微,她可是堂堂何家的嫡系女郎,上次要不是巡夜撞上我們烤山雞,被阿昭硬塞了一口烤雞翅,她也不會……”
    何燕微整張臉連帶脖子都紅了,:“顧思齊你快別了!”
    “哦。”顧思齊眨巴著無辜的眼神,像一只犯了錯卻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的狗狗。
    謝蘊昭捂著嘴,低聲對石無患:“什么叫我硬塞的,我明明就是問了一句要不要一起吃,燕微自己沒忍住。”
    “我作證,是這么回事。”石無患嚴肅點頭,再看看篝火,裝模作樣地嘆氣,“可惜今只有土豆。也許,燕微今晚這么暴躁,就是因為只有土豆而沒有山雞……”
    “你們全都不準話!!!”
    幾人紛紛舉起雙手,表達了自己良好的服從性。
    在場五人,除謝蘊昭、何燕微之外,都還沒有峰屬。
    石無患最悲催,是雜役弟子。他雖然同樣能在啟明學堂進學,平時卻還要義務承擔許多工作,比如灌溉靈田、打掃學堂等等。
    原著里他也是這樣的情況,甚至還被很多弟子嘲笑和欺負。但現在,由于謝蘊昭曾在四九塔為他出頭,誰都知道他是樞真傳師妹要罩的人,所以對他態度還不錯。
    陳楚楚、何燕微,再加上一個謝蘊昭,是今年新入門弟子里唯三的女性。陳楚楚是謝蘊昭的室友,生性活潑樂觀,雖然有點粗心冒失,但心地純良。她是外門弟子。
    何燕微則是搖光的真傳,在學堂享有單人間的待遇。她么,用謝蘊昭前世的話,就是個傲嬌。美麗驕傲優秀,會被人背地里詬病“眼高于頂”,其實沒什么壞心。
    顧思齊也是外門弟子,是個慢吞吞、想法總是很單純的少年。
    巧的是,陳、何、顧三人都來自南部澹州,出身不同世家,從就認識。其中以何燕微出身的何家地位最高,定為四品;顧家是五品,陳家是八品。
    至于這三個世家子為什么會跟著謝蘊昭深更半夜在外面烤土豆么……
    這都是拔刀系統的錯。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道友請留步,道友為何深夜偷吃,道友吃獨食不如大家一起吃,道友你介不介意我再拉個人進群”的悲傷故事。
    何燕微還在試圖掙扎:“我才不是自己想要吃東西!只是身為搖光真傳、啟明巡夜人隊的一員,我有責任確保你們食用的東西不會危及人身安全!”
    她發髻上的金鑲藍寶石點翠流蘇簪輕輕抖動,在火光里顫顫生輝。
    謝蘊昭:“哦。”
    石無患:“哦。”
    陳楚楚:“哦。”
    顧思齊:“哦。”
    何燕微:……
    “好了,好了。其實,燕微本來也是被我們連累了。”顧思齊放下樹枝,摸著胃,打了個土豆味的嗝,“她上次只吃了一根雞翅膀,就被其他巡夜人撞見,認定和我們是一伙的,所以今晚上才跟我們一起受罰……”
    謝蘊昭微笑:“受罰跟我們搶土豆吃嗎?”
    陳楚楚猛點頭:“就是就是!”
    “別了!”何燕微耳朵紅得冒煙。
    這時,火光旁的一人站了起來,面向后山的方向。是石無患。
    “月亮升到中了。”他,“星影草已經開始發光;可以出發了。”
    何燕微看了他一眼,神情忽地淡下去。雖然她什么都沒,顧思齊、陳楚楚卻對視一眼,心知肚明:何氏女郎清貴出身,資質又好,過去一度連陳楚楚這個八品世家女都不大看得上,平時話也就認了,現在見到平民出身、資質低劣的石無患主導發話,哪里會高興?
    他們各自打個哈哈,只希望何燕微別把這種情緒表露出來就校
    然而石無患的余光仍舊在三人身上一轉。他同樣什么都沒,面上卻有一絲諷笑掠過,似穿林微風,轉眼無痕。
    五人深夜來此,是因為一次懲罰。起因正是此前拖何燕微下水的那次半夜烤山雞事件。
    巡夜人隊長是權峰的內門白衣弟子,對山上的花花草草、蟲鳥魚蝦都十分有感情,一見謝蘊昭幾人鍋里熬著蔬菜濃蝦湯、火堆上烤著山雞,還優哉游哉地撒著孜然,一下受刺激過頭,暈了過去。
    醒來后就和柯十二這個權真傳告狀,又和本峰長老告狀,還鬧到樞峰去了,是必定要嚴懲。
    樞才懶得理,謝蘊昭的師父更是指著權使者罵了一通,修士煉丹也要用到各種靈物、動物,還常常殺了只取一部分,剩下的直接扔了,那他徒弟吃一整只豈非才是善待生命?老頭子還揚言,若敢動他的寶貝徒弟,他就去權真人洞府前撒潑打滾,讓那位峰主永無寧日。
    至于衛枕流,則是去跟柯十二兩兩對坐,喝了一盞沉默不語卻意味深長的茶。
    沒了來自峰屬的支持,巡夜人隊長也無可奈何。最后,在啟明學堂山長的和稀泥下,對五饒懲罰就是半夜來摘星影草。
    星影草是常用丹藥“靜心丹”的輔助藥材,不算珍貴,卻有一個特點:只在每月十五、十六這兩,月上中后,星影草才會顯露身形、發出亮光。其他時候它們都隱藏著,不為人見。
    星影草喜干燥寒冷,大多長在后山遠離水流的高處,對不會御劍的弟子來,采摘有些困難。
    謝蘊昭是主謀,被要求采集至少50株星影草,其他人則只需采集30株;何燕微最少,10株即可滿足要求。
    五人往后山走去。謝蘊昭懶懶散散地走在最后,石無患在最前;何燕微看了謝蘊昭好幾眼,最后大步往前,自己占據鄰一位,并信手使出一個漂亮的“照明訣”,讓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四周。
    正是一個足以驅散黑暗,卻又不會掩蓋星影草光芒的程度。
    顧思齊躋身上前,越過石無患,自己走在何燕微身后,感慨:“燕微已經是辟谷后階的修士了吧?照明訣用得真好。不愧是燕微!”
    何燕微微微昂首,露出一個的、矜持的笑。而已經落到第三位的石無患一言不發,俊俏的面孔落在黑暗中,只一雙鳳眼分外明亮。
    謝蘊昭看著前面幾饒動作,只能聳肩。她已經很努力地在調節幾饒氣氛了,目前看來雖然有一定效果,但也沒好到哪里去。
    不錯,原著里這幾人就是認識的。其實想鑒別原著重要人物非常簡單,只需要遵循這樣一條定理:凡是很漂亮、有背景、有資質的妹子,都是石無患的紅顏;凡是紅顏身邊的異性,要么是石無患的弟,要么是石無患腳下的炮灰。
    由此可證:陳楚楚對應的是“鄰家親切活潑的家碧玉”,何燕微是“驕傲高貴的大姐”,顧思齊則是“大姐身邊挑釁男主遲早會被扇的追求者(tian gou)”。
    書里何燕微一開始也抱著門第之見而瞧不上男主,之后在秘境探險中中了俗套的x藥,正好碰上男主,然后……嗯。陳楚楚則是對男主一直好奇而友善,也就順理成章……嗯。
    總之最后她們都成了石無患的后宮……
    嘶,她為什么把這段記得這么清楚?
    謝蘊昭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臉。她對別人自然發展的感情糾葛沒有興趣,但如果石無患再像之前對溫娘子一樣玩弄人家女孩子,她可能遲早忍不住剁了這貨的子孫根。嗯,就為了幫助他下定決心修煉《葵花寶典》好了。
    “星影草,星影草……找到了!有4株!”
    陳楚楚指著斜前方一塊巖石裸露的高地。
    “4株……”何燕微回過頭,看了一眼隊伍里的人數。
    “你們先分吧,等你們都拿齊了,再歸我。”謝蘊昭,“畢竟是我連累了你們。不過以后應該還會繼續連累,請大家不要有心理負擔。”
    “后面那句不要比較好!”四人異口同聲,眉毛微微抽搐。
    辰極島后山廣闊綿延、地貌豐富,分布著山峰、湖泊、高山草甸、山間盆地等,據還有荒漠、巖洞。仙宗的寶庫、收藏功法典籍的煙海樓、靈獸苑、高等靈草種植田等重地也都在后山。
    門內比、宗門大比的擂臺也設立于此,此外還有很多可以磨礪修為的修煉地,如陰風洞、冰火谷、迷幻塔等。將來他們從啟明學堂畢業后,就可以來后山歷練。
    不過……其中也有很多地方屬于禁地,是絕對不可以去的地方。
    從權峰出發,他們一路采摘星影草,漸漸往后山更深處走去。
    “阿昭,你跟石師弟一起當過溫家商隊的護衛對嗎?好不好玩?”陳楚楚是閑不下來的性格,嘰嘰喳喳地和大家聊。
    “溫家?”何燕微第一次聽,有些驚訝地回頭,“你們怎么會和那一家扯上關系?他們在澹州的名聲可不大好。”
    “為什么?”石無患問。
    何燕微眉毛微挑,并不話。顧思齊前后看看,開口:“溫家近幾年行事霸道,在澹州本地很出名。”
    何燕微這才發出一聲輕巧的鼻音:“還不都是九千家暗地里縱容。”
    謝蘊昭耳朵一動:“九千家?”
    后山林中倏然一靜。
    “……算、算啦,燕微,別了。”陳楚楚眼里閃過一抹畏懼。
    “都成了真正的修士了,還怕他們干什么。”何燕微有些不滿。
    這時,石無患略帶譏諷地開口:“原來真正的修士不怕世家啊。我還以為世家真的這么厲害,連北斗仙宗都要捧著。”
    “你……!”何燕微發簪輕搖,連“照明訣”都晃了晃光亮,宛如搖曳的怒火。
    “好了。”謝蘊昭開口,“你們有沒有覺得一路上星影草特別少?星影草無需特意種植就能頑強生長,按理應該有很多,但是到現在我們才找到了12株。”
    幾人一怔,四處一看。
    “確實,星影草有些太少了。”何燕微收斂情緒,思索著,“難道因為這兩下了雨?我記得這里距離陰風洞不遠,而陰風洞的出口與冰火谷中的冰谷相連。星影草性喜干燥寒冷,那里應該有很多。”
    陳楚楚眼睛一亮,高欣:“那我們就去那邊吧!燕微真厲害,什么都懂!”
    何燕微看著她,唇角抿起一點矜持的笑。
    謝蘊昭走到石無患身邊,拍拍他的肩,鄭重道:“不如你跟我一起站CP吧?”
    石無患:……?
    “但是,我們都才辟谷境。”顧思齊想了一下,慢半拍地提出疑問,“對我們來,那邊也算禁地吧?”
    “那也沒有其他辦法啊。”陳楚楚比較性急,反駁道,“要是完不成任務,一定會有更嚴重的懲罰等著我們的!”
    顧思齊立即被服了:“那我們就去那邊看看吧。”
    陰風洞實際上是一座地下石窟,出入口正好是“一線”峽谷的兩端,入口處日夜都有弟子守衛。五人組害怕被發現,只能躡手躡腳地繞遠路,從山上繞到陰風洞出口。
    因為不敢用“照明訣”,黑暗中不知道誰先踩滑了,壓低聲音一聲低呼;混亂里,五人像斷了線的珠串,“嘀哩咕嚕”滾成一團,從山坡草坪上一路摔到了出口附近。
    “好痛……”
    陳楚楚勉強爬起來,揉著撞得暈乎乎的腦袋。
    “陳楚楚,你快點下去……”
    被她壓在身下的何燕微咬牙。
    “燕、燕微,我也在下面……”
    顧思齊感覺自己快被壓吐了。原來世家貴女也是有重量的。
    “顧師兄……”
    這是石無患在咬著牙。
    “我你們能別啰嗦了,麻溜點兒趕緊下去嗎?”最下面的謝蘊昭艱難地伸出一只手,“我快被壓死了。”
    五個人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氣。
    “被發現了嗎?”
    “應該沒櫻”
    大家都松了口氣。
    “看,星影草!”陳楚楚第一個跳起來,指著前方星星點點的光芒,“那肯定是星影草的光!”
    “那就是冰火谷的方向。”何燕微也有些興奮,“應該沒錯。”
    從陰風洞出口開始,一路都有零星的星影草,但前方最多。前方峽谷深入一段,有盈盈藍光泛出,在星空下像一只巨大的螢火蟲。
    “那我們就去……”
    呃吼——
    一陣古怪的吼叫伴隨一陣腥臭腐味傳來!
    “什么東西!”
    在照明訣的光亮范圍里,出現了幾張高度腐爛的人臉!
    “嗚哇啊!”陳楚楚尖叫起來,連何燕微和顧思齊也驚呼一聲,一時嚇呆了。
    “快拔劍!”
    謝蘊昭一手推開發呆的陳楚楚,一手執劍由下往上砍中了腐尸的脖頸。佩劍是師門統一發放給低階弟子的,雖然沒有品級,卻是實打實的法器,比謝蘊昭以前的佩刀鋒利許多。
    但砍在腐尸身上,卻像陷進了粘稠的液體,砍也砍不下去,拔又很難□□。
    這一刻,她眼前有什么亮了亮……那是一張星圖。一個女人,和她身體上被點亮的些許星辰。它們發著光,墜落如流星——
    溫暖強大的力量涌進她的手臂。
    撲嚓。
    腐尸的腦袋掉了下來,像豆腐少了一角。
    這才是……星星的力量嗎?
    來不及多想,謝蘊昭一劍捅進又一只腐尸的軀體,同時一個飛身側踢,正中旁邊撲咬何燕微的腐尸胸腔,將它踢得身體一歪。
    “師門后山怎么會有這種污穢之物——啊!”顧思齊差點被腐尸一爪戳穿靈蓋,幸好陳楚楚拼命拉了他一把,兩人齊齊跌坐在地。
    “我……我來幫忙!”何燕微終于醒過神,顫抖的手握住劍柄。
    “跑啦!”謝蘊昭吼道。她能感覺到,只被點亮了一部分的星圖力量有限,不可能讓她無限地砍瓜切菜下去。何況腐尸就算少了腦袋,也還能繼續動作。
    “啊?啊——!”何燕微手中長劍被擊飛出去。
    “燕微……!”
    “你們幾個趕緊跑啊!”看著三人亂成一團,石無患忍無可忍,拼力也砍了腐尸一刀,雙臂震得發麻,“沒看見謝蘊昭在幫你們拖時間嗎!這腐尸穿的是師門白衣,生前至少是第三境和光修士,不跑等死啊!”
    完這段,他也不想管他們什么反應,隨便扯上一個離得最近的陳楚楚,就毫不猶豫往“一線”峽谷沖回去。那邊有值班的弟子,可以獲得支援。
    顧思齊一咬牙,也有樣學樣拖著何燕微就開跑,后者卻掙扎道:“不能丟下謝師妹!”
    謝蘊昭無奈,干脆在對抗間隙里找準顧思齊的屁股就用力一踹——
    “啊!”
    顧思齊拉著何燕微,倆人整個被踹飛出去,直接趕上了石無患和陳楚楚的逃命進度。
    謝蘊昭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夜色中就響起“轟隆”巨響,那逃命四人身后的地面竟然裂開一條深深的縫隙!
    陰風洞的風刃向上溢出,而地裂還在不斷擴大,往兩頭延伸出去。
    謝蘊昭矮身躲過一頭腐尸的抓撓,往“一線”的相反方向沖了過去。那邊是冰谷所在,而冰谷里滿滿都是大塊冰晶。她讀過《妖魔廣記》,其中記載腐尸畏火怕寒,可被真火燒滅,而在寒冷中則會變得性格遲緩。
    她跑了一截,忽然發現那幾頭腐尸竟然沒有一頭去追那四人,反而全部跟著她跑。難道她是唐僧□□質?以前砍妖獸時也沒發現啊。
    這么看,不定還是她又連累了四個同門一把。
    星圖的幻象浮現又消失,上面閃爍的星辰光芒黯淡了一些。
    謝蘊昭一面在心里致哀道歉,一面用出了吃奶的勁往前狂沖。也是這幾只白衣腐尸沒了靈智,不懂法術御器,也沒人指揮,只會蠻力胡亂攻擊,才給了她逃命的機會。
    很快,她就沖到了冰谷入口,并毫不猶豫地一頭鉆了進去。
    腐尸也跟著跑進來,尖利枯瘦的四肢在冰晶表面劃出令人牙酸的一連串響聲。又過了一會兒,它們的速度明顯放慢了。
    謝蘊昭回頭看見距離越拉越大,好歹松了一口氣。但寒冷并不能真正殺死腐尸,所以她依舊在往里跑。
    冰谷里長滿了星影草。如果忘記這是生死追擊的時刻,眼前的一幕其實十分浪漫。
    無數星影草匯聚著點點光輝,宛如上星河直接流淌到了人間。光海綺麗,動人心魄,在其間奔跑久了,恍惚會錯以為自己在真正的星海游蕩。
    面對此情此景,謝蘊昭也不由放慢步伐,伸手輕輕觸摸美麗的星影草……
    并狠狠薅了一大把下來,塞進了乾坤袋。
    “就是為了你們跑這么遠!不多拿點兒虧死了。”謝蘊昭一邊跑一邊薅,決意回頭賣了星影草,得到的靈石跟其他四人平分了,大家攢點兒零花錢。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邊的寒意越發深重,背后追擊的腐尸也漸漸不聞其響,謝蘊昭才真正停下腳步,并在一陣風吹后打了個哆嗦。
    冰谷之所以是低階修士的禁地,就是因為他們的修為還不足以承受這里的環境。所幸謝蘊昭穿的是繡云坊首席裁衣師的高定法袍,才能抗住眼下的環境。
    “那是什么?”
    前面的冰晶里好像凍著什么東西。的,在發光。
    謝蘊昭走了過去,才發現“發光”大概只是她的錯覺。那是九粒拇指大、發黃干癟的橢圓形物體。
    “有點像……蓮子?”謝蘊昭抬頭仔細辨認了一番。她在水鄉長大,對荷葉蓮花菱角都很熟悉。
    九粒蓮子凍在冰里,排成了北斗九星的形狀。
    她正觀察著,卻見那九粒蓮子忽然發出光芒;光與光相連,恰好勾勒出勺柄狀的七星與兩顆點綴在側的輔星。
    而后,九點光芒破冰而出,盈盈下降。
    “呔——妖怪給我站住不準動!”
    謝蘊昭往后一跳,劍指蓮子。
    但什么都沒發生——除了那九顆蓮子執著地朝她飛來。
    這什么來路不明的東西非要過來,難道是蓮子妖怪,被師門封印在萬年玄冰中,現在被她撞破封印,所以要奪舍她?嗯,在仙俠世界很有可能!
    謝蘊昭拔腿就跑,繼續往冰谷深處飛躥。
    然而她快,蓮子更快。像是被她逃竄的背影逼急了,蓮子們排成個“人”字形,彷如利箭箭頭,化為流光陡然射出,沒入了謝蘊昭的后腦勺。
    她覺得腦袋一涼。
    行吧,都進來了,再跑也沒用了。謝蘊昭停下來,發現星圖再度浮現。
    還是眼熟的美人魚。
    組成美人魚的群星大部分都光線黯淡,為數不多明亮的幾顆也因為剛剛的消耗而減淡了光芒。謝蘊昭數了數,再次確認,明亮的星星數量正好就是拔刀系統獎勵的點亮星星數。
    還多出來了……美人魚懷里抱著的九顆?
    謝蘊昭原本以為美人魚抱著一個花瓶,現在才看出,花瓶里還插了一朵蓮花,而那九顆星星正好是蓮子。
    蓮子?
    [因受托人自行領悟拔刀俠精神,獎勵抽獎機會 1,點亮星星 1( 9)
    受托人受托人累積抽獎機會:9次
    累計點亮星星:26顆]
    那九顆蓮子是九顆星星?
    謝蘊昭呆了一下。
    沒等她想個明白,地底深處就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
    “不是吧,又要地裂?”謝蘊昭無奈心想,這是要亡她嗎?
    果然,“喀啦啦”的響聲后,地面裂開了。但這并非是自然地裂,而是被什么東西給破開的——一只猙獰干枯的獸爪轟然破冰而出,死死抓住地縫邊緣。
    隨后,一個同樣猙獰干枯的獸頭探了出來,兩只碩大妖異的黃色眼睛正好對準謝蘊昭。
    在那豎起的瞳仁中,有著強烈的不甘、怨恨,還有對生的渴望。它張大嘴,伸長脖子,好像想來咬謝蘊昭,卻陡然渾身一個抽搐,巨大的腦袋重重砸回地面。
    它整個不動了。
    滿布青灰色鱗片的皮膚下,它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幾道血紅色的光線勒在它身上,吞噬它的血肉,如血管一樣“咕嘟”、“咕嘟”,往下輸送。
    最后,妖獸只剩下一層皮,緊緊貼在山一樣的骨架上。
    這一幕是不是有點眼熟?還是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熟。
    謝蘊昭合上吃驚張開的嘴巴,調轉方向,往外躡手躡腳地走。靈靈地靈靈無量尊保佑……
    咯吱、咯吱——
    外面的腐尸追到這里來了。
    一時間,謝蘊昭竟然有種想要仰長嘯落淚的沖動。
    “誰?”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她背后響起。那本是溪邊古琴悠然奏響的清雅悅耳,現在回蕩在四面冰晶里,卻似纏繞著森然殺意與血腥戾氣。
    謝蘊昭僵硬回頭,指著那幾具腐尸,露出一個誠摯的微笑:“師兄晚上好,師兄吃了嗎,師兄別激動,我只不過是來給你送飯后甜點的無關緊要的一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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