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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別人的心思猜不準

    隱元峰。
    辰極島九峰之中,以隱元峰最為神秘。戒律堂隱匿于此,外人無令不得進入。山中有樹無花,有石無土;怪木扎根嶙峋巖石中,高聳連綿。有一道飛瀑自山間跌落,落為寒潭,彌漫幽涼水汽。
    瀑布背后藏有黑獄,一直深入寒潭之下。
    執風站在黑獄底部,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妖獸死尸。這是一具巨大的蟲尸,足有二人高、十人長。但尸體幾乎只剩了一具空殼,只有猙獰的復眼死死睜著,口器上還留有被燒灼的痕跡。
    骨架雪白。
    “執風院使?!庇腥嗽诒澈蠼兴?,“找我何事?”
    執風轉身看去。
    黑獄四面留有空隙,足以讓光滲入。道道光好似金色的綾緞,薄而透,吝嗇地帶來些許光明。而在這道道光明之下,立著個白衣人。他頭頂有一只半透明的翠色冠,在稀薄的光里折射出晶瑩的色彩。
    而另一些光,則照亮了他唇邊微微上揚的弧度。那是一個隨時都準備好的笑容。
    “衛師弟,這具蟲尸不正常……咳……”執風啞著嗓子咳嗽了一會兒,手腕瘦得能看清每一寸骨骼的形狀,但在嘶啞的咳嗽聲里,他的語氣卻依舊淡然冷靜,“你看,它的骨架是雪白的?!?br/>     白衣的劍修站在漆黑的黑獄里,投去一瞥。他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這很正常。具足蟲的骨架原本就是雪白的?!眲π薜穆曇粝褚槐肋h不會變化的溫水。
    執風微微一笑:“這辰極島上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這話,除了衛師弟。沒有誰比你更了解魔氣。你一定看得出,這只具足蟲生前已然妖獸化。從它的口器中還能檢測出魔氣的殘余?!?br/>     衛枕流也同樣微微一笑:“這是執風院使從何處獵來的?”
    執風沉默片刻,有些苦笑:“若我是在辰極島上發現的,衛師弟信不信?就在搖光峰一側的地下,很接近島上靈脈。這孽畜恐怕是想污染島上清氣,教所有人都感染魔氣……但在我們發現它時,這孽畜已經被消融了血肉,連魔氣也被蠶食得只剩些許?!?br/>     衛枕流輕輕一挑眉。微弱的光里,他的微笑是如此沉靜,唯有眉心那一點紅痕好似被火焰吻過,掐不去那一縷灼灼之意。
    “這島上,唯一能吸取魔氣的就是我?!彼巳唬皥田L師兄懷疑我?”
    “并非如此。”執風連忙解釋,卻又咳了好一會兒,直咳得黑獄里四面八方都是回聲,他才咽下那一口淡淡的血腥味,,“這具足蟲潛伏島上,必然有內鬼遮掩。我們已經調查過,這孽畜死亡的時間,正與謝師妹在海邊悟得太阿劍意的時點相同?!?br/>     本就安靜的黑獄忽然變得更加安靜。方才還有些許蟲鳴,這會兒連那微微的聲響也都停下了。
    因為有一股比水汽更幽涼的壓迫之意淡淡盤旋。
    衛枕流笑意不變:“執風師兄懷疑我師妹?”
    “快將你那些殺氣收起來。”執風有些無奈,有些好笑,卻更多有些心驚,“謝師妹走的是堂皇正道,怎么會和魔氣有關?倒是她一朝悟得日月劍法,就引動太陽真火。太陽真火是下邪魔克星,只一縷就將潛伏地底的妖獸殺死,避免了可能的災禍,讓人欽佩不已?!?br/>     執風:“但我擔心,幕后之人被謝師妹壞了計劃,會不會拿她泄憤……”
    他一邊,一邊密切注視著衛枕流的反應。執風坐在院使的位置上已有多年;很多時候并不是他想不想信任一個人,而是他的位置要求他對每一個人都保持懷疑。在脫離感情之后,純粹的理性不得不為他建構出這樣一個可能:衛師弟與具足蟲有關,只是因為壞事的是他看重的師妹,才沒有下手。
    畢竟,島上有魔氣的除了他,還有誰?護山大陣已平穩地運轉了十萬年,從未忽略任何魔氣。
    衛枕流的反應卻十分正常。
    他立即皺眉,有些責備道:“執風師兄,你應該早和我這事!這都過去了一月有余,幸好我師妹沒出事。不行,今后我需要更看顧她一些。”
    著竟然轉身就要走。
    執風更加好笑,同時也更加放松起來。他開口道:“衛師弟,你別急。四六給我傳信,謝師妹剛剛在斗法臺上同搖光峰的柳清靈師妹斗了一場,之后又去了洞明峰。洞明峰主是玄德境修為,不會讓謝師妹出事。我叫你來又不是讓你白跑一趟。這具足蟲魔氣未除,還要勞煩你?!?br/>     劍修聞言轉身,嘆了口氣,:“我倒忘了,我還是個做白工的?!?br/>     就走過去,抬起手,對著具足蟲的尸骸一點。忽然地,那巨大的蟲尸猛然一抖!
    昂——
    一道扭曲的幻影發出凄厲鳴叫,正是那具足蟲的模樣!它浮起在尸骸上,扭動掙扎不止,形狀極為可怖。
    在場的兩名仙家子弟卻面色平淡,像是早已看慣。妖獸的血脈本就被魔氣污染,再得到外來魔氣補充,常常蘊養出“二重身”。如果讓二重身逃走,就會出現新的魔化具足蟲。
    不多時,那道“幻影”就被拉扯下來,在劍修手中化為齏粉。緊接著,整個具足蟲的尸骸也灰飛煙滅。
    有一剎那,衛枕流的眼里出現了一種極度的漠然;血色在漠然中沉默翻涌,映照出的并非眼前紛紛揚揚的白骨碎屑,而是無數尸山血海的影像。
    執風并未察覺。
    他只是帶著幾分好奇,問:“我剛謝師妹同柳師妹斗法,你這平時最愛護師妹的人,居然忍得住不問誰勝誰負?”
    劍修的動作微微一頓。而后他偏過頭,漆黑明亮的眼眸中全然是一片笑意。
    “蔣青蘿是個草包,”他出乎意料地提到了另一個饒名字,緊接著才道,“而柳清靈……大概算得上包裹那包草的布頭。要她和我師妹比,實在有些太難為她了。”
    執風搖頭:“都樞衛枕流是溫潤如玉、風度翩翩,誰知道你刻薄起來比誰都不讓?!?br/>     衛枕流淡淡一笑,轉身離去。他踏過黑獄中的水面,踩出一圈又一圈的暗色漣漪。稀薄的光漸漸變成了明麗的陽光,最后徹底照亮了他玉色的面容。
    他站在隱元峰上,抬頭看了看太陽。那是人間最為光明的存在,然便能驅散一切邪惡,更能刺痛所有黑暗。以他的修為,像這樣直視著太陽的時候,依舊隱隱會有流淚的本能反應。
    他抬手傳出一道音符。
    [溯道友,你的朋友不幸灰飛煙滅了。]
    那邊很快傳來回音:[那不是我帶來的朋友。具足蟲的主人是誰,你有線索?和三年前擅自在辰極島動手的人是不是同一個?]
    衛枕流并未回答妖修的疑問。
    [哦?那我就放心了。它礙過我師妹的眼,我順手就將它徹底吸收了。]
    半晌。
    [殺的衛枕流那上面有我派去收集魔氣的三轉魔蛹??!那具足蟲怎么謝蘊昭了你又發瘋?!]
    [它死在了我師妹的日月劍法下。]
    [???]
    衛枕流慢條斯理地回:[我師妹如朝霞光輝燦爛,卻不得不耗費些許光輝在那丑陋的魔蟲身上,實在令我心痛。]
    [我他媽……呵呵,丑陋的魔蟲?這北斗上下最大的魔氣源頭,你以為是誰?]
    衛枕流一哂,扣了傳音符,重又抬頭望向太陽。正是午后陽光最為濃烈燦爛時,二月的春光已然帶回暖意,令世界愈發凈無瑕穢。
    即便眼底微微刺疼,他仍舊凝視著那片光輝,沒有閉眼。
    過了很久,他才輕輕地、自言自語般地吐出一句:“是啊。”
    這島上最丑陋的存在……
    正是他自己。
    謝蘊昭去了洞明峰。有峰主的錦囊作為信物,她來去無阻,順順利利就到了山頂上的峰主洞府。
    燕芳菲住的地方槳生塵閣”,外表樸素,用各種草藥作為裝飾,令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化玉靈芝帶回來了?”燕芳菲在寫藥方,用的桌椅都格外矮一些。她頭也不抬地指了指旁邊的玉盤:“放上去就好?!?br/>     放上去?謝蘊昭對著不過兩只手掌大的玉盤,疑惑了幾秒后釋然了:一定是類似乾坤袋的靈器,看起來很,其實很能裝。
    于是她放心大膽地抱出了半人高的籮筐,一股腦將所有靈芝“嘩嘩嘩”倒了進去。
    然后,淡黃色的靈芝就灑滿了生塵閣的地面。
    謝蘊昭抱著籮筐,陷入沉默。
    燕芳菲詫異抬頭,盯著那滿地靈芝,也陷入了沉默。
    “你,”一米五的洞明峰主站起來,猶豫了片刻,“你是不是去哪座山峰的寶庫中搶劫了?”
    謝蘊昭掏出翠色鏟,把靈芝一朵朵重新撿起來,心回答:“不是可以盡力挖掘嗎……”
    壞了,莫非挖太多要賠錢?
    燕芳菲眼皮跳了跳。她蹲下身,也撿起一朵靈芝仔細看了看,又用黑漆漆的、死水無瀾的眼睛看向謝蘊昭:“真的是化玉靈芝。都是你找出來的?我聽……你剛才還和人斗法。這么,這是你一個上午的成果?!?br/>     她歪著頭,舉著靈芝思考片刻,好像一只穿綠裙子的招財貓。
    謝蘊昭納悶道:“燕師叔怎么知道我剛和人斗法?”
    “我無意中瞥了一眼。引動星圖非常明顯?!毖喾挤茖㈧`芝放進玉盤里,輕輕一拍手,“對了,你的星圖是龍女啊。那就難怪了?!?br/>     她直勾勾地看向謝蘊昭,面無表情的臉居然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而且,你是火木相生雙靈根,還是馮師兄的親傳弟子……”
    謝蘊昭被她看得有點發毛,蹲著往后退了兩步。
    “燕師叔,龍女是什么?”
    “那是我從古籍上看到的?!毖喾挤票3种樕夏且豢|詭異的笑容,“神龍的后裔稱為龍子,但只有至陽之體的神龍與至陰之體的人類所生之女,才能疆龍女’。龍女陰陽平衡,是生道體,生來就有煉藥神通。據,她們是唯一可以煉制出不含雜質的丹藥的生靈?!?br/>     “不含雜質的……丹藥?”謝蘊昭不動聲色,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疑惑,“那種丹藥真的存在嗎?”
    “我也沒見過。”燕芳菲面上那一縷微笑擴大了,卻顯得更加詭異,“但既然你的星圖是龍女……不如,就來跟我學習煉丹吧?”
    “我……”
    燕芳菲像兔子一樣地往前蹦了兩下,一把握住謝蘊昭的手。她鄭重道:“謝師侄,你打聽修復丹田和識海的方法,是不是為了馮師兄?”
    謝蘊昭點頭,忽然反應過來:“燕師叔,你難道和我師父相熟?”
    燕芳菲的眼神心虛地飄了飄,含糊道:“認識……咳,我告訴你,我要你去找化玉靈芝,也是為了它有排除雜質的功效。馮師兄的傷之所以棘手,在于他的丹田、識海都變得極度脆弱,好像一座曾經恢弘的大宅,現在卻只剩了一兩根梁柱,上面還爬滿了啃噬木頭的白蟻。”
    “如果要修復,勢必要配合我的金針,將合適的丹藥妖力導入馮師兄的丹田和識海,才能去除白蟻,此外還要增加梁柱、修補墻面和屋頂,這就是丹藥的用途。然而丹藥含有雜質,會在他體內繼續丹毒?!毖喾挤茋@了口氣,“那些丹毒就好像新的白蟻……假如放它們進去,馮師兄傷還沒好,恐怕徹底就廢了。”
    “但是,假如可以煉制出不含雜質的丹藥,”燕芳菲的眼睛像兩塊冰冷的黑曜石,其中卻流淌著興奮的神情,“不定馮師兄真的能夠恢復!”
    謝蘊昭深吸一口氣。
    “干了!”她反握住一米五的洞明峰主的手,鄭重道,“燕師叔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燕芳菲重重點頭。
    然后她站起身,從背后書架上“嗖嗖嗖”挑選出一大堆玉簡,抱在懷里,走到謝蘊昭面前,將玉簡往她手上一堆。
    “首先,就從抄寫這總共一千卷的《丹藥基礎》開始!”一米五的洞明峰主松開手,退后三步,平視謝蘊昭。
    謝蘊昭:“……啊?!”
    “一定要親手抄錄?!毖喾挤颇闷鹱约旱拿P示意,面無表情地強調,“好記性不如爛筆頭?!?br/>     謝蘊昭最近很忙。
    她要早上不亮去海邊感悟旭日初升,然后就沖回微夢洞府抄寫作業……《丹藥基礎》。她發現最坑爹的一點在于,《丹藥基礎》前100卷全是靈植介紹,里面不僅有文字,還有圖畫!
    一米五的洞明峰主:“全都要。”
    為了偷偷一解憂憤,謝蘊昭決定在抄寫完成前,都在心中稱呼燕芳菲為“一米五的洞明峰主”。
    她師父知道她在做什么后,顯得很不情愿,嘟噥什么“靈食比丹藥好”。見他徒弟充耳不聞,老頭子就抱著胖嘟嘟的阿拉斯減,在她抄作業的時候搗亂。
    阿拉斯減是個傻狗,就知道邁著四條短腿一顛一顛地沖過來,蹭著謝蘊昭“歐嗚”不停,有時候還傻里傻氣地摔一跤,自己在原地懵一會兒,站起來繼續一顛一顛地跑。
    幾過后,謝蘊昭覺得家里的老頭子和傻狗實在太不懂事了,決定換個地方抄。
    她去了后山。后山不僅有很多試煉之地,還有很多清秀優美的山谷湖泊,足以讓人心曠神怡。
    謝蘊昭隨意選了一個山坡。山坡上有一棵櫻桃樹,現在正是櫻桃花盛開的時候。一整樹的雪白舒展姿態,仿佛凝固了一個裙擺飛揚的舞姿。
    她從乾坤袋里搬出桌椅,就坐在櫻桃樹下開始抄寫今日份的作業。
    山坡對著一個不大的湖泊,湖水是一片碧藍,平靜無痕。謝蘊昭所在的方位在櫻桃樹靠另一側山坡方向,整個被樹木擋住,形成一個對湖泊的死角。
    她抄了一會兒書,忽然聽見湖泊那邊傳來話的聲音。聲音有些耳熟。
    謝蘊昭擱下毛筆,起身探頭一看,看見湖邊有兩道人影。一個是柳清靈,另一個竟然是石無患。石無患身上背著一個草框,而柳清靈則手里拎著一個柳條籃。他們都拿著巧的鐮刀,一邊彎腰割著什么,一邊話。
    咦……有情況?謝蘊昭想起了原書的劇情。
    是人都有八卦之心。謝蘊昭往櫻桃樹后藏了藏,放出一縷神識,去聽那兩人在什么。
    石無患用他撩妹專用的含情聲線:“柳師姐,我來做,你放著就好。連夏草邊緣粗糙,心割傷手。”
    柳清靈聲音還是那么冷冷的,甚至帶點不大高心情緒,生硬地回道:“多謝,不必了。這是我的事。叫你不用跟來,你還非要來。”
    石無患笑了一聲,像是覺得有趣,故意拖長聲音:“柳師姐,之前你可不是這樣……冷冰冰的?!?br/>     聽得謝蘊昭一個哆嗦,心有余悸地按住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沒想到,柳清靈也微微一抖,甚至往旁邊退了幾步,警惕道:“我割我的草,你別過來啊。”
    石無患看著她。片刻后,他上前半步,將兩饒距離控制在一個恰恰好的范圍之內,既不會讓人太警惕,也不會顯得疏遠。而與他上前的動作相反的,是他垂下眼睫,擺出一副俊俏美少年憂郁臉,隱忍道:“我知道……柳師姐之前待我的好,都是柳師姐心地善良。像我這樣的廢靈根,柳師姐這樣的之驕女又怎么看得上?今是我主動跟來,只想能報答一些師姐的恩情……如果師姐不愿意,我今后不再出現在你面前就是。”
    柳清靈臉上露出茫然之色。她有點疑惑地眨了幾下眼睛,仿佛沒弄懂眼前是個什么情形。
    謝蘊昭卻看得明白——喵喵的渣男套路!身體拉近距離,語言推遠距離,擺出自己的顏值優勢,再利用自己的弱勢博取女性的同情心。
    雖然她并不喜歡柳清靈,但渣男還是一刀剁了吧!
    “住手,放開那個大姐!”謝蘊昭收起自己的作業,扛起長方桌倒放在山坡頂端,自己跳了上去,將桌面當成滑草板,“嗖”一下滑下了山坡。
    兩人都被嚇了一大跳。尤其是石無患;他臉上那憂郁美少年的笑容,霎時僵硬,幾乎要在風里裂成一寸一寸的。
    他干笑幾聲,立刻從柳清靈身邊跳開,若無其事:“你干嘛?我是來跟柳師姐一起做任務的?!?br/>     謝蘊昭一滑到底,再一個漂亮起跳,順便將桌子收回乾坤袋。她冷笑:“渣男,看透你了!不準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撩妹!”
    柳清靈狐疑地看了看這兩人,恍然大悟:穿書女和石無患果然有情況!謝蘊昭,不愧是你!
    她就用力瞪了一眼謝蘊昭。想了想,覺得這么輕易被穿書女吸引的“男主”也很可惡,就又用力瞪了一眼石無患,無師自通,跟著怒斥:“渣男!”
    石無患:……
    不是柳師姐先撩他的嗎?!
    謝蘊昭看看柳清靈手里的柳條籃:里面堆了很多連夏草。這種草基本算是雜草,只不過長在辰極島上有些靈氣,唯一的作用就是給紅毛靈豬作飼料。
    “你這是在做什么?”她問。
    柳清靈抱著自己的籃子,表情僵了僵,扭開臉,冷冷:“割草。”
    一臉清高出塵、不屑與凡人多的模樣。
    石無患盯她一眼,忽然露出個有點惡劣的笑容,貌似誠懇地主動替她解釋:“柳師姐被罰去靈獸苑服半年勞役,但靈獸苑的師叔們不肯讓柳師姐照顧靈獸,就命柳師姐來割豬草。”
    柳清靈大怒,妙目圓瞪、雙頰飛紅,卻又記得自己是個清高出塵、善良高貴的仙女,于是硬生生吞下這口氣,維持著那冷冷的語調,:“你才割豬草。”你全家都割豬草!
    石無患無賴地回道:“我是想幫師姐,師姐不讓。”
    他們得有來有回,看得謝蘊昭也狐疑起來:莫非柳清靈和石無患真有情況?石無患,不愧是你!
    她是不想看渣男騙妹子,但要是妹子自己情愿……
    想了想,謝蘊昭還是又裝作不經意地:“石無患,你的玉師姐和雅師妹最近還好嗎?還有家鄉的青梅妹妹,有跟你寄過信嗎?”
    石無患抽抽嘴角,心虛地覷了眼柳清靈,咬牙:“謝蘊昭,你閉嘴。柳師姐,我……”
    “不用了?!?br/>     柳清靈心想,果然,石無患一被穿書女發現和別人在一起,立刻就急著解釋,想必是害怕穿書女誤會。哼,謝蘊昭,果然不愧是你!不行,她作為原女主,不可以輸給穿書女。
    于是柳清靈傲然轉身。這個動作她練過很多遍,能讓裙擺甩出最完美的弧度,讓她看起來既有蘭草般的高雅,又帶了一絲不經意的哀愁。不錯,這是屬于原女主的最完美的背影。
    “你們隨意?!彼坏溃拔乙ジ钬i草……割草了!”
    好氣,錯話了。不行,要穩住。
    原女主愈發昂起了頭。這是她的戰場,她——不能退。
    那纖細的背影,散發著無盡的幽怨。
    總覺得柳清靈不大一樣了,是哪里呢?謝蘊昭有點疑惑,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她正待什么,話到唇邊卻一頓。而后她看了看山坡上某個隱蔽的方位。
    “我走了。”謝蘊昭瀟灑轉身,心中篤定:柳清靈多半是吃醋了。算了算了,人家兩情相悅,她還是不當電燈泡了。
    ……
    山坡背面,有人垂首而行,走得失魂落魄。
    “孟師兄。”
    他步伐一頓,沒有回頭,只露出一抹苦笑。
    謝蘊昭追上去,見到孟彧一張蒼白苦澀的臉,了然點頭:“孟師兄,之前你和我師兄吵架,就是為了柳清靈?后來聽師兄和你去了斗法臺,你受了傷。如何,現在你們和好了么?”
    孟彧掩面,似乎極為羞愧。片刻后,他先是嘆息一聲,才落下手臂;以往打理得整潔干凈的下巴,竟冒出了胡茬,顯得他面容滄桑了不少。
    “是我……自作多情?!泵蠌嘈σ宦暎仡^看了一眼山坡。他的目光好似能穿透青青草地,直直落到湖邊那一道倩影上。
    “我喜歡她很多年了……明知不可能,卻依舊自我欺騙。她什么,我即便有所疑慮,卻也愿意信她?!彼?,“其實我知道,她的是假的。我和衛師弟相熟,怎會不知道他是何等人品?他同柳師妹也并無交集。只是……如果那是她希望的,我就會照做。不過如此罷了?!?br/>     謝蘊昭心中陡然生出一種不快。她很少會有這種不快。
    “孟師兄,”她加重語氣,“雖然師兄不,但我知道師兄是真的將你當朋友看待。你是孩兒么,為了心上人傷害朋友?”
    孟彧失落道:“謝師妹的是,是我昏了頭……但實在無顏面對衛師弟……”
    “你做錯的可不止這一件?!敝x蘊昭不客氣道,“柳清靈都還會去靈獸苑老老實實做工賠償呢!孟師兄,你做什么了?”
    孟彧一愣:“我……”
    他什么都沒做。
    他是權峰的真傳弟子,是繡云坊的首席裁衣師。雖然性情溫和、受人推崇,但自來地位崇高。他雖然知道自己做錯了,滿心卻仍舊是傷春悲秋、風花雪月,暫時還沒有心力去想補償的事。
    他的臉色變得更蒼白。
    “謝師妹的是……那,我該怎么辦?”他有些手足無措。
    謝蘊昭無奈。這滿師門的修士們,看著一個個仙風道骨、瀟灑自在,但修仙一修就是幾十年、上百年,出門是游歷下,其實無非尋訪山水、斬妖除魔,接受一下眾人吹捧。是老牌修士,真遇到事了,心性還沒市井、官場里二三十歲的人強。
    她壓著莫名的不快,:“這有什么不知道的?去靈獸苑道歉,問怎么補償,還要趕快跟我師兄道歉,跟他和好——他要是生氣不理你,你就多賠罪幾次!這樣不就好了?”
    “哦,對,謝師妹的是?!泵蠌B連點頭,正待飛走,忽又回頭,遲疑道,“謝師妹,我方才見衛師弟心情不佳,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師兄?”謝蘊昭一怔,“他在哪兒?”
    “就在海棠谷那邊。我瞧他一個人悶著喝酒,也沒敢上去話……”
    “喝酒?”謝蘊昭眉心一跳,忽地露出一個微笑,“多久之前?”
    孟彧:“約莫兩刻鐘前?,F在他應該還在?!?br/>     “好,多謝孟師兄提醒。我去找他?!?br/>     孟彧看著謝師妹忽然甜美得不正常的笑容,還有那沖而起的火紅劍光,莫名打了個寒顫:這是怎么了?
    長空風急,流云過身。謝蘊昭捏著傳音符;上面還記錄著兩刻鐘前的對話。
    [師兄,你現在空不空?我有一招新劍法,想找你試試。]
    [抱歉師妹,我現在脫不開身。]
    [你最近忙什么?問你,你總是忙忙忙的。]
    [我在樞閉關。]
    兩刻鐘前,后山的海棠谷?
    謝蘊昭揉了揉手腕,對空氣微笑:師兄,我們只能打一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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