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說道,老婆子還真有點說道,這第一碗茶叫忘情,喝了之后,能使人無愛無恨,無欲無爭,自從老婆子守在這里賣茶以來,多少英雄好漢,有來十二小峰嶺生事的,有來十二小峰嶺報仇的,也有來十二小峰嶺想博個名頭的,喝了這第一碗茶之后,就會忘記世間一切的名利紛爭,恩怨情仇,放下心中執(zhí)念。”</br> “這第二碗茶,名為解憂,可使人了卻所有煩惱,生死參透,輪回看清,百年浮云,九齡桑田,名利身外物,恩怨雙罷休,從此大徹大悟,清心寡欲,終一生不再生事端,終一世不再起口角。”</br> “這第三碗茶,卻是黃泉,奈何橋下是黃泉,黃泉水中無輪回,有些人怨念太深,執(zhí)念太重,喝了前面兩碗仍舊不知悔改,那就只能墜入黃泉,永世不得輪回,即無輪回,又何來煩憂,更不會有愛有恨,有生有死,所以說是萬事皆休。三碗茶盡,隨走隨留,一碗不喝,速速回頭,小伙子,你覺得,你想喝哪一碗?”</br> 我淡然一笑道:“我要是不喝呢?說實話,婆婆你年老體衰,這三碗茶我確實沒什么興趣。”</br> 這話說的就很明白了,老太婆擺下三碗茶,就是一個考量,想進村可以,喝下三碗茶放你進村,不喝茶就回去,我則告訴她,我一碗都不喝,看在你年老體衰的份上,自己讓一邊去,別讓我動手。</br> 可我這話一出口,那老婆婆就笑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我老太婆在這擺茶攤幾十年了,也有不少人敬茶不喝喝罰茶的,可惜啊!不喝茶又不想離開的,最后都被抬著離開了。”</br> 說著話伸手一指,直指那十二小峰嶺的其中一個山頭道:“都在那里,被抬著離開的都被埋在了那里,這數十年來,不知道有多少白發(fā)父母失去了兒或女,不知道有多少癡男怨女失去了夫或妻,也不知道有多少孩童失去了父或母,都埋在那里,都埋在那里啊!可憐橫尸荒山野嶺,死后草席一卷,挖坑一埋,連個刻著姓名的墓碑都沒有,可憐啊!數年一過,黃土一杯,白骨一副,誰是誰都不知道啊!”</br> 我聽的心頭一凜,這瞎眼老婆婆應該沒說假話,這還真有可能,十二小峰嶺也是道上的一份子,既然身在江湖,就必定會有恩怨,前來尋仇的一定不少,可十二小峰嶺成名這么久,卻一直屹立不倒,傳聞村上高手如云,以一人之力,孤身硬闖確實不是好辦法,何況我此次前來,是有求與人的,剛才對那女子,我也始終沒有還手,此次若是硬闖,反而撕破了臉面。</br> 又轉念一想,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身體具有自然抗體,所有劇毒對我根本無用,剛才那女子的毒蛇咬中了我的耳垂,我到現在除了有一點點痛楚,其余沒有半點異常,反倒對迷藥沒有什么用處,不過這可是十二小峰嶺的第二道關卡,不至于使用迷藥這種低級的玩意,如果用毒,我又何懼之有。</br> 念頭一起,主意已定,大踏步走到木桌之前,哈哈笑道:“婆婆,我本來只是來十二小峰嶺尋家父的一故友,無意冒犯,前面姑娘不許我進山谷,我也沒有還手一招半式,到了這里,婆婆卻仍舊不許我進,非要我喝了這三碗茶不可,也罷!我在山里行走了半日,口還真的有點渴了,還請婆婆恕晚輩沖撞之罪,這三碗茶,晚輩喝了!”</br> 那瞎眼老太婆一聽,頓時面色一僵,隨即逐漸沉下臉來,身軀慢慢挺直,眨眼之間,背也不駝了,手也不顫了,一臉的決然,還帶有一絲惋惜,對著木桌上面三碗茶一揮手道:“年輕的孩子,總是有三分傲氣的,有時候是好事,有時候可不是好事,既然你執(zhí)意要喝這三碗茶,老婆子我也不勸你了,請!”</br> 我等她一句話說完,一伸手就將第一碗茶端了起來,茶碗入手微溫,一聞茶香濃郁,知道就算有毒,也算不上劇毒,而且這茶是瞎眼老婆婆配制的,自然也有解藥,我和她們并無冤仇,若我喝下不支,她應該不至于讓我死在這里,無非將我趕走,當下壯著膽子,端起茶碗,一飲而盡。</br> 這茶水聞著異香撲鼻,可一口喝下,卻如同吞了一團炭火一般,從喉嚨處就開始炙燒,隨著茶水咽下,就像一團火順著食道進入了腹中,別說忘情了,腦子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br> 雖然這毒性對我沒什么影響,可這活罪還是要受的,不知道有沒有人喝過辣椒水,超級無敵變態(tài)辣的那種,這碗茶喝下去,就是那個感覺,我頓時鼻子眼淚全出來了,呼出來的氣點個火就能燒著,嗓子里火燒火燎的,話都說不出來一句。</br> 這茶水下肚,燒的我實在難受,想都不想,一把抓起第二杯茶,咕嘟咕嘟兩三口喝了。</br> 本來是想喝點茶水解緩一下的,可這碗茶一下肚,頓時暗自叫苦不迭,上一碗雖然難喝,可畢竟還能承受,可這碗一下肚,就好像吞下了一把刀子,心都一下涼了。</br> 但我知道,這毒對我無效,這么劇烈的反應,要是起效果的話,我現在應該已經倒下了,搞不好已經氣絕身亡了,既然毒性對我沒用,受點活罪就受點吧!無非忍耐一下,當下又端起了第三碗茶,仍舊一口氣喝完。</br> 這碗茶說是茶,實際上和血差不多,腥味撲鼻,難喝到了極點,還沒入口已經惡心的想吐了,硬忍著灌下去后,頭腦一陣昏眩,感覺魂兒都快飄出去了,腦海直接遁入虛無,混沌一片,還真有點萬事皆休的感覺。但仍舊站得住,腹中初時有點絞疼,但隨即就消失了,片刻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魂魄重新附體,除了口中血腥味仍在,其他并無大礙。</br> 那老婆婆則完全驚呆了,愣愣的看著我,嘴巴都合不攏了,估計她擺茶攤這么久,也沒見過誰一口氣連喝三碗的,要知道這是因為我體質特殊,百毒不侵,一般人只怕一碗下去就得完蛋,而且每一種毒藥的配方不同,解藥也不同,就算是使毒高手,也得花點時間將毒解了才敢再喝第二碗,不然幾種毒性一摻,運氣好的可以互相抗衡,運氣差的肯定會滋生出新的毒性,到了那時候,就連配制毒藥的老婆婆自己,估計都解不了。</br> 三碗茶連喝,雖然對我來說并不當回事,可對那老婆婆的震撼卻是極大的,我喝完茶放下茶碗,笑瞇瞇的看著她,她愣是沒緩過神來,我只好說道:“婆婆,我現在可以過去了嗎?”</br> 那婆婆那里還敢阻攔,干癟的嘴巴一直沒有合攏,見我發(fā)問,木然的點了點頭,顯然是還沒有反應過來,我淡然一笑,側身過了茶攤,頭也不回,直接向前走去,那老婆婆始終都沒有說話,也許她一生都沒法想明白,怎么會有人可以如此無視毒藥。</br> 我心里是有點小得意的,雖然是依靠我特殊的體質贏了對方,但這感覺特爽,看著那老婆婆震驚的表情,覺得自己還是有點牛的,可這感覺并沒有維持多久,因為我看見了一個人。</br> 一個躺在村口大樹枝丫上的黑衣人,一身黑色勁裝,身形魁梧,黑布包頭蒙面,雖然看不到面目,可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在巫神谷見過一面的黑曼巴,蛟蟒三巨頭之中僅剩的一個。</br> 黑曼巴出現在這里,我并不驚訝,當時劉婉清在巫神谷現身,搶走那把鑰匙之后,我就已經猜到劉婉清很有可能就是蛟蟒三巨頭背后的人,如今見到黑曼巴,更加證實了這一點,而且看他所占據的位置,應該就是入村的最后一道關卡,看得出來,劉婉清還挺器重他的。</br> 黑曼巴一看見我,頓時眼珠子就紅了,算起來我可是他的仇人,他的兩個伙伴的死,和我都脫不了關系,當下騰的一下就跳了下來,往我面前一站,咬牙切齒道:“好小子,竟然追到了這來,今天就讓你有來無回,竹葉青,花婆子,你們倆在天有靈,看著我給你們報仇!”</br> 話剛出口,一個粗豪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黑曼巴,不許亂來,菲兒有話,讓楊公子進村!”聲音一起,一條彪悍的漢子就出現在村口,正是之前見過一面的劉公允。</br> 劉公允一出現,這么一說,黑曼巴頓時狠狠的看了我一眼,一跺腳道:“算你走運,不過你不要得意,遲早有一天,我會要了你的命!”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之前我有點懼他,是怕他的毒蛇而已,如今我知道自己百毒不侵了,他那點手段,我哪里還放在眼里。</br> 劉公允走了過來,先對我一抱拳道:“楊兄弟,我們又見面了,菲兒已經在村中等候,還請楊兄弟稍等,我交代點事情,就帶楊兄弟進村。”我也抱拳點頭,算是回了禮數,劉公允一句話說完,走到黑曼巴面前,將嘴巴貼在黑曼巴的耳朵上,小聲的交代了幾句,黑曼巴點了點頭,又狠狠的看了我一眼,身形一起,竟然直接出了村,估計被差遣出去做什么事情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