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龍媳婦當場就傻眼了,一時沒明白過來怎么回事,村上有個老人,平時歡喜寫毛筆字,誰家有個紅白喜事,也都請他去寫寫畫畫,當時也在場,就伸手將那娉書拿了過去,一看之下,也是一愣,隨即點頭道:“這娉書寫的相當規整啊!一般人可寫不出來啊!”</br> 他為什么這么說呢?古人做事,凡事都講個規矩,這個娉書的書寫格式,也有講究,以前娉書都是裝在信封里的,但現在不是了,現在都是這種可折疊的卡片類型,封面上寫的字是吉祥語,就是討一個口彩,里面的正文,一定得豎著寫,字數要雙不要單,日期要按農歷算,所選的日子一定是黃道吉日,中間女孩的姓名,如果是三個字,就不寫姓,如果是兩個字,就用全名,如果到最后字數為單了怎么辦?古人也有辦法,在后面加上“福祿壽齊全”來調整為雙數,如果本來就是雙數,那就加福壽雙全即可,這小小的娉書之中,每一個字,都不能錯,錯了女方家肯定不高興,會認為男方家不重視自己的閨女,輕則賠禮道歉,重則能鬧到悔婚的地步。</br> 可別小看這小小的娉書,在古代那可是婚娶之中相當重要的環節,在古代有一個行當,叫做喜慶堂,這里面包括了媒人、喜娘迎親時走在轎子旁邊,過河過橋要說吉祥話、抱雞童子去接新娘子時,抱兩只大公雞去,女方家會留下一只公雞,還一只會下蛋的母雞,再將這一公一母兩只雞抱回來,吉祥寓意。、壓床童子大婚之前,找一童子睡在新床上,不尿床賞錢少點,尿床雙倍賞錢,謂留漬,漬音同子,就是留子,也是一種彩頭、樂手、轎夫、執筆寫娉書、禮單的、馬童給新郎官牽馬的、抬手抬嫁妝的等等等等,一整套齊活的,只要是婚禮上需要出現的角色,都可以算到喜慶堂里去,只是這些人并不是固定的,平時各自有事,誰家有婚嫁請到了才開一次工。</br> 而且由于婚嫁屬于喜事,古時候人迷信,認為參加喜慶的事會沾點喜氣,所以都自愿少收點工錢,還有一些都是自家人代替的,久而久之,這一行也就算沒落了,特別是到了新中國之后,男女戀愛自由了,很多規矩都不那么講究了,喜慶堂也就徹底消失了。</br> 這其中的娉書,就是由喜慶堂之中的執筆所寫,字不能錯一個,格式不能錯一點,不然下次再也不會有人請你當執筆了,這位老先生由于大家也經常請他操辦紅白喜事,所以懂這些道道,一看之下,立即贊不絕口。</br> 隨后這老先生就將娉書之中所夾的紅紙打開了,上面用工工整整的蠅頭小楷寫滿了字,全是各式娉禮,老先生隨口就念了出來:“牛血珊瑚一株、百年蚌珠一對、白玉雕花小碗一對、象牙筷子兩雙、純金簪花酒壺一把、純銀酒杯一對、純金鍛鳳嵌寶發簪六支、鳳冠霞帔一套、描金繡鳳吉服一套、金銀線納軟底繡花鞋一雙、金錠八枚、銀錠八枚、銅錢八枚、牛一頭、羊兩只、整片豬肉兩扇、鯉魚兩條,糖六十六斤、蜜餞干果八十八份、步步高升兩條。”</br> 這一讀完,大家都愣住了,這娉禮可謂豐厚,那老先生又是一番稱贊,說這禮單寫的也講究,禮單上的物品,在古時候也是有規矩的,叫做中間帶走前后留,什么意思呢?開頭兩件和后面的金銀,是女方家留下的,中間的東西,是要由女方出嫁時再帶回去的,都是女方需要穿戴的或者小夫妻晚上洞房之前需要用到的。</br> 比如碗筷酒壺酒杯,這些是夫妻洞房前需要吃點喝點,互相喂食、喝交杯酒用的,發簪鳳冠衣服鞋都是女方需要穿戴的,而珊瑚珍珠金銀銅錢,都是給娘家留下的,過了金銀就是畜類,然后才是糖和蜜餞干果,寓意生活甜蜜,最后一定會加兩條糕,也是討個彩頭,這份禮單可以說,完全按照了規矩來的,一點都挑不出毛病來。</br> 但在這禮單的背后,還寫了一句話:“成親之日,就是寶兒歸家之時!”并沒有落款,只是在落款處,印了條威武雄壯的金龍。</br> 這就有問題了,大家一起猜測了起來,紛紛議論此事邪門,石大龍夫妻兩好不容易才收住的眼淚又出來了,瞬間大哭了起來,杏兒一見,立即瘋了一般的大喊:“我嫁!我嫁!只要能將寶兒放回來,我嫁!”</br> 她這一喊,那老先生急忙就捂住了杏兒的嘴,連連說道:“不可亂說!不可亂說啊!這里頭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嫁娶,這搞不好就是龍王爺娶親啊!”</br> 隨后老先生就將之前聽說過的傳說說了出來,說是這海里的龍王爺,有時候會化身為人,在人間行走,一是體察民情,二是決定來年的各地布雨量,有時候會看上民間美貌的女子,就會先拿了女方家至親之人去,逼女方嫁與自己,只要女方一答應了,到了娉書上所指定的日子,龍宮里的蝦兵蟹將就會來將女孩子接走,這當然只是傳說,誰也沒有真遇上過,但今天這娉書來的蹊蹺,不得不多想一點。</br> 有人說龍王爺娶親,娉禮又這么豐厚,為什么不同意呢?別忘了龍王爺和人類生活的可完全是兩個環境,人類生活在岸上,龍王爺可是生活在深海之中的龍宮,人去了能有個好嗎?就算龍宮里可以讓人存活,但女孩子一旦嫁給了龍王爺,就再也不能和父母見面了,就算父母死了,也不能回來吊孝,也是人生一大悲事。</br> 可杏兒一心想救寶兒回來,根本就顧不上自己的生死,仍舊大喊大叫,一個勁的答應要嫁,只要能讓寶兒回來,讓她就死都行,眾人勸解一番,到了天晚,也就散了,畢竟誰家都有日子要過,也不能一直看著他們。</br> 倒是石大龍,畢竟是家里的頂梁柱,首先振作了起來,一面強忍自己心中悲疼,一面還得安慰媳婦閨女,時間是世界上最好的藥物,可以治療一切的內心創傷,個把月之后,一家人終于恢復了點元氣,那份娉書出現之后,也再沒有出現過其他的異常事情,所以大家也就逐漸的不當回事了,只有杏兒一心要用自己換回弟弟。</br> 寶兒雖然沒了,一家人還得生活啊!石大龍經過個把月的休整,心情也好一點了,就又開始出海捕魚,這是他一家人賴以謀生的手段,自然不能丟了。</br> 可石大龍這一出海,第一網下去,就撈上來了一口大箱子,大箱子完好無損,也不知是什么材質做成的,出水就干,一滴水珠都掛不住,就連箱子口的縫隙之處,都是用蠟封起來的,水浸不入。</br> 石大龍覺得奇怪,就在漁船上找了把魚叉,用魚叉將箱子撬開了,這箱子一撬開,頓時就傻眼了!</br> 箱子的正中間,放著一套折疊的工工整整的大紅吉服,下面墊一雙金銀線納的繡花鞋,只露出兩只鞋頭來,一個純金鏤空雕花鍛鳳的鳳冠,端端正正的放在大紅吉服之上,鳳冠之前,一字排開六根純金鍛鳳嵌寶的簪子,左邊擺放一支胳膊粗的牛血珊瑚,珊瑚旁邊一個打開的錦緞盒子,盒子里放了兩顆鴿子蛋般大小的珍珠,右邊則放著八塊金錠、八塊銀錠、八枚銅錢,在八枚銅錢的旁邊,還有一個小箱子,里面放著玉碗象牙筷、金壺銀杯。</br> 這一切物件,和那禮單上所寫的完全一樣,一樣不多一樣不少,這將石大龍嚇的,也沒心思捕魚了,立即駕船回轉,到了岸上直奔回家,一進家門,就又是一愣!</br> 石大龍一家原先過的不錯,蓋了一棟兩層的小樓房,拉了個大院子,現在院子里,放滿了物件,有活有死的,活的有一頭牛一只羊,兩條大鯉魚養在大盆里,死的是兩扇生豬肉,其余的糖包干果分成幾十個盒子,放了一地,兩條糕放在最上面最顯眼的位置。</br> 這一下可就是齊了,石大龍眼前一黑,就昏死了過去了,等再度醒來時,家里已經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了,船上的箱子也被眾鄉親幫忙抬回來了,誰主事的呢?杏兒!</br> 杏兒這小姑娘年歲不大,卻極有主心骨,又對弟弟的失蹤心存愧疚,一心要以自己換回弟弟,見到這些娉禮,更加堅信自己只要嫁過去,就能將弟弟救回來,所以根本不顧母親反對,自己已經將鳳冠霞帔等出嫁穿戴之物,都拿到自己房間去了。</br> 而這個時候,眾鄉親也都相信了,所發生的一切,也容不得大家不相信,這年頭,除了龍王爺,還有誰能弄到胳膊粗的珊瑚、鴿子蛋般大小的珍珠?不說這些,金錠銀錠誰家有?更離譜的是,畜生糖果是怎么送到石大龍家院子里的,全村一百多號人,愣是沒一個人看見的,除了龍王爺,還有誰能辦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