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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匠人

    當(dāng)下我先謝過豬肉張仗義援手,兩人出門上鎖踏上路途,步行入山,一路閑聊,當(dāng)我問及豬肉張為什么退出江湖的時候,豬肉張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說道:“大兄弟,我看得出來你心地善良,不然那山民你也無需如此費心費力,我就說與你聽,等到我讓你兌現(xiàn)承諾之時,也好有個判斷。”</br>  我一聽這話,頓時就起了疑心,不是我小心眼,江湖之中爾虞我詐,不得不防,聽他這話里的意思,和我應(yīng)該有點關(guān)系,起碼也是和我們楊家有點關(guān)系,我不得不小心一點。</br>  那豬肉張一句話說完,又說道:“我原本是蘇北淮陰人,在三百六十行之中,隸屬湯鍋一門!”</br>  我一聽又是一愣,脫口問道:“湯鍋一門?”</br>  豬肉張一點頭道:“你太年輕了,在道上混的時間還短,很多行當(dāng)你還不知道,我們殺豬的,表面上看就是殺豬賣肉的,實際上這殺豬也有講究,在屠宰場里,拿著殺豬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放血解骨掛肉的,這都是專管宰豬的活,在北方叫湯鍋,在南方叫屠子,實際上是一個意思,因為歷代皇帝大多喜歡定都在北京,所以在三百六十行里,大部分地區(qū),都稱我們這一行為湯鍋。”</br>  “這一行,是最講究的,殺豬講究個刀準(zhǔn)、血凈、氣足,刀準(zhǔn)是指殺豬的時候,要一刀穿心,豬心就在兩只前蹄子中間,一刀順脖子捅進去,直接刺穿心臟,這樣豬才死的快,血才放的凈,血放干凈了,豬肉才不腥不膻,氣足則是指吹氣,為什么要吹氣呢?就是讓豬皮膨脹起來,開水一燙,好刮去豬身上的毛發(fā),豬皮刮的白凈,才有賣相,而且豬身上的毛發(fā)也是能賣錢的。”</br>  “殺了豬得賣肉啊!這賣肉就又有講究了,一是豬油店,這個豬油要越存的越好,因為用這種豬油做出來的點心不容易腐壞,煉油的時候也有講究,火要猛油要滾,油渣子還不能焦,是個手藝活,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一行,以前這種豬油店,在老北京東四牌樓豆腐巷一帶比較多,現(xiàn)在沒有了,就算失傳了,但仍舊在三百六十行里占一行。”</br>  “二是盒子鋪,什么叫盒子鋪呢?說白了就是豬肉鋪,但以前賣的東西多,生熟都有,生肉排骨自然不必說,老臘肉、香腸、肘花、熏貨都有,這就成了一行,由于生肉銷量相對要大點,也就成了頭鋪。”</br>  “二是醬肘子鋪,專門賣些醬肘子、醬肚子之類的玩意,但從來不做熏貨,就和盒子鋪也從來不做醬貨是一樣的,兩家界限分明,都是各自單獨成了一行。”</br>  “三是皮鲊鋪,就是用生豬皮切成極細極細的絲,這絲要切多細呢?徒弟在切絲的時候,師傅會拿根大號的鋼針在旁邊看,不時從絲堆里抽兩根,要能從針眼里穿過去,才算合格。別小看這皮鲊鋪,那是極其考較刀工的,皮鲊鋪出來的學(xué)徒,那刀工絕對是一流的。這皮鲊做這么精細干什么呢?那時候魚翅是非常貴重的玩意,很多時候,這皮鲊就是用來冒充魚翅的,以前旗人入關(guān),就好這口,現(xiàn)在估計沒人下那個功夫了。”</br>  “另外還有一個魚肚作坊,用的原料也是生豬皮,用豬皮經(jīng)過特殊的工藝發(fā)出來,冒充魚肚賣出去,實際上就是假魚肚,當(dāng)然了,他們不會說自己賣的是假魚肚,所以也掛著魚肚作坊的招牌。豬皮和魚肚,這兩者差價很大,利潤相當(dāng)驚人,所以賣的人才叫不少,也算一大行當(dāng),現(xiàn)在幾乎沒有了,那手藝也差不多失傳了。”</br>  “這幾家做的都是豬身上的生意,所以統(tǒng)統(tǒng)歸于一門,又細分為湯鍋、豬油店、魚肚作坊、盒子鋪、醬肘子鋪和皮鲊鋪,合計六個行當(dāng),在三百六十行里,稱為一門六行,還有句順口溜,叫湯鍋豬油假魚肚,三鋪賣肉各有譜。”</br>  “當(dāng)然了,這都是些老行當(dāng),現(xiàn)在不一樣了,沒那么多講究了,愛賣什么賣什么,誰都管不著,也沒人去管了,時代不同了,很多老東西老傳統(tǒng),都丟了,很多老手藝,也都丟了。但你要是在道上混,這些門類還是要分清的,不然容易招人笑話。”m.</br>  我聽的大為嘆服,一個殺豬的還有這么多門道,中國從古至今,何止三百六十行,所謂三百六十行,只是一個統(tǒng)稱而已,試想一下,這么多行當(dāng),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規(guī)矩、忌諱、門道,這又藏著多少的秘密!</br>  當(dāng)下我不再追問,話題一轉(zhuǎn)道:“大哥,剛才聽你話里的意思,你退隱的事,和我有關(guān)系?不大可能吧!我可才踏入這條道沒多久!”</br>  豬肉張一點頭道:“自然和你沒關(guān)系,不過卻和你們楊家有關(guān)系,和你爺爺楊左衛(wèi)楊老爺子有關(guān)系,要不是楊老爺子,我也許早就死了,也不會隱藏在這小鎮(zhèn)上,一藏就是十年,到今天也沒見到仇人的蹤跡!”</br>  我一聽已經(jīng)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如果我沒猜錯,應(yīng)該是爺爺從他仇人的手上救了他,他潛伏在這小鎮(zhèn)上,也是為了尋找仇人的蹤跡,不過十年都沒找到,換成我早走了,這家伙的毅力可不是一般的堅強。</br>  我畢竟年少,好奇心還是重了點,當(dāng)下就又問了一句:“大哥,你的意思是我爺爺救過你?你的仇人就在那小鎮(zhèn)上?”</br>  豬肉張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目光忽然閃現(xiàn)出一絲悲傷來,沉吟了片刻,邊走邊說道:“楊老爺子是救過我,但我的仇人,并不在這小鎮(zhèn)上,而是在大山深處的十二小峰嶺中,你在江湖上走動的,我的仇人名氣很大,你應(yīng)該也聽說過,他叫劉哲一!”</br>  我頓時一愣,脫口而出道:“劉哲一?你怎么會和他結(jié)仇的?”</br>  豬肉張一點頭道:“就是劉哲一!至于怎么結(jié)的仇,說來話長了,也罷!你是楊家的人,我就說與你聽,也讓你評評理!”一句話說完,將他們結(jié)仇的經(jīng)過,詳細說了起來。</br>  這事得從十年前說起,在淮陰淮安地區(qū),有個叫唐家圍的集鎮(zhèn),逢雙開集,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鄉(xiāng)親都會聚集在唐家圍買賣,談不上有多繁華,但比一般的鄉(xiāng)村那要好上許多。</br>  唐家圍有個殺豬匠,名叫李展堂,殺豬的手藝極好,刀準(zhǔn)血凈氣足,他肉案子上的豬肉,總是最早賣光的,小日子過的挺紅火,只是不知道是殺生過多還是怎么的,一直沒有子嗣,隨后媳婦又生病死了,成了鰥夫,也沒再娶,收了青年當(dāng)徒弟,就當(dāng)兒子看的,盡心盡力的傳授他們殺豬的手藝。</br>  這兩個青年之中,就有一個是豬肉張,當(dāng)年豬肉張才二十多歲,現(xiàn)在也不過才三十多而已,只是長相兇惡,一臉大胡子,顯得老成罷了。</br>  有一天唐家圍來了個草臺班子,草臺班子草臺班子,就是一幫人混搭在一起的,表演的項目不固定,玩什么的都有,唱戲的、唱歌跳舞的、耍猴的、玩蛇的、練軟硬功夫的等等等等,人員也比較雜,大約有二三十個,其中有一個竟然是馴鼠的,三只小白鼠,黑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那馴鼠人讓干什么就干什么,十分有意思。</br>  草臺班子到了唐家圍之后,搭建了大帳篷,用木板搭建了舞臺,大篷車掛上橫幅,貼滿了各式宣傳海報,弄了幾個唱歌跳舞的女演員在大篷車上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扭動,以此來招攬人氣,吸引趕集的百姓前去花錢,門票倒是不貴,十塊一張。</br>  以前這種草臺班子很多,特別是一些縣級的小城市,經(jīng)常有各種各樣的草臺班子去混點糊口錢,偶爾也有去集鎮(zhèn)的,按理說,這種草臺班子連戲班都算不上,更別談算是哪一行了,就是個大雜燴,是改革開放后,經(jīng)濟利益驅(qū)使下的產(chǎn)物,后來更是增加了一些艷舞之類的低俗節(jié)目,就更上不了臺面了,但在鄉(xiāng)下集鎮(zhèn),還是能混到一點小錢的。</br>  李展堂是個鰥夫啊!一看那些女演員在大篷車上扭動,就開始吞口水了,將豬肉案子出好之后,就交給兩個侄子打理,他自己花了十塊錢買了張票,進去看美女跳舞去了。</br>  這種草臺班子,哪有什么正經(jīng)的艷舞表演,無非是弄兩個衣著暴露的女演員,上臺隨便扭幾下,開幾句葷腥的玩笑話,以此來吸引眼球,就這還只是在快要冷場的時候,上臺救會場就下去了,倒是其他雜七雜八的把戲比較多。</br>  都有些啥玩意呢?胸口碎大石、睡釘板、鉆鋼圈、口吞鐵劍,弄個膽大的美女抱條蟒蛇在舞臺來回晃晃之類的,這都是老把戲,能花十塊錢來看表演的,也都是以四鄰八鄉(xiāng)的閑漢居多,說實話,大部分都是奔著艷舞表演去的,這些玩意根本就滿足不了大家的胃口,在一陣陣的噓聲中,那幾個女演員前后出來救了幾次場之后,馴鼠的那位上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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