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上，很多文件都只是應付，很多通報都只是編造。</br> 這些文件和通報的唯一目的，就是讓領導開心、讓領導滿意，這是一個通病。</br> 為此培養了一批坐在辦公室里看文件的領導干部，也消失了一批敢于了解真情況敢于說真話的領導。</br> 如果僅僅看這些通報，可以說是招商形勢一片大好。</br> 可是，真正好在哪里呢？事實上到現在為止，除了駐京辦的一個項目外，其余項目都只是意向性的。</br> 說是意向，其實就是一廂情愿。到底有什么把握，完全要看人家的臉色。</br> 一百個意向性的項目中，能有三五個成功，就已經很厲害了。</br> 然而，投資項目又都是從意向開始，你能說他不對？沒有意向，何來深談？</br> 說實話，以前張東峰沒有分管過招商引資工作，現在分管了，才明白工作還是難做的，同樣也說明了平江區的這些領導都不愿意分管招商引資工作的原因了。</br> 張東峰在文件和通報上一一地簽上自己的名字，他喜歡把名字繞在一塊寫，就像英語里面的花式寫法。</br> 早些年，他看到縣委書記朱宏華拿起文件，在上面涮涮地簽上名字，他感到那簽字的姿式是那么的瀟灑。</br> 于是他就想著，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在文件上簽自己的名字，那肯定是一種美好的享受。</br> 在文件上簽上名字，背后的意味是很深長的。這說明了權力，也證明了成功。</br> 當然，張東峰兼任府辦主任時，他的名字倒是經常簽了，不過都在文件處理的第一欄，寫上的也大都是“請某某部長閱示”，后來成為副縣長后，他的名字才正式出現在領導批閱這一欄里。</br> 范學明打電話來，問張東峰書記中午有安排沒有？</br> 張東峰沒有回答，范學明說道：“省發改委的黃處長來了。張書記，能不能出席一下？”</br> 今天中午，張東峰沒有安排，既然是黃處長來了，都是熟人，那就去吧。</br> 接著，張東峰喊來沈聽，問那事辦得怎樣？沈聽說全部辦好了，而且，沈聽強調說：“我找了一下銀行的工作人員，把入帳的時間往前提了一個月。”</br> “啊，這好。”張東峰心想這個沈聽還真的很聰明，人說領導的秘書，某些時候就是領導的另一個影子。</br> 秘書當得好不好，不在于他能不能寫，也不在于他會不會說，而在于他善不善于揣摩領導的心思，是否會及時地替領導做一些領導想做又不太方便做的事情。</br> 甚至，在某些時候，替領導出面；在特殊的場合，替領導擋風。</br> 秘書就是領導的影子，領導在明處、秘書永遠在暗處。</br> 沈聽笑了笑，說道：“張書記太清廉了。”</br> “是吧。”張東峰回應了一句。</br> “現在哪個干部沒有？都有，只不過不說罷了。方遠途真要倒了，還不知道……”沈聽頓了頓。</br> 張東峰沒等他說下去，阻止道：“別再說了，那是他個人的事，不要亂猜。”</br> 沈聽紅了臉，張東峰又說道：“下周我要到京城去，你也一起去吧。”</br> “好的。”沈聽說著，拿著文件出去了。</br> 此時張東峰想起了齊格。</br> 上次回海天市，聽說齊格在搞茶葉開發，而且，家里面似乎出了點小問題。</br> 張東峰沒有細問，齊格的妻子，張東峰是認識的。</br> 從外表上看，就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br> 作為海天市來華杭市的掛職干部，張東峰打了齊格的手機，響了好幾次，才聽到齊格的聲音。</br> “齊縣長，在忙？”</br> “在忙，張書記，我正在山里。”</br> “山里？”</br> “是開達的一個茶葉基地，我正在制茶。”</br> “是嗎？”</br> “是啊，你也過來品品，這新茶好，清香。”</br> “那就不必了。我也有事。就是想問候一聲。那好，你忙吧。”</br> “山里信號不好，有空我再打你電話，下次回去請你喝我們開達的蘭花香。”</br> 張東峰說著先謝謝了，掛了電話。這個齊格，真的深入基層了，居然跑到茶場去親自制茶了。</br> 不過，他轉念一想，做這樣的事情齊格適合。他應該是一個做實事的人，也是一個適于做小事的人。</br> 與京城青可電子的談判異常順利，順利得有些出乎張東峰的意料。</br> 張東峰來之前，就已經作好了慢慢談、長期談、死纏硬打的打算，可是，雙方一接觸，很快便達成了意向性投資協議。青可電子的老總吳貴，還專門請張東峰吃了一次粵菜。</br> 吳總是廣省人，用粵菜來招待張東峰，算是最高規格了。</br> 張東峰心里有些納悶，但是，隨后他就明白了。</br> 吳總看的其實還是張東峰的老同學趙世倫趙部長的面子。</br> 按照協議，青可電子在平江投資十億元，興建一座新型電子廠。</br> 一期工程計劃在年底投產，完成投資五億元。年可創利稅二億多元，其中稅收一千萬元。</br> 這是平江到目前為止國內投資商獨立投資最大的一個項目，張東峰在簽了意向性協議后，立即打電話給宋德勝書記匯報。</br> 宋德勝同樣很激動，說張書記了不起，這個項目成功了，將對平江區經濟起到很大的示范作用。</br> 不僅僅是看這個項目的本身，更重要的是它將帶動京城的一些企業，向曲江省的平江區進行轉移。</br> “了不起！東峰同志。回來后，我給你接風。”宋德勝在電話里笑道。</br> “接風就不必了，我倒希望適當的時候，宋書記能來跟青可電子的吳總見見面。”張東峰總是把宋德勝放到了前面。</br> 宋德勝聽著舒服，說道：“下次吧，有這好開頭，還怕我不去？一定去、一定去。你們辛苦了。還有那個嚴，嚴青主任，也問她好。”</br> “宋書記客氣了。我們只是做了點工作，也還沒有最后定下來。嚴青她出去了。她很能干，也很辛苦。我一定將宋書記的表揚轉達給她。”張東峰接著說道：“明天我就回省里了，后天可以到區里。”</br> “多休息幾天吧。”宋德勝說道：“其它的事情你放心，好好休息吧。”</br> 張東峰又謝了一次，放下電話，從床上坐了起來，頭還有一點發暈。</br> 昨天晚上，酒有些喝多了，而且粵菜并不對他的口味。</br> 他沒吃多少菜，光顧著喝酒了。</br> 嚴青回來后說他足足喝了有一斤多酒，他問嚴青喝了多少？嚴青說與你差不多吧。</br> 嚴青的酒量事實上比張東峰要大，但是，畢竟是個女孩子，也不能一開始就讓她往前沖，這顯得張東峰沒有男人的氣慨。</br> 所以，剛開始喝酒，還是張東峰先喝，嚴青只在她認為最關鍵的時候，殺出來拼上三杯。</br> 這三杯一拼，酒量小的，往往就倒了。酒量大的，也得重創。</br> 張東峰去之前，就分析了形勢，認為跟吳總喝酒，就不能再搞什么戰術，得喝出水平、喝出真誠。</br> 只有喝出水平、喝出真誠，才能讓吳總高興。</br> 吳總一高興，還有什么事不好辦？因此，他和嚴青商量好了，一開始就雙雙上陣。事實證明，這個方案完全正確。</br> 張東峰與嚴青，幾乎是逢人必敬、有敬必喝。</br> 一場酒下來，吳總那邊大部分人馬都偃旗息鼓了。</br> 吳總說道：“不得了！我沒有想到你們南方人也這樣能喝。不得了，這個協議我簽了。痛快！”</br> 張東峰看著吳總在協議上簽了名字，他自己的手都有些發抖。</br> 吳總簽好了，張東峰也簽上名字，然后雙方握手，平江區歷史上最大的招商引資項目，總算初步落定了。</br> 酒席后，龔超請吳總和張東峰喝茶。</br> 吳總說晚上他還得飛外地，那邊有些事正等著他去解決。</br> 張東峰說道：“既然吳總另有安排，我的酒也喝高了，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我們都回去休息。”</br> 龔超看著張東峰，怪怪地笑了笑，說道：“那也好，都回去吧！”</br> 這是嚴青在京城租的房子，確切點說是平江區駐京城招商辦的駐地。</br> 房子是個中套，三室兩廳。</br> 嚴青住了一間主臥室，另外一間臥室，作為機動。</br> 客廳里面也作了簡單地布置，搞得像一個辦公室的樣子。</br> 張東峰前天過來，本來是說好讓鄭聽一起過來的。可到出發時，沈聽的老父親突然生病，只得留下。</br> 張東峰那天剛下飛機，就看見嚴青站在過道上，朝他揮手。</br> 那一瞬間，張東峰居然有些感動。</br> 其實上，從上次京城回去后，嚴青的影子時不時地往他的頭腦里鉆。</br> 嚴青也是每天都要打一個電話，匯報工作進展，和她自己在京城的一些情況。</br> 汽車來到駐地，上了樓，張東峰看見嚴青把招商辦安排得有模有樣，心想自已選擇她來當這個主持工作的常務副主任，看來是選對了。</br> 女人有女人的優勢，特別是在京城。</br> 兩天來，兩個人忙著找人，編印材料，甚至協議的文本，都得臨時起草。</br> 一回到駐地，二人累得像兩攤泥一樣，嚴青先是提出請張書記睡主臥室，張東峰說小臥室更好，安靜。</br> 嚴青也就沒有堅持。</br> 昨天晚上，酒醉回來，張東峰被嚴青攙著直接到了主臥室。然后，張東峰便睡去了，一直到剛才醒過來。</br> 嚴青已經出去了，但是，張東峰明顯聞到了床上女人的芬芳……</br> “難道？”張東峰進行回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