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勝的心里,在此時是平靜的。</br> 開會議前,他和趙一達、張東峰,已經聽取了馬元松的匯報。</br> 在這個小會上,馬元松直接通報了涉及到的縣級領導干部,原來分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現在的區二線部門領導齊高明。</br> 據方遠途交待,他前后共向齊高明行賄八十多萬元;同時,他還介紹他人先后多次向齊高明行賄。</br> 除了齊高明,目前方遠途的交待沒有涉及其它任何縣級領導干部。</br> 書記會議對此事專門作了研究,在馬上召開的常委擴大會議上,暫不對外公布涉及的縣級領導名單。</br> 今天的齊高明照常列席會議。</br> 張東峰此時看了看齊高明,發現與平時并沒有兩樣。心想這樣的人在仕途久了,真的練出了一身真功夫。</br> 齊高明心里一定知道馬元松所說到的縣級領導是誰,可是,他現在還是能坐得住。不僅坐得住,甚至好像比平時坐得還要穩當一些。</br> 真正的了不起,了不起!</br> 宋德勝最后做總結,對方遠途案件,他自然是進行一番檢討。</br> 在進一步強調了反腐倡廉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后,他話鋒一轉,說道:“其實,今天我們召開這個常委擴大會議,除了通報方遠途案件的一些情況外,更重要的意義在于,我們要向所有跟方遠途案件有牽連有關系的同志,事先打個招呼。”</br> “請這些同志,好好地算算帳,好好的檢討自己。有問題,就及時向組織進行說明。說出來了,組織還可以進行考慮。不要等到組織上來找你了,那就被動了,也就……我也不想再多說了。請大家三思。散會!”</br> 會后,趙一達笑著說道:“宋書記的口氣也太……不過,是得說說。”</br> 張東峰看見趙一達的神色也不是那么的舒展,不過,此時不方便接話。</br> 方遠途一直在平江工作,方遠途出了事,趙一達想一點干系也沾不上,這不太可能。</br> 事實上,張東峰作為一個掛職干部,才來了二個多月,就差一點沾上了,其它人就更難說了。</br> 方遠途案件后,平江一下子平靜了許多。</br> 由于這種平靜,張東峰才能痛快地在中午睡一覺。</br> 剛睡醒,張東峰的手機響了:“宋書記好。”</br> 宋德勝在電話里說道:“張書記,是這樣,我馬上準備到省里,有點急事。你和我一道去吧。你在哪里?我讓車去接你。”</br> 張東峰說道:“那好,宋書記,我在平江山莊。”</br> “十分鐘內車到。”宋德勝說著掛了電話。</br> 張東峰穿好衣服,下了樓,到了山莊酒店的大門口。</br> 汽車已經到了,宋德勝也在車上。</br> 宋德勝說道:“張書記,不好意思,臨時有事。想了想,還是喊你一起去更好些。”</br> “謝謝宋書記的信任。”張東峰并沒有問什么事,宋德勝如果愿意說,他自然會說的,如果你先問,反而尷尬了。</br> 宋德勝看著張東峰,嘆了一口氣,“東峰,方遠途的事,其實并不止馬元松匯報的那些。他還提供了一些縣級領導干部的名單。”</br> “這份名單里,居然也……唉。不說了,我已經約好了省委辦公廳的一位同學,請他和省紀委的有關人士說說。”</br> “啊,這個方遠途,不過,馬書記……”張東峰這時想著,自己的名字也許也正在其中呢。</br> 可是,他的心里是踏實的,那錢早就進了廉政帳戶,他怕什么!</br> 張東峰看得出來,宋德勝現在是很緊張的。</br> 不僅僅是現在,就是昨天的常委擴大會議上,宋德勝雖然心里有了底氣,但是,還是看得出來,他急于想從方遠途案件的糾纏中解脫出來。</br> 即使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公開地把宋德勝和方遠途扯到一塊,他自己心里卻是明鏡似的。</br> 要知道,方遠途既然把齊高明都吐出來了,肯定也會把其它人一起吐出來。</br> 所以,昨天的會議后,除了齊高明著急外,宋德勝也是很著急的。</br> 晚上,他喊來了在區紀委當副書記的趙建林。</br> 趙建林是宋德勝到平江后親自提起來的,算起來,跟宋德勝還沾些親戚。</br> 宋德勝問趙建林,方遠途到底交待了哪些情況?趙建林說他也不清楚,都是馬書記一手在操辦。</br> 宋德勝認為這樣就麻煩了,他想知道實際的情況。</br> 趙建林也是個聰明人,立即明白了宋德勝書記的心事,就說他知道了,明天上午肯定有相關的信息。</br> 趙建林還真的在今天上午送來了方遠途交待材料的全套復印件。</br> 宋德勝沒有問他是怎么弄來的,只說了這事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因為此事涉及到市里的領導。</br> 趙建林說這事到此這止,您也沒找過我,我也沒見過您,放心好了。</br> 趙建林一離開,宋德勝趕緊關了門,打開復印件一看,發現方遠途把所有的事情和人都吐出來了。</br> 里面涉及的縣級領導干部有好多位,有已經退下來,更多的是還在位的,還有一兩位市級領導。</br> 宋德勝的名字當然在其中。</br> 方遠途交待他曾經多次向宋德勝書記送錢,總額大概在五十萬元左右,具體的數字,他在筆記本上都記著。</br> “混蛋!”宋德勝氣得把復印件砸到了地上。隨即又撿起來,小心地放到抽屜里,再鎖好。</br> 他認為一定得出去走走。不然,這事往上捅開來,再想收拾,就晚了。現在,不是冤方遠途的時候,而是……</br> 宋德勝請張東峰一起去,是有他的考慮。</br> 一是可以讓外人看起來,他是和張東峰副書記一起到省里聯系工作。在這個時候,除了馬元松外,也許還有一些人正盯著宋德勝。</br> 二是張東峰在省里有些關系,而且,宋德勝私下里相信,張東峰也是和方遠途有牽連的。</br> 在方遠途交待的復印件里,也提到了張東峰,雖然數額不大,但畢竟也是在這份名單里。</br> 宋德勝覺得要找合適的時機,把這一點透露給張東峰。他要讓張東峰知道,宋德勝書記是保護掛職干部的,不僅僅在語言上,還表現在行動上。</br> 汽車很快到了省城,宋德勝說晚上已經安排好了,還住金樽酒店,這地方安靜。到了金樽酒店,張東峰一看宋德勝的那位同學,竟然認識——省委辦公廳的陳天瑞副主任。</br> 主要是由于省城天元集團方世軍的關系,二人一起喝過好多次酒。宋德勝說道:“大家認識就好。我就說東峰同志有影響,這不……”</br> 陳副主任邀請的其它幾位客人也陸續到齊,都是宋德勝大學的同學。</br> 除了陳副主任外,大都在搞技術。</br> 宋德勝說道:“還是你們搞技術的同學好,單純、收入高、穩定,多自在!”</br> 其中一位,現在是省城某研究所的副總,禿著頭,一喝酒就紅了臉,拍拍宋德勝的肩膀,說道:“如今是官本位的社會,我們再好,也還是不能同你和陳天瑞相比。”</br> “再說,如今搞技術也不是真空了,哪個不同當官的打交道?你問問陳天瑞,我們的研究所哪年不到他那兒去?”</br> 陳副主任端著酒說道:“不說了、不說了,許懷,不行我讓你?我們換換?。”</br> 張東峰此時接話道:“來、來,大家喝酒。喝酒第一、說話第二。來,喝了。”</br> 酒喝到一半時,宋德勝拉著張東峰,和陳副主任一起來到旁邊的包廂里說話。</br> 陳副主任問道:“問題怎么這么復雜了?怎么搞的?關鍵是一開始就不能讓方遠途進去?他一進去,事情就麻煩了。”</br> 宋德勝無奈地說道:“方遠途的案子是省紀委交辦的,不然的話,這事就很好辦。省紀委這一塊我不太熟,何況這事一般的熟人也擺不平。老同學,這個時候你不說話,誰說話?我只能靠你了。”</br> 張東峰此時不好插話,只能聽著。</br> 陳副主任撓了撓頭,說道:“我知道了,我跟省紀委的王副書記說說。只要方遠途不堅持,事情就好辦。另外就是平江那邊,一定得穩住。”</br> “這個當然。”宋德勝說道,“平江現在發展經濟是第一大事,如果這么一折騰,人心不穩,經濟怎么發展?我也急!不僅僅我,東峰同志,還有其它的同志,心里都急!”</br> 陳副主任問道:“目前這事到哪一步了?”</br> 宋德勝回應道:“除了齊高明外,其余的人,都還沒有公布。當然,他的交待只是一面之辭。要知道,連東峰同志都在內。這怎么會呢?東峰同志到平江才二個多月,會嗎?東峰,不會吧?”</br> “唉,怎么會?他倒是找過我的,不過我上交了。怎么?他交待到了我?真是……”張東峰假裝吃驚道。</br> 陳副主任說道:“好了,我都清楚了。除了王書記外,我看能不能給華山胡副書記也說說。”</br> “德勝,這事你就放心吧。老同學嘛,就這么定了。”陳副主任說的胡副書記,張東峰當然知道,就是省紀委副書記胡國輝。</br> 如果陳天瑞說起其它的副書記,甚至找書記,張東峰都認為可能會有轉機,但他說起胡國輝,張東峰就知道里面有奧妙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