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勝拉拉雜雜講了十幾分鐘,張東峰中間掏了幾次紙巾,天氣實在太熱了。</br> 臺下站著的都是縣級部門的干部,區委特地發了通知,要求各機關主要負責人親自來參加這個儀式。</br> 張東峰現在看到這些領導干部,一個個臉色都是焦灼的。</br> 在這個時候,大家的興奮點已經不在奠基儀式上了,而在儀式什么時候結束,以便能去一個陰涼的地方休息。</br> 林遠輝應該看到了這一點,因此當宋德勝講完后,他立即請省能源總公司聞總、平江區委書記宋德勝同志一道為物流港奠基。</br> 音樂響起,彩球飄揚,成千上萬只信鴿,“嘩啦啦”地飛向藍天。</br> 張東峰在邊上看著,等聞梅和宋德勝培完土,也上去象征性地培了一锨土。</br> 林遠輝笑著對他說道:“這個天真是湊熱鬧。這么熱!”</br> “熱點好,熱比冷好嘛,哈哈!”張東峰笑道。</br> 中午,平江區委區府舉行招待宴會,招待省能源總公司聞總等一行客人。</br> 酒正喝到暢快時,張東峰接到了嚴青的電話。</br> 嚴青說青可電子的項目也許要泡湯。</br> “怎么回事?”張東峰著急地問道。</br> “我上午到青可電子公司去,他們內部有人告訴我,吳總根本不想在平江投資。只不過是礙于某些領導的面子……”</br> “是別人說的,你急什么?只要不是吳總說的,就沒關系,以后別這么緊張。”</br> “你不緊張?我要緊張的。事情太急了,我才找你的。張書記,我想你了。”</br> 張東峰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個女人,說著這么嚴肅的話,還忘不了最后捎上一句尾巴,不過想想又覺得有些甜蜜,便說道:“好好工作,我很快會來一趟。”</br> 嚴青似乎有些興奮:“那太好了,我等你!”</br> 掛了電話回到酒桌上,聞梅正在和宋德勝談起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受賄案。</br> 看到張東峰回來,聞梅笑了笑,不做聲了。</br> 張東峰說道:“說吧,沒事的。我現在可是平江區委的副書記了。是吧,宋書記?”</br> “當然是。不過平江這地方太小,留不住你。”宋德勝笑著與聞梅碰了碰杯子。</br> 林遠輝說道:“張書記要是真的留在平江,那是平江人民的福氣。請聞總在省里說說,就把張書記留在平江算了。”</br> 聞梅說道:“當然可以,關鍵是張書記愛不愛平江。平江這地方好,我都愛上了,張書記,你呢?”</br> 張東峰明白聞梅所說的意思,笑道:“彼此彼此。來,喝酒!”</br> 吃過飯,張東峰和林遠輝一道回平江山莊。</br> 在汽車上,林遠輝問張東峰:“都傳著宋書記要走了,到哪啊?現在真是的,我們自已不知道,外面卻傳開了。”</br> 張東峰也顯出很驚訝的樣子:“是啊,我一點沒聽說。外面傳的,不可信。”</br> “無風不起浪!總是先看到了云,才想起雨!”林遠輝說道。</br> 兩個人又談到聞梅,林遠輝說現在的女人了不得,好像……好像……反正就是了不得!</br> 張東峰說一個女人能做到省能源的老總,確實了不得。何況聽說這個女人還有一個不錯的家庭,多不容易啊!</br> 我們男人,有幾個能比得上?少!</br> 汽車到了平江山莊,張東峰臨下車時,林遠輝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齊高明的事情,據說有些走譜了,張書記知道吧?”</br> “這個……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張東峰如實說道。</br> “不知道好啊!”林遠輝一邊說著一邊走了。</br> 張東峰一時有些愣神,齊高明的事情又怎么了?難道……</br> 張東峰想著,心里有些亂。</br> 他沒有立即回房間,而是沿著小湖邊走了走。</br> 八月的湖水,風一吹,起了微微的波浪。</br> 在那些波浪下面,也許正洶涌著巨濤。</br> 不過,從微小的波浪上看,是看不出來什么,一切平靜,而且那小小的波浪還是一道美麗的風景。</br> 有人看風景,有人卻在看風景里面的風景。</br> 這風景就像仕途,你身在其中,也許你只是懵懂;而當你站在高處一看,啊,這就是仕途嗎?</br> 每天的迎來送往中、每天的談笑風生中,每天的勾心斗角中、還有每天的彼此提防中,到處都是玄機,到處都是你猜不透道不明的算計。</br> 越在高處看,你看得越清。</br> 事實上,身在仕途,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地站到高處呢?</br> 半個多月來,也許是連綿的陰雨,張東峰的心情有些低落。</br> 上周,他特地到范學明的郊外別墅呆了三天。</br> 一個人,除了看風景、看書、看電視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說,只是靜靜地想。</br> 張東峰現在一直在忙物流港用地的事情。</br> 平江電視臺和平江日報已經發出了區國土局關于土地拍賣的公告。</br> 這個公告乍一看,完全是一整套的標準公告。從標題到內容,從拍賣方式到拍賣標的,都是正式得再也不能正式了。</br> 杜局長將公告特地送了一份給張東峰,張東峰看了,笑著說道:“這文章做得好!要在合法的前提下進行操作,要在公開的范圍內進行確保。”</br> 杜局長同樣笑道:“張書記對這個問題看得深。不過您放心,所有的工作都已經做好了。我們是確保過程合法、結果合理。”</br> 土地拍賣會就定在區府會議中心進行。</br> 張東峰到會場一看,呵,還真的來了不少人。</br> 會前,已經確定競標的單位有十一家,其中有七家據杜局長介紹,事先都已經做好了工作,他們只不過是到場來湊人氣。</br> 另外三家中,有一家是市里的物華房地產開發集團,另兩家是本區的企業,基本沒有競爭力。</br> 杜局長最擔心的就是物華集團,他們早已放出風聲,勢在必得。</br> 如果在拍賣過程中,物華集團堅持提高標價,這不僅會影響到競標結果,同時也會讓省能源公司的用地價格上漲。</br> 杜局長甚至委托別人去側面做了做這家集團的工作,可是沒有成功。他們回答得十分干脆:“拍賣會上見!”</br> 正因為物華集團這么一犟,原來想起來只是走過場的拍賣會,變得有些不確定了。競價時,火藥味也濃了。</br> 省能源公司按照原來商定好的每畝二十萬元第一次舉牌,物華集團隨即提高到了三十萬元。</br> 其它公司也開始不斷提價,它們的價格基本上是以壓著物華集團為原則。</br> 十幾輪以后,每畝地的價格已經到了六十萬元。</br> 省能源公司的副總心里急了,一個勁地看著張東峰。</br> 張東峰點了點頭,然后把目光移開了。</br> 副總借著打手機的機會出去了,不一會兒進來,當物華再次報價后,他沒有舉牌。這是張東峰預料到的,事前針對物華這匹黑馬,特意設計了這一招。</br> 果然,物華集團看見省能源公司不再舉牌,有些慌了。</br> 正在東張西望之時,另一家小公司舉起了牌子,七十萬元。業內人士都清楚:這家小公司是不可能吃下這么多地,但是,這家小公司舉了牌子喊了價,如果物華不跟,土地就沒了。跟,價格上有些離譜。</br> 物華集團參拍的這幾個人,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宣布退出。</br> 這時,省能源公司舉起了牌子。三聲錘響,塵埃落定。省能源公司最后以每畝七十一萬元的價格競賣到了這宗五百畝的土地。</br> 拍賣會結束后,省能源公司的副總請張東峰和杜局長一起喝茶。</br> 副總說道:“懸哪!我以為差點要……”</br> 杜局長端著茶杯,看了看張東峰,說道:“怎么會呢?有張書記坐鎮,還能翻得了船?有點小插曲好,說明了我們是陽光操作,公開透明。”</br> 副總笑道:“這事還真得好好感謝張書記和杜局長。省能源公司和聞總會記著的,一定會感謝!”</br> 張東峰把手中的茶杯放下,說道:“事情定了就好。杜局長,你們盡快安排人手,把有關的手續辦了。”</br> “這事千萬不要拖,拖了,好事都成了壞事;沒名堂都拖成了有名堂。至于感謝,我想,是我們平江應該感謝你們,何況你們以后在平江扎了根,也就成了平江人!”</br> “張書記大局意識強,真不像個掛職的領導。難怪我們聞總在背后說張書記將來會有更大的作為,果然不假。以后還要仰仗你們!”副總說著,張東峰趕緊說道:“那是聞總抬舉。我能干到現在,就已經很好了。哪還敢……哈哈。來、來,這茶好,喝茶。”</br> 杜局長笑著問張東峰:“張書記,什么時候去京城?我陪你一起去。”</br> “怎么?杜局長想去?下周是要去了,有些事情要解決。”</br> “那好,我跟著張書記,一定要跑一趟。”</br> 茶喝好,土地拍賣的事情也全部定奪了。</br> 張東峰打電話給嚴青,告訴她下周一動身到北京,請她先打聽一下吳總在不在京城,還有趙世倫在不在部里。</br> 嚴青很高興,在電話說了十多分鐘。</br> 張東峰心里有些生氣了:“把工作做好,不要老是……”他本來準備說不要老是想著這事,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停了。</br> 這樣說嚴青一定會傷心,所以改口道:“不說了吧,我還有事。趙司長那邊,還是我自己聯系吧。”</br> 嚴青又問道:“張書記,這次還有誰一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