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澤一側(cè)身，看見了張東峰，便停下腳步，笑著打招呼：“張縣長這么早！”</br> “秦書記早！”張東峰走過去主動伸出手。</br> “這么早就來找葉書記？”秦方澤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手，不過握手的時間很短暫。</br> “秦書記也要去？”張東峰問道。</br> “哦，不，我隨便轉(zhuǎn)轉(zhuǎn)。”秦方澤爽朗地笑著，笑聲里帶著得意。</br> 張東峰笑了笑，覺得秦方澤其實沒必要遮遮掩掩。</br> 副書記找書記匯報工作，是非常正常的事情。</br> 可是秦方澤卻說是隨便轉(zhuǎn)轉(zhuǎn)，看來他已經(jīng)習(xí)慣玩小心思了。</br> 秦方澤和葉元秋是斜對門，中間只隔了一間小會議室，往里走，根本就沒別的辦公室了，難道他在走道上散步鍛煉身體？張東峰笑道：“那我去了！”</br> 秦方澤笑著正準備往回走。</br> 這時陳紹峰走了過來，朝張東峰和秦方澤笑了笑，說道：“葉書記還沒回來。”</br> “還沒回來？”張東峰心里著急，脫口而問。</br> “張縣長有急事？”秦方澤神秘地看著張東峰問道。</br> “哦，也沒什么急事，正常工作匯報。”張東峰笑著回道。</br> “葉書記可能還要在省城待幾天！”陳紹峰說道。</br> 秦方澤“哦”了一聲，說道：“既然葉書記不在，張縣長到我那兒喝杯茶吧。”</br> 張東峰知道秦方澤有話對他說，喝茶只是個借口，不過他也想聽聽秦方澤想說什么，便答應(yīng)：“那就品品秦書記的好茶。”</br> 秦方澤的秘書看到張東峰進來，立即泡茶。</br> 秦方澤對秘書揮了揮手：“你忙去吧，我自已來。”</br> 秘書知道秦方澤這是要招待重要客人了，就打過招呼退了出去。</br> 秦方澤一邊從抽屜里拿茶葉一邊說道：“張縣長，這是上好的大紅袍，留著專門招待貴客。”說完把手里的茶葉拿起來朝張東峰揚了揚。</br> “看來我今天口福不淺！”張東峰順手從口袋里掏出煙。</br> 秦方澤放下茶葉，隨即把桌子上一包還沒有啟封的高檔煙丟到張東峰面前的茶幾上，“抽這個！”</br> 只聽張東峰“吧達”一聲，把嘴上叼著的二十元一包的地產(chǎn)煙點了一支，吐出一口煙霧，說道：“葉書記自己不抽煙，還想得這么周到。”</br> “不抽煙的人才有好煙來招待人。”秦方澤笑著，已經(jīng)把茶葉清洗完畢，放進茶壺里，正往里邊加水。</br> 張東峰覺得這話味道有些不對，便不接話，只是笑了笑，轉(zhuǎn)換話題：“秦書記不抽煙，卻懂得茶道，一招一式，都很在行。”</br> “哪里，我最多算是愛喝茶，還談不上內(nèi)行。”秦方澤說著已經(jīng)將茶沏到小巧的紫砂杯中，端到了張東峰面前，“張縣長，你說說，老大這次去省城，是不是去活動了？”</br> 張東峰當然明白秦方澤所說的“老大”指的是葉元秋。他作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喝了一口茶，搖了搖頭說道：“秦書記，這個情況，還真不好說。”</br> “我聽說副市長的人選，省委已經(jīng)基本確定了，好像不是老大。可能要調(diào)他到二線部門的專門委會去擔任主委。”秦方澤說完，嘆了了口氣，“哎！都是礦難惹的禍！”</br> “是嗎？”張東峰心里有些吃驚，“礦難結(jié)論不是自然災(zāi)害嗎？應(yīng)該對老大的升遷不會產(chǎn)生太大影響吧？”</br> “唉，事世難料。省委主要領(lǐng)導(dǎo)以前對老大沒意見，老大能作為副市長的考察對象之一，也是省委主要領(lǐng)導(dǎo)圈定的。”</br> “不過，現(xiàn)在不一樣了，古林縣被國家安監(jiān)總局列入黑名單。無論如何，畢竟死了十三個人。”</br> “聽說，京城有人覺得問責制度還是沒有得到很好的落實！”秦方澤表面上平靜地講著，可他的喜悅卻偷偷地從他那張光滑白凈的臉上流露出來。</br> 張東峰心里真的感到很吃驚，看著秦方澤喝下一口茶后，繼續(xù)聽后者興味十足地講道，“就因為這句話，讓省委主要領(lǐng)導(dǎo)感到為難。既然要問責，老大的晉升就有些麻煩了。”</br> 張東峰點了點頭。</br> 他不知道秦方澤是從哪里打聽到這些消息，也不知道這些消息是真是假？不過，秦方澤的分析的確有理。</br> 說不定葉元秋這次確實遇到麻煩了，否則也不會走得這么急。</br> 張東峰明白，秦方澤極力佯裝著替葉元秋惋惜，但目光里閃現(xiàn)出的來分明是幸災(zāi)樂禍。</br> 葉元秋走了，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秦方澤。張東峰現(xiàn)在只是副縣長、代縣長，自然輪不到他來主持縣委工作。</br> “張縣長，你覺得老大要去市里任職，市里會不會空降一個人過來？”秦方澤盯著張東峰，目光里充滿著某種期待。</br> 張東峰心里清楚，秦方澤需要的是什么答案，于是，便順著他的意思說道：“省委和市委從古林縣工作大局考慮的話，應(yīng)該不會再空降了。”</br> “怎么講？”秦方澤眼睛里的笑容已經(jīng)完全暴露在張東峰面前。</br> “秦書記，你看，我剛來不久，對古林縣整體情況不熟悉，再空降來一個人，大家都是兩眼一摸黑，怎么開展工作？”張東峰想了想，還是說出了秦方澤最想聽的那句話，“如果葉書記走了，這個位子最合適的人選就是秦書記了，根本不用懷疑。”</br> “張縣長，你真會給我寬心。要上，也應(yīng)該是你，你也是縣委副書記，你上了，才能輪到我。”秦方澤言不由衷地推脫著。</br> 張東峰笑道：“哪里，我能把這個代縣長的這個代字去掉就行了，別的事情，我是不敢奢望。”</br> 秦方澤停了一會兒，才說道：“張縣長，只要我們精誠團結(jié)、并肩聯(lián)手，一定會打造出一片新天地。”</br> “那是當然，那是肯定的。”張東峰笑著說道。</br> 他覺得秦方澤現(xiàn)在想當縣委書記已經(jīng)想得有些走火入魔了。</br> 葉元秋能擔任多年的縣委書記，而且在古林縣說一不二，肯定有他超乎常人的掌控能力和身處絕地的反擊能力。</br> 如果真如秦方澤所說的那樣情況，張東峰可以斷定，葉元秋遲遲不歸，就是在尋求另一個突破口。</br> 當然，在這段時間，秦方澤也沒有閑著，他表面上要修補與葉元秋的關(guān)系，實際在左突右沖，打算坐上一把手的位置。</br> 秦方澤請張東峰過來喝茶的終極目的就是“聯(lián)合”，合力把葉元秋從古林縣推出去，從而秦方澤能主政古林縣。</br> 張東峰現(xiàn)在需要的就是秦方澤跳起來，后者只要活躍起來，肯定會惹惱了葉元秋。即便葉元秋真栽了，相信他也不會讓秦方澤的陰謀得逞。</br> 再退一步講，如果秦方澤真的成了一把手，張東峰以后的日子并不好過。</br> 這樣一想，張東峰便打算再說些點火的話。</br> 只是，張東峰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王志強打來的：“張縣長，公安局副局長楊東元跳樓死了！”</br> 張東峰驚的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手機從耳朵上移開，看著秦方澤說道：“秦書記，看來我得走了，縣公安局的楊東元跳樓死了。”</br> 楊東元的突然死亡，立即成為古林縣群眾茶余飯后的熱點話題，在社會上傳得沸沸揚揚。</br> 明寧煤礦老板許佳軍自殺后在社會上已經(jīng)引發(fā)了各種各樣的說法，現(xiàn)在再加上一個公安局副局長跳樓自殺，不能不讓張東峰感到震驚，而且疑慮叢生，他覺得應(yīng)該跟葉元秋進行匯報。</br> 葉元秋只在電話里“哦”了一聲，然后說道：“東峰，先把后事處理好，我過一兩天就回來了！”然后電話就直接掛掉了。</br> 張東峰心里有些愕然，葉元秋怎么會是這樣一個態(tài)度？</br> 張東峰匯報工作，向來都是自己先吃透問題，作出初步判斷后才開口匯報。</br> 如果是要讓領(lǐng)導(dǎo)批準的事情，他會精心尋找必然性和可行性，通過嚴絲合縫的理由，讓領(lǐng)導(dǎo)沒有理由不同意。</br> 如果是匯報意外發(fā)生的事，他總是要考慮清楚自己對該事的認識及事態(tài)發(fā)展的方向。</br> 否則的話，領(lǐng)導(dǎo)問你，一問三不知，或者張嘴亂說，也許以后說話就沒多大分量了。</br> 在對于一個副局長自殺的問題上，葉元秋表現(xiàn)過于平靜，不得不讓張東峰感到詫異，難道有人提前向葉元秋作了匯報，他才這么波瀾不驚，或者真的被秦方澤言中，他在仕途上受到了重創(chuàng)，對一切事情都心灰意冷了？</br> 縣公安局的調(diào)查結(jié)論是楊東元自殺。</br> 好端端的一個副局長為什么要自殺？</br> 張東峰知道，楊東元是林清顏秘書楊怡的父親，特種兵出身，轉(zhuǎn)業(yè)后任縣公安局刑偵大隊長，因工作業(yè)績突出被提拔為縣公安局副局長，分管刑偵工作。</br> 楊東元為人實在，性格耿直，屬于認準一個理走到底的那種人。</br> 張東峰給縣公安局長陸平打了電話，說出了他的疑慮。</br> 可是陸平卻在電話里口氣很沖地說道：“張縣長，人證物證都在，你是不是懷疑我們縣公安局的偵察能力？”</br> 張東峰則強忍怒氣，柔中帶鋼地說道：“這起案件不僅關(guān)系到一個干部的清白，更關(guān)系到你們公安局的聲譽，本著對社會、對死者的家屬高度負責的態(tài)度，一定要做到人證物證確鑿，切不可讓現(xiàn)象掩蓋住了事實的真相，造成冤假錯案。如果陸局長覺得我的這個要求過分了，那你可以當做耳邊風(fēng)。”</br> 說完，他便直接掛斷了電話。</br> 此時秘書林興進來通報：“張縣長，陳隊長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