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張東峰帶著發(fā)改委、財政局、中小企業(yè)局、環(huán)保局、工商局等部門一把手，在副縣長林清顏的陪同下去明江流域周邊企業(yè)進行調(diào)研。</br>　　因為此前辦公室已經(jīng)發(fā)文通知，所以這次調(diào)研活動進行得似乎很圓滿。</br>　　張東峰每到一家企業(yè)，先去車間查看生產(chǎn)情況，詳細詢問了企業(yè)生產(chǎn)中所遇到的難題、產(chǎn)品主要銷售地區(qū)及工人們的生活待遇情況，然后再聽取匯報，最后張東峰在如何做大做強產(chǎn)業(yè)鏈條方面講了幾點意見，只字不提污染的問題。</br>　　不過，所有企業(yè)負責人在匯報企業(yè)工作時，都不約而同地把企業(yè)在污染防治方面做的工作作為重中之重來進行強調(diào)，內(nèi)容都差不多，就是如何在生產(chǎn)過程中做好廢水排放監(jiān)管，建立了各種制度，保證了利益最大化與生態(tài)保護可持續(xù)發(fā)展相協(xié)調(diào)。</br>　　張東峰心里明白，這些企業(yè)負責人明確知道他此次調(diào)研，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定是要拿他們開刀的。</br>　　可是，他現(xiàn)在偏偏對污染問題只字不提，就是讓他們搞不明白他的葫蘆里究竟要賣什么藥。</br>　　其實，這五家企業(yè)足以讓明江的水變得污濁不堪。如果不采取強力措施，危害相當嚴重。</br>　　調(diào)研的這一天，沒有一家企業(yè)往外排放污水，可汽車駛過這段公路時，還是能聞到刺鼻的臭味。</br>　　由于長年排污，明江兩岸已經(jīng)銹上了黑黑的淤泥，臭味就是從那里發(fā)出的。</br>　　張東峰見到沈啟明的時候，他顯得有些尷尬，心里一定還在為張東峰拒絕了他的送禮而不高興，但表面上還是很客氣地說道：“張縣長親自來給我們鼓勁，對我們可是莫大的鼓舞！”</br>　　“希望沈總的企業(yè)做好、做大、做強，對整個古林工業(yè)經(jīng)濟的發(fā)展起一個帶頭作用。”張東峰有意加重了“做好”兩個字的語氣，意在表達他的企業(yè)發(fā)展理念，那就是大和強，都必須是在好的基礎上。</br>　　如果拿污染環(huán)境作為代價，無論企業(yè)做多大、做多強，都不能說是有貢獻。</br>　　“張縣長說得對。我們這些年真是為古林作了一些貢獻，優(yōu)先吸納下崗失業(yè)人員就業(yè)，還有，光稅收也是一個不小的數(shù)目?！鄙騿⒚餍Φ馈?lt;/br>　　張東峰只是點了點頭，并不答話。</br>　　見到姜國棟的時候，張東峰發(fā)現(xiàn)，姜國棟架子比沈啟明大多了。</br>　　前段時間，幾家企業(yè)的負責人聽到風聲紛紛來找張東峰，想通過不同方式進行通融，可姜國棟從未在張東峰那兒照過面，由此可見他根本沒拿張東峰當回事。</br>　　當然，對張東峰來說，二人照不照面不重要。</br>　　只要合法經(jīng)營，縣府除了支持還是支持。</br>　　今天見到張東峰，姜國棟雖然表現(xiàn)客氣，但言談舉止中卻多了一分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他說道：“前段時間光顧著忙，沒有親自給張縣長匯報工作，沒想到張縣長親自下來，真是不好意思?！?lt;/br>　　“我們就是為企業(yè)服務的，我們這次來，就是專門來聽取你們的意見和建議。姜總有什么好的提議？”張東峰嘴角露出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br>　　雖然姜國棟在古林縣的企業(yè)做得沒有范江大，但人脈關(guān)系和能量卻遠遠超過了范江。</br>　　就憑著他跟省委常委魏友明的親戚關(guān)系，古林縣各部門頭頭都不敢輕易得罪他，就連縣委書記葉元秋見了他都比別人多一些笑容。</br>　　今天，姜國棟原本是想在張東峰面前故意擺擺譜，讓張東峰知道他不是等閑之輩。沒想到張東峰自嘲而低調(diào)的說話藝術(shù)，一下子搞亂了姜國棟的方寸，譜再擺下去就顯得很無知了，于是就有些措手不及。</br>　　張東峰笑著問道：“姜總，我們?nèi)ボ囬g看看？”</br>　　姜國棟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道：“行，張縣長走這邊?！?lt;/br>　　張東峰回到房間，剛看完電視新聞，就聽見有人敲門。</br>　　打開一看，居然是王志強，手里拎著兩瓶高檔酒。</br>　　張東峰愣了一下，連忙請王志強進房間。</br>　　“王主任，今天有喝酒的雅興？”張東峰說著去倒茶。</br>　　王志強把酒放到茶幾上，接過張東峰手里的杯子，自己去倒，邊倒水邊苦澀地笑笑道：“我是拿來請張縣長喝的。”</br>　　“好，這酒我一定喝。謝謝！”張東峰觀察到王志強一整天情緒不高，一定是遇到難題了，于是關(guān)心地問道，“王主任，看你今天臉色不大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br>　　王志強坐在沙發(fā)上，嘆了一口氣，說道：“葉書記找過我了?！比缓缶偷椭^不吭聲了。</br>　　“哦……”張東峰明白葉元秋跑到他辦公室跟他談羅天良的任職問題，鬧了半天，葉遠秋還是盯上了縣府辦公室主任的這個位子。</br>　　葉元秋如果想讓羅天良擔任縣府辦公室主任，那么如何來安排王志強？</br>　　張東峰問道：“葉書記怎么說？”</br>　　王志強抬起頭說道：“葉書記只是問我，對自己的個人問題有什么想法。我說我擔任辦公室主任的時間確實長了，如果能動的話，最好能動一下，一切服從組織安排?！?lt;/br>　　“葉書記對你的去向問題，沒說嗎？”張東峰繼續(xù)問道。</br>　　在通常情況下，要想拿掉人家現(xiàn)在的位置，總得給人家明確新的位置，而且新位置比原先的位置要好一些。</br>　　“葉書記并沒有說?！蓖踔緩娬f完，搖了搖頭，“可我從他的話里感覺味道不對?！?lt;/br>　　看來，葉元秋是先找過王志強，然后又來探張東峰的口氣。</br>　　羅天良來當縣府的大管家，他是第一個明確反對的人。</br>　　那天，張東峰已經(jīng)給羅天良明確了兩個位子，一個是縣委辦副主任，另一個就是駐京城辦事處主任。</br>　　張東峰并沒有看出葉元秋有什么異常表現(xiàn)，只是沒多說就走了，就是不知道葉元秋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無論如何不能讓羅天良升職，尤其是擔任縣府辦公室主任。</br>　　作為縣長，在挑選縣府辦公室主任的人選上，張東峰有著絕對的話語權(quán)，這是大家默認的規(guī)則。</br>　　要知道，縣府辦公室主任最主要是為縣長提供服務，如同縣委辦公室主任為縣委書記提供服務一樣。</br>　　于是，張東峰看著王志強說道：“王主任，這個你不用擔心，還是我前面說過的話，等到選舉會議召開前，我想辦法再做做工作，起碼讓你享受高一級的待遇?！?lt;/br>　　“真是讓縣長費心了。”王志強的臉上立刻有了光澤。</br>　　第二天，范江打來電話，先寒暄一幾句后，問道：“張縣長，我聽說最近要動一批干部？”</br>　　“聽誰說的？”張東峰心里一驚，范江從哪里得到的消息？</br>　　范江在電話里笑著，并不回答張東峰的話，而是繼續(xù)問道：“我聽說羅天良要接任縣府辦公室主任？”</br>　　“我怎么不清楚？”張東峰笑道，“范董事長消息靈通，說說看，具體什么情況？”張東峰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范江的說法肯定是從縣委那邊傳出去的。</br>　　看來，葉元秋確實想把羅天良扶上縣府辦公室主任的位子，可他并沒有當面跟他提過這件事，難道葉元秋是在等自己的態(tài)度？</br>　　在這個時候，張東峰只能按兵不動。</br>　　他在很多方面可以支持葉元秋，可在這個問題上，他絕對不會讓步。</br>　　范江現(xiàn)在向他透露這個消息的目的是什么？是受人之托想試探他的態(tài)度，還是另有隱情？</br>　　“我只是道聽途說，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才打電話問問張縣長長?！闭f完在電話里笑道，“張縣長，好長時間沒一起坐坐了，張縣長什么時候有空？”</br>　　張東峰說道：“有空了，我請你，我有事要與你說?！?lt;/br>　　張東峰確實打算抽個時間跟范江好好談談。</br>　　古林縣煤炭資源整合的事情，只要常委會通過方案，就可以全面鋪開了。</br>　　有些事情，張東峰覺得還是需要跟范江當面說說。</br>　　特別是煤炭資源整合后上市的問題，要讓范江早做打算。這對范江很重要，對張東峰更重要。</br>　　掛了電話，張東峰覺得替代王志強這個位子的事情，僅憑外界的傳言還不能確定葉元秋的真實想法，他要去摸摸葉元秋的底。</br>　　于是他起身向縣委那邊走去，剛出門，張東峰桌子上的電話就響了，他又跑回來，一看是葉元秋打來的。</br>　　葉元秋在電話里硬生生地說道：“你過來一下！”說完“咣”地掛了電話，把張東峰耳朵振了一下。</br>　　張東峰已經(jīng)知道是怎么回事了。</br>　　葉元秋看著張東峰進來，并沒有起身，只是抬了一下頭，冷冷地說道：“過來了，先坐！”</br>　　等到黃寬倒好了茶，張東峰端起水杯，看著葉元秋埋頭批閱文件，心里生出一股淡淡的凄涼。</br>　　平日東峰長東峰短地叫，今天卻擺著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br>　　葉元秋對他態(tài)度的突然冷淡，說明他可能已經(jīng)在電視上看到張東峰昨天一整天的公務活動。</br>　　這是張東峰精心安排的一項活動，一般人很難看出是張東峰有意之為。</br>　　他召開退休老領(lǐng)導座談會屬于正常工作，而且座談的內(nèi)容又很多。</br>　　在企業(yè)調(diào)研活動中，他在鏡頭面前講的都是如何做好做大做強企業(yè)的事，連治理污染的半個字都沒提。</br>　　不過，內(nèi)行的人還是看的出來其中的奧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