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秦方澤的提議,張東峰一時怔住了。</br> 得到葉元秋首肯,這幾天,張東峰一直在考慮林少白上任后,如何開展污染治理工作,完全把縣環保局黨委書記這個位子給忽略了。</br> 當然,張東峰下意識地認為只要林少白擔任了縣環保局局長,過段時間,便會兼任縣環保局黨委書記。</br> 另外,張東峰為了讓林少白和趙玉臺能夠順利任職,已經讓秦方澤在干部任命上多得了好處,可是秦方澤現在卻拋出這個提議。</br> 秦方澤這樣做的主要目的是打算讓馬元繼續留在縣環保局,以便對林少白進行制衡。</br> 大家都知道,馬元在縣環保局是資深領導,林少白初來乍到,雖然是行政一把手,可今后,許多事情還得聽馬元。</br> 張東峰心里感慨自已還是擔任過組織部長的人,這一次卻是如此大意。</br> 早知道秦方澤會出這一招,張東峰就應該提前將縣環保局黨委書記的位子填起來。</br> 現在秦方澤提出這個建議,讓張東峰一時找不出合理的理由進行反駁。</br> 縣級部門黨委書記長期空缺勢必會影響黨建工作開展。</br> 當然,張東峰可以提議讓林少白局長與書記一肩挑,可秦方澤認為林少白對環保業務和情況不熟,確實讓張東峰感到有些為難。</br> 隔行如隔山,特別是對于環保這樣專業性強的部門,張東峰也不能強硬地打包票。m.</br> 張東峰看了一眼秦方澤,兩人目光恰好碰到一起。</br> 秦方澤朝張東峰淡然地笑了笑,然后把目光移向葉元秋。</br> 葉元秋問道:“大家對方澤同志剛才提出的建議有什么意見?”</br> 不出張東峰所料,跟上次常委會一樣,常務副縣長謝東澤第一個表態支持秦方澤的提議,接著是宣傳部長,再是紀委書記,二人都表態同意秦方澤的提議。</br> 輪到林清顏發言時,她說道:“秦書記的提議不錯,不過,我認為可以讓林少白同志書記局長一肩挑!”</br> “業務不熟,應該不是什么大問題,可以在工作中進行學習。”</br> “大家都知道,孫義云局長五年前擔任縣文廣電視旅游局副局長,三年前擔任縣農業農村局局長,去年擔任了縣房管局局長。”</br> “孫局長跨了三個局的業務,我看工作開展得都不錯。”</br> 林清顏說完,張東峰瞥了秦方澤一眼。</br> 張東峰聽林清顏說過,孫義云是秦方澤一手提拔起來的人。</br> 不過孫義云能力并不強,一年一小步、三年一大步,他的許多親戚住上了保障房。</br> 有老干部反映孫義云有開寶馬的親戚朋友,同樣住進了廉租房和經濟適用房。</br> 張東峰找孫義云談過保障性住房科學分配的問題,后者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張東峰要他把所有待分配的保障性住房分配方案拿過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消息。現在林清顏拿孫義云來反駁秦方澤,的確是很妙的一招。</br> 秦方澤早就聽到了社會上的一些傳言,曾經還罵過孫義云不爭氣。</br> 現在這個事情又被林清顏提到了常委會上,明顯是在打秦方澤的臉。</br> 秦方澤臉頰上的肌肉抖了幾下,斜視著林清顏,一時間變得啞口無言。</br> 輪到組織部陳部長說話時,他表達的大體意思是,無論書記局長一肩挑,還是局長與書記分開,都可行,有利有弊。</br> 張東峰感覺陳部長就是和稀泥,誰也不得罪。</br> 葉元秋等到陳部長說完,開始發話:“東峰,你說說。”</br> 張東峰當然知道葉元秋把球踢過來,考慮到目前的局勢,他一定要進行堅持沒有多大意義,關鍵是葉元秋并不支持林少白擔任縣環保局黨委書記的職務。</br> 于是他說道:“我認為秦書記是從工作大局來考慮問題,為此我完全贊同這個提議。”</br> 張東峰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出乎意料地看著他,半天沒回過神來。</br> 這時,葉元秋看著張東峰說道:“好,我完全同意大家的意見,將馬元任命為環保局黨委書記。”</br> 接著葉元秋喝了口水,繼續問道:“大家有沒有意見?”</br> 會議室出現了短暫的沉默。</br> 停了一會兒,葉元秋說道:“如果沒有,我們討論下一個議題。下面請東峰同志把明江污染治理方案給大家做簡要說明。”</br> 張東峰感覺自己被秦方澤狠狠地從背后踢了一腳,但現在并不是進行報復的時候,于是他還是集中精神,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把明江水污染的現狀、治理的意義及治理的方案進行了詳細的說明。</br> 特別是在工作步驟上,張東峰提出了分三步走的辦法:先整頓提高、再驗收達標、最后關停并轉。</br> 張東峰講完后,第一個發言的還是秦方澤。</br> 葉元秋本來端起水杯要喝水,看到秦方澤要發言了,又把水杯放回桌子,看著秦方澤的眼中多了一分期許的神色。</br> 張東峰也看了一眼秦方澤,心里明白秦方澤將要說什么,他已經做好了應變的準備。</br> 他剛才把明江治理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進行強調的主要目的是想爭取其他常委的支持。</br> 對于秦方澤,張東峰不抱任何希望。</br> 秦方澤清了清嗓子,官腔十足地說道:“剛才聽了張縣長對明江治理方案的說明,我深感憂慮!”</br> “國家和上級領導要求我們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現在人民的利益受到了傷害,我們怎么能袖手旁觀?”</br> “張縣長在這件事情上很有氣魄、很有遠見。像化肥廠、造紙廠這類污染很嚴重的企業,我看還是直接關了好……”</br> 張東峰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秦方澤居然贊同自已提出的方案!</br> 他的第一感覺是秦方澤想反其道而行之,出乎常人的意料。</br> 從秦方澤的神態和講話的口氣上看,分明不是真心支持自己治理明江污染問題,而是在發泄某種不滿。</br> 不過,張東峰摸不清秦方澤想打什么牌。</br> 張東峰沒有想明白,葉元秋也同樣沒有想清楚秦方澤的真實意圖是什么。</br> 聽著秦方澤的話,葉元秋幾次想接話說,可是在這個時候,即使心里有再多的想法,他也不能公開表示反對。</br> 在這段時間里,對于秦方澤與張東峰之間的爭斗,他當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在仕途上,一把手擔心領導班子不和諧,更擔心是班子成員一團和氣。</br> 今天秦方澤的表現太出乎他的意料,雖然葉元秋從秦方澤的話里聽出了另外的聲音,估計是在同意治理的背后可能會有其它的目的,但他還是失望地看了秦方澤一眼,抓起水杯猛喝幾口水。</br> 畢竟對于葉元秋來說,只要對明江的污染進行治理,就是他的失敗,就會導致很多的問題和矛盾,從而影響他的晉升。</br> 秦方澤最后說道:“我完全同意這個方案!”也不看葉元秋,低下頭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br> 接下來的情況就不用細說了。</br> 宣傳部長、紀委書記都從不同方面表達了對這一方案的支持。</br> 這樣一來,明江污染治理方案得到了大多數常委的支持。</br> 葉元秋雖然心里不舒服,但還是硬擠出一絲笑容:“看來大家對這個問題的認識很一致,我就不多說了。”</br> “按照今天的決議,由東峰同志全權負責這項工作。”</br> “在開展治理工作前,我要強調幾點。第一點,這項工作涉及面廣,牽扯到的人多,要做好細致的思想動員工作。”</br> “第二點,在具體工作中,要注意方式方法和工作步驟,切忌盲從,引發不必要的社會矛盾。”</br>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要注意上下溝通、協調一致,堅決不能惹出亂子來。我在這里強調一下,誰惹出的亂子誰負責。”</br> “我就說這幾點。散會!”</br> 常委們陸續離開了會議室。</br> 雖然這是張東峰期盼的結果,可當方案突然很順利通過的時候,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安。</br> 他總覺得秦方澤不是真心支持他,似乎另有內情,可是他又看不透內情是什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br> 回到縣府,張東峰和林清顏剛到大樓門口,就看見一老婦人跪在地上,幾個保安正拽著她的胳膊,還聽見大聲哭泣的聲音。</br> 林清顏提議:“又是來上訪的,從另一邊走吧!”</br> 張東峰沒吭聲,徑直朝大樓門口走去。</br> 老婦人看見張東峰走過來,猛地掙脫保安沖過來抱住了張東峰的腿,跪在地上失聲大哭,“領導,你給咱評評理行嗎?我的兒啊……他死得好慘啊……”</br> 老婦人邊說邊扯著嗓子哭著。</br> “老人家,你起來、你起來,慢慢說。”林清顏馬上扶住老人的肩膀說,“這是張縣長,有什么話就直接對他說,他會給你做主的。”</br> 張東峰也趕忙蹲下身子雙手拉著老婦人的胳膊,打算拉她起來。</br> 大樓保安看到老婦人把張縣長的腿給抱住了,想沖上來把老婦人扯開,老婦人緊緊地抱著,并不松開。</br> 此時,王志強和林興也站在了旁邊,好言相勸老人家起來說話,可老人家死活不松手。</br> 幾個保安急了,就要伸手用狠勁,張東峰說道:“你們放開!”</br> 保安立即松開手,立在邊上看著。</br> 張東峰和林清顏一邊一個,硬是把老人家扶了起來,攙扶著進了大門,向辦公室走去。</br> 老婦人連哭帶說地講述了兒子死去的經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