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峰聽到方成這樣說了，明白無法再推脫，笑了笑，點頭說道：“這樣好辦，回頭等我消息。”</br> 方成嘆息道：“冷板凳不好坐。空頂了個副廳長的名，卻連實權科長都不如。”</br> 張東峰聽到方成如此落魄，覺得與他的人品有關，心里并不為然，不過，現在卻笑著安慰道：“方廳長，別擔心，困難只是暫時的，相信情況很快會好轉。”</br> 方成閉著眼睛，抬手摩挲著頭發，有些無奈地說道：“借老弟吉言，希望早日時來運轉。”</br> 晚上回到家，張東峰拿起手機打給安遠志，電話接通后，他將方成的提議講了一遍，過了好一會兒，安遠志才低聲說道：“張縣長，目前形勢很微妙，省里情況變化，可能會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靜觀其變。”</br> 張東峰心中微動，連忙低聲追問了幾句，安遠志卻閃爍其詞地不肯吐露詳情。</br> 幾天后，趙光自殺身亡的消息很快傳播開來。</br> 再過了幾天，蘇易案件的一些情況，也在南方一些媒體上進行了曝光。</br> 蘇易涉嫌受賄，以及巨額財產來源不明，已被關押，異地受審。</br>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國家紀委辦案小組進駐曲江省，對相關案件進行深入調查。</br> 隨著時間的推移，六位頗有分量的官員受到牽連，相繼停職，被檢察機關帶走。</br> 省里局勢的變化，牽動著許多人的敏感神經。</br> 隨著時間流逝，這種緊張情緒非但沒有緩解，反而在持續地發酵著，逐漸蔓延開來。</br> 不但在許多領導干部中流言四起，即便連普通百姓，也經常關注起電視新聞。</br> 假如孫鐵成書記幾天不露面，大家便會認為他出了事情。</br> 盡管相關部門多次辟謠，但是效果并不理想。</br> 在很多人的眼里，領導干部的事情，似乎只有謠言才是最可信的，也是最讓人津津樂道的。</br> 雖然省城情況再怎么變化，也與張東峰沒有太直接的關系，但他畢竟身在仕途，不能不關注這些事情。</br> 在形勢明朗之前，張東峰的心里像是裝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這種滋味很不好受。</br> 于是張東峰索性帶著縣府辦的工作人員，離開了辦公室，到下面的各鄉鎮街道進行視察，督導各項工作的實施情況，以這種方式，來排遣心中的煩悶。</br> 來到鄉鎮街道，在青山綠水間，張東峰的心情便開朗起來。</br> 通過和基層干部群眾座談，到實地考察，張東峰對于農業方面的工作還是覺得滿意。</br> 各鄉鎮大都出色地完成了縣里的布置，幾個落后鄉的情況也大有改觀。</br> 具體表現在人的心氣足了，再加上縣里支持力度很大，新上來的鄉鎮主要領導干部踏實做事，各個村莊的面貌改善很大，群眾雖然不喜歡唱贊歌，不過從那些由衷的笑容里，張東峰還是能感覺到滿足，成就感油然而生。</br> 尤其在趙玉臺那里，變化更大。</br> 趙玉臺搞了一個綠色蔬菜種植基地、兩個茶園，還有三個葡萄種植園，除此之外，立體養殖業也搞得有聲有色，完全實現了當初的規劃。</br> 當轉到一處以前來過的山坡上時，望著遠處山腳下的羊群，張東峰心情大好，雙手捧在嘴邊，大聲喊了起來，聲音在空氣中清晰地回蕩著，身后一行人不禁莞爾。</br> 受到感染，林少白和趙玉臺也學張東峰的樣子，大聲喊起來，最終大家相視哈哈大笑。</br> 接下來的日子里，爆炸新聞接連不斷地傳出，先是省知名企業家、云山集團董事長蘇崇華因涉嫌經濟犯罪被逮捕，檢查機關立案調查，隨后不到兩周的時間里，一位常委副省長忽然消失在公眾的視線里，疑似被采取留置措施，之后又有消息傳出，華杭市里兩位常委相繼向檢察機關投案自首。</br> 一個個令人震撼的消息接踵而來，如同驚雷般在空中炸響，刺激著人的耳膜，張東峰雖然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變動，盡管置身事外，還是感到心驚肉跳。</br> 整個七月，他幾乎都是在這種波譎云詭的恍惚中度過。</br> 直到八月上旬，省里傳出消息，國家紀委調查組已經撤出省城，和所有人一樣，張東峰也長出了一口氣。</br> 他知道，這場沒有硝煙的戰斗已經宣告結束，至于最后的博弈結果，相信很快就會出現。</br> 結局有些出人意料，省長王威調回京城，另作安排，省委副書記華海航被任命為代省長、省委副書記。</br> 其空出來的專職副書記的位置，由外省調來的一位政法委書記擔任，而秘書長陳剛則補缺常委副省長一職，省委副秘書長、省委辦公廳主任李耀被任命為秘書長，其他的人事安排，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當中。</br> 國家組織部的領導在全省干部大會上宣讀決定時，特意強調了“通盤考慮、慎重研究”八個字。</br> 孫鐵成書記坐在臺上，雖然神色坦然，但許多細心的干部還是能看得出，他的面容略顯憔悴。</br> 新上任的代省長華海航現在居然沉穩多了，從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不過，有細心的人發現他的白襯衫上，換了一條亮色印花領帶。</br> 周三下午，張東峰睡了午覺，精神十足，正坐在辦公室里批閱文件，房門被輕輕推開，安遠志微笑著走了進來。</br> 張東峰抬頭看了一眼，連忙放下手中的簽字筆，熱情地把他讓到沙發上，秘書林興進來倒了茶水，便悄悄地退了出去。</br> 安遠志喝了一口茶，輕聲說道：“終于結束了，七月份過得最難過，總是心驚肉跳。”</br> 張東峰深有同感，點了一支煙，苦笑道：“以前也經歷過變動，但是這么大的陣仗，還真沒見過。”</br> 安遠志笑了笑，架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說道：“所以說，我們二人搭班子還是很適合的，我性子慢，剛好可以拖拖你的后腿。”m.</br> 張東峰摸著鼻子笑了笑，由衷地說道：“是啊，一年多來，和你搭班子是最愉快的。”</br> 安遠志微微一笑，望著桌子上的茶杯，輕聲說道：“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就要分開了。”</br> 張東峰知道安遠志是來過渡的，卻沒有想到會這么快：“什么？”</br> 安遠志笑著解釋：“過幾天，我就要去財政廳了。”</br> 張東峰笑道：“真快，才一年多的時間，我們就要分開了。恭喜恭喜。”</br> 安遠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屋子里走了幾步，停下來說道：“沒辦法，華省長有交代，還是那邊的工作重要。”</br> “再說了，古林這邊你完全可以勝任，我可不想攔著你的路。”</br> 張東峰笑著擺手：“說實話，我是舍不得你走。不過你是高升了，那也是好事。你去了財政廳，以后可要多支持古林這邊，不然我可不會客氣，一定攛掇著大伙去你辦公室鬧。”</br> 安遠志搖了搖頭：“你也別準備打持久戰了，咱們兩人到古林其實都是過渡，等你從國家黨校回來，估計也要挪窩了，出去學習就是緩和緩和，免得太惹眼了。”</br> 張東峰點頭笑道：“也好，古林這套班子已經磨合好了，發展方向也基本確定了，只要繼續按照現有的思路干下去，三五年內不會有大問題。”</br> 安遠志點了點頭，重新回到沙發邊坐下，笑著問道：“誰接縣長合適？”</br> 張東峰不假思索地說道：“還是讓話謝東澤接任吧，常務副縣長讓姜清涵來干。”</br> 謝東澤原先與張東峰不和，不過等到葉元秋調離，他與自己配合的不錯，能力也強，張東峰還是愿意進行推薦。</br> 安遠志笑道：“行，回頭我去提。”</br> 張東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又把方成的事情講了一遍。</br> 安遠志想了想，說道：“方胖子我有印象，倒是個人才，當時情勢不明，我不方便向老板提。現在我會找機會說的。”</br> 張東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安書記，給你添麻煩了。”</br> 安遠志微笑道：“咱們兩個，就不必客氣了，在古林這邊，要是沒有你的配合，我也不會干得這樣愉快。”</br> 張東峰擺了擺手，笑道：“現在都是經濟掛帥，你能跑來大項目，大家自然都服氣。”</br> 安遠志卻笑了笑，謙遜地說道：“那只是一方面，其實我的缺點也很明顯。老機關都有那個習慣，坐而論道，層層批轉。要說務實，和基層干部相比，就要差了很多，還是你在大家心目中威信更高些。”</br> 張東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否則變成互吹了，便問道：“什么時候離開？”</br> 安遠志撓了撓頭，說道：“最多十天，財政廳那邊人事調整的力度很大，我要抓緊時間過去，盡快熟悉情況。”</br> 張東峰點了點頭，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試探著問道：“安書記，我從黨校培訓結束，下一步的去向，上面有考慮嗎？”</br> 安遠志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說道：“去平陽，整頓吏治。”</br> 張東峰登時一怔，隨即笑了起來，兩人又聊了一會，安遠志便起身離開。</br> 張東峰把他送到門外，站在門口看著他消失在樓梯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