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張東峰和陳立豪一起到清水灣大酒店,和省水利廳的兩位處長商量海防堤事故的處理問題。</br> 李處長說道:“海防堤塌陷事故的原因已經查清,這是一起由貪污腐敗造成的豆腐渣工程?!?lt;/br> “堤壩垮塌的原因有五個方面:一、堤腳的沉井偷工減料,沒有嚴格按照設計要求進行施工,深度、強度、密度都沒達到設計要求?!?lt;/br> “二、堤腳水下部分,沒有完全按照設計要求投石料加固。三、水泥標號、砂石比例不符合要求?!?lt;/br> “四、土方工程沒有按標準進行壓實。五、整個工程管理混亂。財務制度不健全,有嚴重挪用工程款現象。”</br> 張東峰進行表態:“我們完全同意你們對海防堤事故的調查,現在的問題是怎么處理這起事故?!?lt;/br> “對于腐敗問題,我們堅決查處決不手軟;責任是誰就是誰的,我們決不護短;挪用的工程款我們負責全數追回;工程修補問題我們愿與你們密切配合,開元縣負責部分配套資金?!?lt;/br> “你們看這樣處理行不行?”</br> 李處長說道:“怎么處理我們做不了主,吳廳長會來開元縣,由他來決定。”</br> 陳立豪接話道:“這次事故我有責任。這項工程去年立項、開工建設,我參與了研究決策。”</br> “張東峰來開元縣任職不久,對這項工程的情況不了解,但是張東峰對于這起事故十分重視,事故當天就開會研究如何處理,布置對有關責任人的查處?!?lt;/br> “現在問題已經出了,關鍵是怎么補救?我們抱著積極的態度,請二位省領導在對外宣傳的問題上加以考慮?!?lt;/br> “開元縣的工作剛剛有了起色,公開炒作這件事故有損于開元縣的形象,也不利于大家的關系。”</br> 李處長并沒把張東峰和陳立豪放在眼里,用居高臨下的口氣說道:“對事故如何處理,還是由吳廳長來了以后再定?!?lt;/br> “我認為利用這個事故進行宣傳教育是非常必要的,這不能叫炒作。這不是針對開元縣,而是就事論事?!?lt;/br> “利用這項反面教材,可以對全省水利部門的干部進行教育。吳廳長還提議在這里召開事故現場分析會?!?lt;/br> 陳立豪還想進行解釋,張東峰向他示意不要再說了,而是問道:“吳廳長什么時候來開元縣?”</br> 李處長回應道:“星期五?!?lt;/br> 張東峰和陳立豪離開清水灣大酒店。</br> 在汽車上,陳立豪開始發牢騷:“這幾個人抓住這件事沒完沒了,無非是想通過打擊別人來抬高他們自己。這幾天我和他們好話說盡,他們還是步步進逼?!?lt;/br> 張東峰搖了搖頭,說道:“把柄捏在他們手里,他們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更何況他們還是上級部門。”</br> “等吳方來了再說吧,這兩位處長還指望利用這件事情進行邀功呢,他們只會火上澆油,求他們適得其反?!?lt;/br>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必須變被動為主動?!?lt;/br> 說完,張東峰撥通了凌夜的電話,問道““請專家的事情,辦得如何?”</br> 凌夜說道:“領導,前天我到京城,邀請到海洋近海生態專家李慕白和海洋海蝕問題專家夏風起,兩位教授現在已經到了開元。省環保局的陳北玄、趙牧兩位高級工程師前天就到了開元縣。”</br> 張東峰笑道:“好,你把考察活動組織好,星期五以前必須拿出一份初步意見來?!?lt;/br> 陳立豪疑惑地問道:“這件事情和環保局有什么關系?”</br> 張東峰解釋道:“我要證明海防堤工程勞民傷財,起碼要說明,用工程方法解決海潮對海岸的侵蝕不是最佳的選擇?!?lt;/br> 陳立豪恍然大悟,開心地笑道:“東峰,你這手絕,絕對高明?!?lt;/br> 張東峰叮囑道:“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lt;/br> 星期五上午,省水利廳吳方副廳長一行三人來到開元縣,隨行的有水利廳辦公室主任和一位總工程師。</br> 陳立豪和省廳的兩位處長陪同吳方一行,視察了海防堤的垮塌情況。</br> 在垮塌現場,兩位處長一邊看現場、一邊匯報了事故調查情況。</br> 吳方五十歲左右,中等身材、皮膚白凈,相貌端正、步履持重。他邊看邊聽,表情十分陰沉,令人生畏。</br> 查看完畢,吳方問陳立豪:“開元縣怎么認識這件事?”</br> 陳立豪回應道:“領導,這兩天,我和兩位處長進行了溝通,我們同意你們的調查結果,有關責任人的查處正在進行,垮塌的工程怎么補救,我們等著省廳的設計方案。”</br> 吳方一行人回到清水灣大酒店小會議室。</br> 吳方一邊喝茶,一邊問陳立豪:“你們的書記姓什么?”</br> 陳立豪回應道:“姓張,叫張東峰?!?lt;/br> 吳方拖著長聲問道:“他今天怎么沒來?”</br> 陳立豪進行解釋:“張東峰參加平陽市的一個重要會議,我已經通知他了,他馬上就趕過來?!?lt;/br> 正說著,張東峰走進來,雙手相拱說道:“不好意思,我有個會議,過來晚了?!彼麖乃奈恢门袛喑稣l是吳方,正準備上前問候。</br> 吳方坐著沒動,上下打量了一下張東峰:“你就是張東峰?坐吧。”</br> 張東峰便在吳方的對面坐下。</br> 吳方放下手里的茶杯,說道:“開元縣的二位主要領導都在,我就說幾句。”</br> 張東峰和陳立豪立即掏出筆記本做記錄,以示重視。</br> 吳方說道:“我剛才看了垮塌的海防堤現場,感到非常氣憤。國家花了三千多萬元修建的海防堤工程。剛剛建完,還沒有進行驗收,就在第一場海潮面前垮塌了!”</br> “這件事情,沒有辦法向人民進行交代!你們作為開元縣的主要領導是負有責任的。”</br> “據初步調查,其中存在嚴重的腐敗問題。一經查出不管是誰,我們都將嚴肅進行處理。”</br> “聽說你們對省電視臺對這起事故進行曝光感到不高興?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情我還準備在京城電視臺上進行曝光,后來考慮本省的面子才沒有上報?!?lt;/br> “近期省報還要就這起事故進行專題報道,明天省報的記者就到,你們要端正態度,全力配合,要利用這起事故的教訓,進行廣泛的宣傳教育,引以為戒……”</br> 吳方的嚴厲訓斥,實際上已經給這起事故的處理定了調子,他的話對于張東峰和陳立豪來說就是指示。</br> 吳方居高臨下,侃侃而談。</br> 義正辭嚴,痛陳腐敗的危害,深刻分析事故的主客觀原因。高談闊論工程質量乃百年大計,舉一反三精辟論述海防堤垮塌要吸取的經驗教訓。</br> 吳方講完話,張東峰和陳立豪檢討了工作中的責任,表示全力配合好對這起事故的處理。</br> 張東峰一看手表,已經是晚上七點,馬上讓人安排酒宴,高規格進行招待。</br> 包廂里,吳方在主賓位上落座,其他人依次而坐。</br> 一盤盤山珍海味擺上桌,吳方說道:“這樣太破費了吧?”</br> 張東峰笑道:“吳廳長第一次來開元縣,我們需要熱情接待。”</br> 吳方臉色倒是不再沉重,笑道:“張東峰,你不是想用好酒好菜來堵我們的嘴吧?”</br> 張東峰幽默地說道:“領導,吃飯的時候能暫時堵住一會兒,吃過飯還不是照樣說,不至于影響你們的工作吧?”</br> 吳方語氣和緩地說道:“我剛才批評是嚴厲了一些,那是工作嘛。工作是工作、朋友是朋友,感謝二位領導的盛情接待!”</br> 陳立豪接話道:“剛才聽了領導的批評,頓開茅塞,我們只是站在開元縣的小地方看問題,上級領導看問題的水平就是高出一籌,我是心服口服?!?lt;/br> “這些年來,我接觸的領導不算少,但像吳廳長這樣有水平的領導還真不多。我這個人服的就是水平高的領導?!?lt;/br> 陳立豪一番屁頌,吳方的臉色更加好看。</br> 李處長順勢說道:“吳廳已經取得碩士學位,目前正在攻讀博士學位?!?lt;/br> 吳方笑道:“未來是知識經濟的時代,沒有知識就會被淘汰出局。時代所迫,不得不學?!?lt;/br> 張東峰估計吳方所取得的碩士學位,大概是花上三五萬元就可以取得的不脫產進修的碩士。</br> 他也曾經收到諸如此類的入學信函,也有人向他推薦有關學校,只是他對于這樣的進修學位并不感興趣。</br> 這些學校推出這樣的進修培訓學位,基本上是為了賺錢,學員們真正能學到的知識并不多。</br> 不過,許多人也是為了混文憑,倒是樂此不疲。</br> 陳立豪繼續頌道:“一個領導有沒有水平,一聽他說話就知道。有的人說話東扯葫蘆西扯瓢,說明他思維混亂?!?lt;/br> “吳廳長說話條條道道,邏輯性特別強,而且有文采。說實話,剛才我光顧欣賞領導講話,都忘了你在批評我們?!?lt;/br>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吳方當然很受用。</br> 張東峰了解陳立豪。</br> 平時陳立豪多少有一些傲氣,不是那種喜歡溜須拍馬的人。</br> 陳立豪今天自甘下賤實在是因為有人愿意聽,他是用自虐的方式在戲弄吳方。</br> 宴會結束,張東峰和陳立豪從酒店出來。</br> 陳立豪說道:“吳方是只虎,但很可愛,他手下的人個個都是狼?!?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