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省里有意調衛平去省委擔任副秘書長，卻被衛平婉言拒絕，他打算在東興市干一屆。</br> 這樣一來，對于李元朗來說，衛平就成了他晉升的攔路虎，某些班子成員也有不滿?！?lt;/br> 張東峰笑道：“這件事情，衛平曾經給我講過。其實，這樣的干部很難得，不謀自己的前途，只要他有這份決心，東興的發展應該錯不了。”</br> “李無朗如果是這樣怪罪衛平，看來他的格局并不大。如果自己沒有能力，就算衛平調走了，也不一定能輪到他接任?！?lt;/br> 柳宜皺著眉頭說道：“東峰，你可不要被衛平的外表蒙蔽了。衛平是頭老狐貍。別看他外表粗獷，讓人感覺豪爽，其實城府極深，尤其擅長反敗為勝?！?lt;/br> “當初何濤就是被他蒙蔽，吃了大虧。你可不要被他利用了，當做人家捉鬼的鐘馗?！?lt;/br> 張東峰笑道：“你完全可以放心，有這么帥的鐘馗嗎？”</br> 柳宜抿嘴一笑：“東峰，你才來幾天，哪里知道東興的深淺，總之以后要小心一些，別再輕易出頭了?！?lt;/br> 張東峰一臉凝重地說道：“我是想丟塊石頭下去，試試各方的反應，看看東興的水到底有多深?！?lt;/br> 等到柳宜離開，張東峰坐在沙發上，回想著柳宜的提醒，覺得不無道理。自己剛到東興市，立足未穩時，的確應該韜光養晦，不宜鋒芒外露。</br> 畢竟這些領導干部，哪個都不是無能之輩。</br> 很多問題，大家心中有數，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而已，會做事不等于會做領導。要想不被這些家伙算計，自己只能謹慎從事，否則一旦出了事情，犯了錯誤，很容易淪為替罪羊。</br> 接下來幾天，東興重工那邊沒有任何動靜，東興市紀委監察四室正在對東興重工的領導進行秘密調查。</br> 在這個敏感時期，張東峰不想興師動眾地趕過去進行調研，免得那些人有所察覺，給案件偵辦帶來不利影響。</br> 他和安遠志通了電話，把東興重工所需資金的事情提了提，安遠志爽快地表態支持，讓東興市立即抓緊時間，把申請報告打上去，爭取在月底前把資金落實到位。</br> 扶持資金雖然有了著落，張東峰卻沒有感覺到輕松，開始琢磨職工分流安置問題。此事其實極為棘手。</br> 按照他最初的設想，東興重工的三千多名職工，應該是“主業穩定一千人、三產安置一千人、勞務輸出一千人?！?lt;/br> 不過，柳宜那邊的工作收效不大。</br> 經過一番努力，她只解決了一百多崗位，還有八百多人沒有辦法進行安排。</br> 東興市的勞務市場并不大，肯定吸收不了這樣多的新增勞動力，剩下的職工若是不能妥善安置，全部涌入社會，顯然又是嚴重的不穩定因素。</br> 最為要緊的是，要想讓這些職工平穩撤出東興重工公司，最好是先行安排好，實現崗位對接、平穩過渡。</br> 只有把分流安置工作做到最細，才能保證職工們的情緒穩定，否則勢必會鬧出一場軒然大波。</br> 只是，東興市工業相對落后，尤其缺少勞動密集型企業，任憑張東峰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妥善的解決辦法。</br> 此時，樓層服務員敲門走了進來，雙手遞過一張名片，恭敬地說道：“領導，有位宋先生想來拜訪您，正在外面等著?！?lt;/br> 張東峰接過名片，看見上面寫著東興重工公司黨委書記、總經理宋謀遠，他微微皺眉，輕聲問道：“空手來的還是帶著東西？”</br> 服務員趕忙回答：“帶著兩個禮品盒。”</br> 張東峰說道：“人可以進來，東西留下，讓他走時帶回去。這個規矩從今天開始立下來，任何人都不能例外?！?lt;/br> 過了一會兒，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敲門進來，站在門口，諂媚地笑道：“領導，您好，我是東興重工的宋謀遠，特來拜訪您?！?lt;/br> 張東峰微笑著起身迎了過去，熱情地說道：“宋總，久聞大名，進來坐吧。”</br> 宋謀遠點頭哈腰地走進客廳，站在沙發邊上，束手而立，等張東峰落座后，他才有些拘謹地坐了下去，欠了欠身，愁眉苦臉地說道：“領導，我是來訴苦的。”</br> 張東峰不動聲色地說道：“宋總，先喝茶，慢慢說。”</br> 宋謀遠捧著茶杯，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把杯子放下，看著張東峰，神情沮喪地說道：“領導，監察四室的李主任帶人找我談話。這兩天來，我一直都沒睡好覺，思前想后，還是決定過來拜訪您，把情況當面講清楚?！?lt;/br> 張東峰沉聲說道：“宋總，你還是應該和李主任多談談。當然，要是覺得他們態度不好、辦案不公正，你可以隨時來找我投訴?！?lt;/br> 宋謀遠連忙搖頭：“領導，李主任他們做的很好，都是據實調查，沒有野蠻辦案。只是我心里覺得委屈。領導，您剛到東興市，可能還不太了解具體情況?！?lt;/br> “東興重工是個爛攤子，前幾任領導都倒下了，我哪里還敢貪污受賄，那都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在暗處中傷我。”</br> 張東峰見他情緒激動，便擺了擺手，似笑非笑地說道：“宋總，你先不要激動，案子還處于調查階段，我們會據實進行調查?！?lt;/br> “還是那句話，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宋總，既然你覺得自己是清白的，那更應該查查，要是查出一個廉政模范出來，我親自給你發證書，那多光彩。”</br> 宋謀遠訕訕地說道：“領導，話雖然這樣說，可這樣調查下去，搞得整個公司沸沸揚揚，不利于我開展工作?！?lt;/br> “東興重工公司是市里的維穩重點單位，一旦出了亂子，很容易影響大局?！?lt;/br> 張東峰有些不高興地說道：“宋總，你應該清楚，既然我們收到了舉報材料，就一定要進行調查?！?lt;/br> “只要你是清白的，就不應該擔心被查，而你如果真的犯了錯誤，就應該早點交代問題，爭取主動，不應該拿公司的事情來進行搪塞?！?lt;/br> “根本就是二回事，你別混為一談。”</br> 宋謀遠嘆了一口氣，哭喪著臉說道：“領導，東興重工目前矛盾重重。他們有人想搞我，才搞了黑材料。做企業很艱難，經常要四處打點，您要是真查下去，有些事情，我確實沒法說清楚，只能自己扛下來?！?lt;/br> 張東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說道：“宋總，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清白，就不要怕查。有什么問題，都可以據實和調查人員講，我們會依法辦案，但你要是隱瞞真相，替別人背黑鍋，那就不值得了?！?lt;/br> 宋謀遠沉默著，盯著自己的皮鞋發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理直氣壯地說道：“領導，新官上任三把火，沒想到，您剛剛到任，就將第一把火燒到了東興重工?！?lt;/br> “只能算我倒霉，這個總經理我不做了，大不了再吃幾年牢飯，可我不能出賣朋友，那樣才真是自絕后路?！?lt;/br> 聽到這里，張東峰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幾上，語氣嚴厲地說道：“宋總，你一定要想清楚，案子既然辦了，紀委就一定會辦得清清楚楚?！?lt;/br> “無論你的問題牽涉到任何人，都要一查到底。你最好放棄僥幸心理，主動交代問題?！?lt;/br> “我可以保證的是，你據實交代問題后，不會受到任何打擊報復。組織上還會根據你的立功表現，酌情寬大處理?！?lt;/br> 宋謀遠冷笑道：“領導，現在處理問題的方式，大家心里都清楚。東興重工是個爛攤子，我們只是稍微過了些油水。”</br> “那些大型企業，貪污過億還逍遙法外。遠的不說，就說東興市，到底有多少貪污分子，誰能說得清楚？”</br> “你們口口聲聲搞反腐倡廉，不過是挑軟柿子捏罷了。我就算倒下去了，心理也不平衡?！?lt;/br> 張東峰生氣地說道：“你心里不平衡，那么東興重工的三千多工人心里平衡嗎？”“他們現在連工資都沒有著落，你們這些人卻像螞蝗一樣，把企業的最后一滴血都吸得干干凈凈，還跑到我這里來口口聲聲地喊不平衡，你不覺得臉紅嗎？”</br> 宋謀遠拿手捂了臉，坐在沙發上沉默半晌，才用手抓著頭發，帶著哭腔說道：“領導，我剛才是胡說八道，您大人有大量，別往心里去?！?lt;/br> “我今天帶了三十萬元過來，就想買個平安。您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只要您下令，把調查組撤了，我馬上遞交辭職信，帶著家屬離開東興市，走得遠遠的，絕不給您添半點麻煩?！?lt;/br> 張東峰嘆了一口氣，語氣沉重地說道：“宋總，你不要胡思亂想，配合調查組把問題查清楚。如果確實有難言之隱，你也進行交代，我們會酌情處理。”</br> 宋謀遠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呆呆地愣了好一會兒，伸手搓了搓有些發麻的臉，搖了搖頭，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緩緩走到門邊，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輕聲說出了一番讓張東峰覺得不可思議的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