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東峰皺著眉頭說道:“衛平要的補償或者交易,應該是某種承諾吧,讓我最大限度地支持他。其實,倒是可以做到,但是我不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br> 柳宜笑道:“我上次勸說衛平后,就開始明白,你還是用你喜歡的方式,繼續逼宮,把卷宗直接交給他,讓他做出選擇。”</br> 張東峰眼睛一亮,笑道:“今天放出的煙幕彈,很快就會傳到衛平的耳朵里,他可能會理解成,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里,我要放手一搏,把下面的蓋子徹底掀開。”</br> “如果贏了,我就繼續留在東興市;如果輸了,我就拍拍屁股走人。”</br> 柳宜點了點頭,說道:“你沒有來之前,我只能委屈求全、左右逢源,這樣把自己搞的很累。”</br> “現在你來了,你把卷宗錄下來一份,明天找機會交給他。如果衛平肯做交易,案子就可以緩辦,把負面影響降到最低。”</br> “若是他不肯,你就帶著卷宗去省里告狀,只要有把握將案子辦大,就有可能把他裝進去。畢竟省里領導并不看好他,他肯定不愿冒太大的風險。”</br> 張東峰顯得有些遲疑:“這辦法倒是想過,就是有點下不了手。衛平這個人,毛病雖然不少,但是我還是很欣賞的。況且,同樣擔心事情真的鬧大,倒讓袁烈撿了大便宜。”</br> 柳宜進行勸說:“不是要你真的對付他,而是要做出這種強硬的姿態,逼迫他做出妥協。”</br>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衛平的壓力也很大,或許已經有了放棄岳獨峰的心理準備,只是還存著一絲僥幸心罷了。你把卷宗遞過去,就是幫他下決心。”</br> 張東峰點了點頭,笑道:“好,這個辦法更顯得光棍。我已經習慣了明刀明槍地爭斗,根本耍不出陰謀詭計。”</br> 柳宜笑道:“你走仕途這么多年,會沒有學到半點韜略?騙鬼啊。”</br> 第二天上午,東興市體育中心經過近二年的施工,終于建成并交付使用。</br> 這是集體育比賽、文藝演出、貿易洽談、商業會展、娛樂休閑為一體的綜合性體育場館。</br> 參加完剪彩儀式,衛平興致很高,與一些領導直接去了酒店,開懷暢飲。</br> 等到大家離開后,張東峰回到車上,取了厚厚的卷宗,推開車門,看見衛平正站在臺階上和其它人閑聊,就招手叫來秘書黃然,把卷宗交給他。</br> 接著張東峰便坐進汽車,返回東興賓館,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結果。</br> 十幾分鐘后,衛平健步走到車邊,坐進汽車,秘書黃然把卷宗遞給他,輕聲說道:“領導,這是張東峰送來的。”</br> 衛平點了點頭,把卷宗隨手丟到旁邊,松了松襯衫上的領帶,摸出一根煙點上,抽了一口,笑著問道:“黃然,那邊最近怎么樣,沒有再出麻煩吧?”</br> 黃然笑著回應道:“應該沒有,張東峰最近迷上了籃球,據說三分球投得很準。”</br> 衛平不以為意地說道:“他倒是好興致,這么冷的天還打籃球。”</br> 黃然忽然想起什么,說道:“領導,昨晚獨峰打來電話,說是張東峰過段時間要去京城黨校參加培訓,時間要三個月。”</br> “什么?”衛平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皺了皺眉頭,就把煙丟出車窗外,從上衣口袋里取出老花鏡戴上,拿起旁邊的卷宗,認真地看了起來。</br> 很快,他的臉色陰沉下來,把卷宗丟在旁邊,摘下老花鏡,轉頭望著車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br> 過了好一會兒,衛平收回目光,嘆一了口氣,語氣低沉地說道:“不去辦公室了,直接回家。”</br> “好的,領導。”司機連忙應了一聲,放慢車速,在十字路口處調轉方向,汽車向原先相反的方向駛去。</br> 黃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小心翼翼地進行提醒:“領導,下午滄海縣的蔣書記要過來,向您進行工作匯報,這是月初就定好的。”</br> 衛平臉上露出一絲倦意,擺了擺手,輕聲說道:“我有點累了,讓他去找秘書長,把書面材料留下來就可以了。”</br> 黃然此時看了看衛平身邊的那份厚厚的卷宗,心里咯噔一下,連忙拿出手機,撥了幾個電話,小聲地交代了一番,便安靜地坐在座位上,不再吭聲。</br> 衛平回到家中,先是睡了一個小時的午覺,醒了酒后,覺得頭腦清醒了許多。</br> 他坐在沙發上,喝了杯濃茶,就拿著卷宗走進書房,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悶頭吸煙,整整一下午,都沒有出來。</br> 接下來的幾天,張東峰承受著很大的壓力。自從把卷宗交給衛平后,衛平沒有打過一個電話過來。</br> 兩人在會場上偶爾相遇,也只是很隨意地點了點頭。</br> 從那張冷峻嚴肅的面孔上,張東峰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動,也就摸不清楚,對方的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br> 當然,主動權還是掌握在張東峰的手中,盡管沒有征求東興市一把手的意見,就對下轄縣的二把手展開調查,這無異于先斬后奏,在程序上肯定不過關。</br> 不過,現在已經拿到了真憑實據,衛平也就無話可說,只能認賬,但是,衛平遲遲不肯表態,又是什么意思?</br> 直到周四上午,市委辦公室主任崔天盛給張東峰送來一份會議材料,他看了之后,輕舒了一口氣,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br> 這份材料是關于明天會議的討論內容,其中有很敏感的人事調整問題。</br> 衛平提議,將年齡到杠的老城區一把手調整到市二線部門擔任副職,接替他的候選人名單里,第一個就是岳獨峰。</br> 滄海縣二把手夏傲,也在調整的名單里,他的擬定去向,是到東興市文廣局擔任一把手。</br> 很顯然,岳獨峰雖然沒有成為棄子,但經過一番考量,衛平還是決定做出重大讓步,將紀委的主導權還給了張東峰。</br> 至于夏傲的調離,不過是暫時的緩沖,離開了滄海縣二把手的位置,安排到不太受關注的崗位上,冷處理一段時間,再進行查辦,那樣負面影響會降低很多。</br> 看完這份材料,張東峰的心情很好,此時桌上的紅色電話忽地響起,他接起電話,聽筒里傳來了柳宜興奮的聲音:“東峰,材料看到了嗎?”</br> 張東峰笑道:“已經看到了材料,衛平終于肯低頭了,不容易。”</br> 柳宜笑道:“是啊,難得的勝利,晚上一定要多喝兩杯,慶祝一下。”</br> 張東峰放下材料,笑道:“這次人事調整的力度很大,怎么樣,柳姐,有想法嗎?”</br> 柳宜回應道:“暫時還沒有。明天我們應該支持衛平,幫著推動,先讓岳獨峰順利挪窩,別再節外生枝,出了差錯。”</br> 張東峰笑道:“問題不大,有了我們二個人的支持,就算有反對的聲音,也可以確保多數通過。況且,袁烈應該也希望岳獨峰離開紀委,那樣對他的威脅會小很多。”</br> 柳宜點點頭:“是啊,岳獨峰也是他心頭的一根刺。”</br> 兩人閑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br> 張東峰看著材料上的名單,想了想,給辛長遠撥了電話,讓他準備一些上訪材料出來。</br> 雖說在干部提拔的問題上,他并沒有太大的發言權,但如果哪位干部問題比較嚴重,他卻可以進行阻攔,而且很少有人敢進行反對。</br> 臨近下班的時候,一陣清脆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張東峰整理著辦公桌上的文件,說道:“請進!”</br> 房門打開后,岳獨峰竟然走了進來。</br> 自從張東峰上任后,他自恃身份,極少主動過來溝通工作,不然,兩人之間的關系也不會搞得如此僵硬。</br> 張東峰站了起來,笑著招呼:“老岳,你可是稀客。”</br> 岳獨峰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步履沉重地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椅子坐下,伸出雙手,接過張東峰遞過的茶杯,低頭喝了一口茶水,苦澀地說道:“東峰,恭喜,你贏了。”</br> 張東峰微微一愣,沒想到岳獨峰居然會這樣說,便連忙擺手:“老岳,不是我贏了,而是雙贏。這樣的結果,其實對大家都好。”</br> 岳獨峰嘆了一口氣,心情復雜地看了看了張東峰,點頭說道:“是啊,不過我的去向還沒有最后確定。明天上會討論的時候,還請你支持,美言幾句。”</br> 張東峰笑了笑:“放心吧,老岳,到時我會支持你。”</br> 岳獨峰從兜里摸出煙盒,抽出一根遞過去,自己也點了煙,皺著眉頭吸了一口,試探著問道:“紀委這邊,要做大的調整嗎?”</br> 張東峰擺弄著茶杯,回應道:“可能會有些調整,到時再說吧,都是為了工作嘛。”</br> 岳獨峰沉默了一會兒,嘆息道:“如果你過來的時候,我不采取對抗態度,而是積極配合你把工作搞上去,也許,就不會出現這種局面了吧?”</br> 張東峰撣了撣煙灰,笑道:“老岳,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向前看吧。”</br> 岳獨峰摘下眼鏡,拿著眼鏡布,細心地擦拭起來,重新戴上后,有些疑惑地問道:“直到現在,我還搞不清楚,為什么會突然把我調離,難道省領導直接干預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