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姚遠的說法，衛平笑了笑，沒有吭聲，而是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點著之后，慢悠悠地吸了起來。</br> 黃然知道兩人可能要長談，就很知趣地走了出去，把辦公室的房門輕輕關上，回到辦公桌后，擺弄著手機，發起短信。</br> 衛平撣了撣煙灰：“老姚，你的提醒還是有道理的，我低估了袁烈。”</br> 姚遠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個袁烈，確實是搞陰謀詭計的好手，他手里應該還有沒打出的牌。”</br> 衛平喝了一口茶水，思索良久，苦笑道：“蘇耀雖然站穩了腳跟，也打掉了幾個人。不過，咱們這邊卻少了一個份量不輕的市級領導，這樁買賣，做虧了。”</br> 姚遠有些無奈地說道：“蘇耀無論是業務水平，還是個人威信，都和李敢當比不了。”</br> “在東興市公安系統，暫時還沒人能和李敢當叫板，要想通過蘇耀抓到李敢當的尾巴，并不現實。”</br> 衛平皺著眉頭吸了一口煙，說道：“問題的關鍵，還是時間不夠用。袁烈拖得起，我拖不起。兩年之內，如果工作沒有起色，他肯定就贏了，時間站在他那邊。”</br> 姚遠嘆息道：“李元朗大概也是看中了這點，才如此堅決地支持他，連洛西門也跳過去了。現在東興電視和報紙上，對袁烈的宣傳力度很大，幾乎是過去的三倍。”</br> 衛平淡淡地說道：“媒體當然要聽宣傳部。老洛剛過去，急于表現，可以理解。”</br> 姚遠嘆了口氣：“領導，現在已經到了節骨眼上，您倒是能沉得住氣。”</br> 衛平臉色凝重地說道：“情況已經這樣了，急也沒有用，只能慢慢想辦法。”</br> 姚遠抬起雙手，搓了搓有些發麻的臉，輕聲問道：“領導，懷秋功這次出事，是和他弟弟的案子有關吧？”</br> 衛平皺著眉頭說道：“應該還有一些其它事情，上面沒有透露太多。不過，這次事情，來得很突然，總覺得有些蹊蹺。”</br> 姚遠揉著腦門，有些沮喪地說道：“懷秋功被帶走，我們太被動了。”</br> 衛平點了點頭，站起來，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雨幕，緩緩地說道：“老姚，我真要感謝你。這么多年來，你一直都支持我。”</br> 姚遠心里一熱，嘴唇微動，卻沒有說話，而是低頭喝茶，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領導，這是應該的。你是班長，我不支持你支持誰。”</br> 衛平轉身把煙蒂丟到煙灰缸里，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出一個號碼，說道：“東峰，是我，叫上柳宜，晚上一起吃個飯吧。”</br> 張東峰在電話里說道：“好，去哪里？”</br> 衛平臉上的笑意更濃，說道：“就在東興賓館吧，老姚也過來。”</br> 張東峰點點頭：“行，我給楊經理打電話，讓她安排。”</br> 衛平說道：“我們三十分鐘后到。”</br> 張東峰掛斷電話，從會客沙發上站起來，笑道：“柳姐，走吧，一把手要去東興賓館吃飯。”</br> 柳宜點了點頭，邊收拾辦公桌上的文件，邊說道：“我知道他要坐不住了，懷秋功被帶走，衛平很被動了。這一次，我們兩個人的身價看漲了。”</br> 張東峰笑了笑，立即給東興賓館的楊心念打了電話，說起東興市一把手要來餐廳吃飯。</br> 掛斷電話，張東峰笑道：“柳姐說的對。等會兒在酒桌上，看我眼色行事，肯定幫你賣個好價錢。”</br> “說什么呢？”柳宜白了張東峰一眼，拎著包，與張東峰一起下了樓，兩人各自坐進專車里，向東興賓館方向開去。</br> 楊心念接到張東峰的電話，知道東興市一把手要來吃飯，便不敢怠慢，趕緊進行張羅。</br> 東興市主要領導的口味，她完全牢記在心。</br> 喝酒吃飯還是其次，主要是餐后的娛樂活動要特別進行準備。畢竟，東興市一把手衛平并不常來。</br> 她指揮著幾個服務員，在餐飲包廂的隔壁包間里擺好牌桌，又把小舞廳收拾出來，叫來當班經理，耳語了一番。</br> 她準備在吃飯結束后，安排一場別開生面的面具舞會，讓領導們感受新鮮事物。</br> 最近，東興市干部調整得比較頻繁，楊心念動了心思，準備找機會進行活動，為老公崔天盛說說話。</br> 畢竟崔天盛已經在辦公廳工作了好幾年，按照晉升要求，也可以挪挪地方了，否則的話，不利于以后的發展。</br> 半個小時后，大家進入包廂。</br> 坐下后，先是喝著茶閑聊，等到服務員們把酒菜上齊后，楊心念親自來斟酒，又在大家的要求下，陪著飲了兩杯。</br> 姚遠放下酒杯，笑道：“領導，楊經理的酒量很高，據說人家兩口子談戀愛時，楊經理曾經把崔天盛喝倒過。”</br> 楊心念一聽，臉就紅了，連忙掩嘴笑道：“秘書長，瞧您說的，我可沒有那么厲害。”</br> 姚遠笑道：“楊經理，這可是崔天盛親口講的，你別抵賴。”</br> 衛平夾了一口菜，放下筷子，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笑道：“沒錯，楊經理是海量，女中豪杰，大家都很清楚。”</br> 楊心念有些矜持地說道：“領導，您過獎了。自從結婚后，我很少喝酒。只有在各位領導面前，才勉強喝上幾杯，讓領導們見笑了。”</br> 大家聽了，越發覺得她會說話，對這女人也高看一眼。</br> 柳宜側過身體，看見她頭上的發卡很漂亮，就拉著她的手，低聲贊了幾句。</br> 兩個女人低聲說了一會話，楊心念站起來，笑道：“各位領導，你們慢慢喝，我去舞廳那邊準備一下。”</br> 說完，楊心念轉身退了出去，把包廂門輕輕帶上。</br> 姚遠笑道：“崔天盛倒是娶了一個好媳婦，這兩口子都是一樣精明。無論出現在什么樣的場合，都能應付自如。”</br> 柳宜扶了扶眼鏡，插話道：“秘書長說的對，這對夫婦確實不錯。”</br> 衛平舉起酒杯，示意眾人喝酒，大家各自抿了一口。</br> 衛平放下酒杯，看著張東峰，笑道：“東峰，最近一段時間辛苦了。紀委工作很有成效，你頂住了不少壓力，很不容易。”</br> 張東峰謙遜地說道：“領導，這要感謝您的大力支持。”</br> 衛平擺了擺手，深有感觸地說道：“我應該感謝大家的支持。不然的話，我可真要成為孤家寡人了。”</br> 此時，整個包廂安靜下來，張東峰在內的三個人面面相覷，根本沒想到衛平會把話講得這么直白。</br> 張東峰意味深長地說道：“領導，困難都是暫時的，以后肯定會好起來。”</br> 衛平眼睛一亮，夾了一口菜，又把目光轉向柳宜，半開玩笑道：“柳宜，現在可是逼宮的好時候，不要錯過。”</br> 柳宜面色微窘，似笑非笑地說道：“領導說笑了，大家都在一條船上。乘人之危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我們還是團結起來，共度難關吧。”</br> 衛平徹底放下心，端起酒杯，笑道：“柳宜，為你這句話，我們應該干一杯。”</br> 柳宜雖然感到有些為難，但還是和衛平碰了杯，并將杯中酒喝完，夾了幾口菜，壓了壓酒氣，說道：“各位領導，我可沒有楊經理的酒量，等下堅決不碰杯了。你們只管干杯，我沾唇即止。”</br> 張東峰連忙為她更換了果汁，笑道：“柳姐，你隨意，我們三個人晚上要喝個痛快。”</br> “好，好，咱們這次就喝個交心酒。”姚遠見張東峰和柳宜已經明確表態，不會見風使舵，更不會落井下石，心中高興，也就端起酒杯，頻頻敬酒，眾人說說笑笑，餐桌上的氣氛變得輕松愉悅起來。</br> 柳宜雖然喝著果汁，不過，其它人敬酒時，她還是會喝一二口。</br> 一個多小時后，楊心念再次進來時，卻是大吃一驚，除了張東峰外，其他三位領導都醉得不成樣子。</br> 接下來的舞會肯定開不成了，她只好安排服務員，把三位領導扶回房間休息。</br> 張東峰也不例外。</br> 咖啡廳里回響著輕柔舒緩的音樂，黃然穿著一身休閑裝，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目光看著桌上花瓶里插著的三朵玫瑰花，有些出神。</br> 十幾分鐘后，李青雪出現在門口，她停下腳步，向空蕩蕩的二樓掃了一眼，就邁步走了過來，拉開椅子坐下，神色慵懶地說道：“抱歉，讓你久等了。”</br> 黃然微微一笑，抬手招來服務生，叫了咖啡和甜點，轉頭望向李青雪，輕聲說道：“青雪，今天怎么會來得這么晚？遲到快一個小時了。”</br> 李青雪把白色的挎包放下，拉開鎖鏈，從里面掏出一面小鏡子，照著鏡子上了淡妝，又涂了紅唇，才把東西放回包內，抽出一支玫瑰，嗅了嗅，微笑道：“被子琴阿姨纏住了。她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愛嘮叨。”</br> 黃然嘆了一口氣：“她是不想你出國吧？”</br> 李青雪點了點頭，把手里的玫瑰花放回瓶子里，淡然說道：“沒用的，下周，我就走了。”</br> 黃然把頭轉向窗外，望著如織的雨幕，有些傷感地說道：“你為什么要走呢？在國內一樣可以充電。”</br> 李青雪笑了笑，伸手撫了撫秀發，柔聲說道：“怎么，這時候知道舍不得了？早干嘛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