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遠說道:“這次常委擴大會,是我最不愿意開的會,但又不得不開,因為問題非常嚴重。盡管楊舒東同志突然去世,我們心里很悲痛,但我們必須面對現實,嚴肅追查過江橋斷裂的責任,挽回損失,消除不良影響。”</br> “市委已經組成調查小組,由我牽頭,下面由黃勇志談談有關情況。”</br> 黃勇志從公文包里取出幾份文件,放在桌子上,說道:“這次過江橋坍塌,工人們和市民們反應強烈,紛紛要求追究領導責任。”</br> “楊舒東同志作為外環公路工程指揮部總指揮,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群眾舉報,經初步調查核實,過江橋的承建商是正元工程公司,該公司總經理羅辰與楊舒東有親屬關系。”</br> “羅辰正是利用了楊舒東的影響力才把原來的承建商排擠掉。舉報信揭發羅辰依仗姨夫楊舒東的權勢,偷工減料、以次充好,不按工藝規范施工,所以才出現了大橋塌毀的嚴重事故。群眾強烈要求對外環公路存在的腐敗行為進行調查。”</br> 李之升不陰不陽地接話道:“我聽說還拖欠了工人幾個月工資?”</br> 黃勇志翻開文件,繼續說道:“有這回事,不知道楊舒東究竟是怎么做的,我們還沒有窮到付不起工人工資的地步,資金也按計劃全部到位,筑路工人目前很有意見。”</br> 鐘向陽說道:“楊舒東工作勤勤懇懇,應該不會出現這么大的失誤。他向我幾次提過,外環公路一個億元資金遲遲不能到位。</br> 王志遠明顯不悅地用筆敲了敲桌子說道:“工作勤勤懇懇與錯誤是兩回事。我們不能由于對楊舒東同志有感情,就不去正視他的錯誤。”</br> “他任人唯親,把這么大的工程交給自己的親屬來做,本身就說明問題。看到同志犯錯誤,我們的心里很難受,但我們不能因此不追究責任。”</br> “市委決定,對楊舒東與過江橋損毀的責任進行調查。如果其中有錢權交易、以權謀私,絕不能手軟。”</br> “高層一再要求我們兩個拳頭都要硬,反腐敗無論涉及到誰,涉及到哪一級干部,都要一查到底。下面,請同志們發表意見。”</br> 楊舒東的死對方文杰不啻是晴天霹靂,為什么好人就不長壽呢!</br> 吳家銘推門進來,說道:“告訴你們一件事,市委決定由反貪局會同其他部門,對楊舒東同志立案偵查。”</br> 王如玉覺得頭上被猛然一擊。</br> 方文杰的拳頭狠狠地砸在辦公桌上,“啪”的一聲玻璃板在他的重拳下碎裂。</br> 同時他大聲說道:“什么?偵查楊舒東?放著有問題的盧雨行不查,偏要去查沒問題的楊舒東?兩個都是市級領導,態度為什么截然相反?”</br> “要真是這樣顛倒黑白,那干脆把門口‘反貪污賄賂局’的牌子去掉‘反’字,改成‘貪污賄賂局’好了!”</br> 吳家銘并不因方文杰出格的言詞而惱怒,只說了一聲:“跟我來。”</br> 方文杰坐在吳家銘辦公室的會客沙發上。</br> 吳家銘從桌子上拿起一封信,放到沙發旁的茶幾上,說道:“打開看看,舉報你的。”</br> 方文杰從信封抽出折疊的信紙,打開,里面夾著一張他與楚雨墨跳探戈的照片。</br> 他很快把舉報信看完。</br> “方文杰,信是舉報你沒有接到請柬,也沒有搜查證,便隨意闖入明元大酒店宴會廳,是不是事實?”</br> “嗯,是的。”</br> “你和香江明星楚雨墨跳舞,是不是事實?大吃大喝是不是事實?”</br> “也是事實。”</br> “讓你寫的檢查還沒交,你又擅自行動。你給我解釋清楚,為什么?”</br> “很簡單,為了工作。楚雨墨這個人總在市委領導身邊周旋,與盧雨行的死有牽連,所以我才要和她接觸。”</br> 吳家銘搖了搖頭,責問道:“難道跳舞出風頭也是工作?不摟著香江明星出風頭就不能調查?那是你該去的地方嗎?去之前為什么不和我打個招呼?你還有沒有組織觀念?”</br> “你作為反貪局的一名干部,以反貪局的身份出現在外商的招待會上,給外商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壓力,影響他們的投資信心,擔心我們的政策出了什么變化,這個責任你承擔得起嗎?”</br> “與外商接觸,要先與有關部門打招呼,你應該知道的這個規定,為什么明知故犯?特別是市委主要領導也在場,你擅自行動,搞得領導也很被動。”</br> “外商姜世賢當場就向市委主要領導提出了抗議,質問你們反貪局的工作人員為什么不請自到,還跳了一支舞,破壞了原來的安排!”</br> “姜世賢已經通過外事部門要求我們賠禮道歉。我一直壓著,現在不能壓下去了。方文杰,你給組織上招來了多大的被動!”</br> 方文杰解釋道:“吳局,我承認我考慮不周。楚雨墨請我吃飯,我去了。也許,你又快收到舉報我與香江明星鬼混的舉報信了。”</br> “但我幾次與楚雨墨的接觸,都有收獲,發現了重要的線索。楚雨墨是盧雨行死前密切接觸的幾個人之一,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重視。”</br> 吳家銘抽出一支煙遞給方文杰,放緩了語氣,說道:“方文杰,組織決定,調你去查辦楊舒東的案子。關于盧雨行的死因調查由王如玉負責。”</br> “回去你對她交待一下,立刻著手過江橋事故的調查。我對你一向是很信任的,很放手的。你的成績大家也都是看得見的,但不要因此而滋長驕傲情緒。這樣吧,姜世賢的舉報信,由我來承擔責任。你可以走了。”</br> 方文杰站起來,摘下大蓋帽,放在桌子上,淡然地說道:“吳局,把我調出反貪局,你們不就一勞永逸了嗎?”</br> 方文杰轉身走向門口,吳家銘在他背后怒聲叫道:“站住。”</br> 目光對視,猶如兩把利劍碰撞。</br> 吳家銘再次厲聲說道:“你這是什么態度!以甩手不干威脅領導嗎?”</br> 方文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沖動,他揮著手叫道:“難道不是這樣嗎?財政局的騙匯案,當時盧雨行是財政局長,當我繼續追查贓款下落時,你們把我調走了!”“現在盧雨行死因即將有重大突破時,你們又把我調走,讓我去裁贓誣陷好人,這是為什么!”</br> 說完,方文杰轉身拉開房門,門吮當一響重重地關上。</br> 吳家銘看著方文杰留在桌子上的帽子,神色復雜。</br> 王如玉見方文杰一臉怒容回來了,女性特有的敏感和直覺使她知道一定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她輕柔地問道:“方文杰,出了什么事?你的帽子呢?”</br> 方文杰呼出一口氣,努力壓制心中的憤怒,說道:“王如玉,我剛接到通知,盧雨行的死因調查,由你負責。我調動了工作。相關材料都在你手里,祝你順利。再見。”</br> 對楊舒東進行立案偵查,使黃勇志在市委的地位迅速上升,他一個人抓兩個市級領導的案子,許多干部見了他心里打鼓。</br> 在外商的眼里,他更是炙手可熱。</br> 黃勇志手持球桿仿佛是將軍出征。</br> 高爾夫球高高躍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br> 姜世賢、楚雨墨和幾個港商拍手稱贊。</br> “黃主任,這一桿真夠專業,佩服、佩服。”m.</br> “黃主任,您真是神采飛揚!”</br> 黃勇志用球桿指著姜世賢說道:“不懂得作弧線運動的人,永遠不會成功,打球的道理就在于這里!直來直去乃是生意場大忌,不提別的,瞧我擊下一桿。”</br> 說實話,王如玉沒有想到她竟會主管盧雨行的案件,失去了方文杰的指導,她不知從何處下手。</br> 同時她擔心方文杰經受不住打擊,從此自暴自棄。</br> 心煩意亂的她把盧青陽邀出來,希望從舊友那里尋得突破。</br> 王如玉與盧青陽沿湖畔散步。</br> 盧青陽點上一支煙說道:“我聽說方處辭職了?”</br> “沒這回事。”</br> “你愛上他了?”</br> “你瞎說什么,我找你是談你們家的失竊案。”</br> “你騙不了我。”</br> 盧青陽與王如玉坐在湖畔長椅上,王如玉有意坐得稍遠一些。</br> 王如玉問道:“上次我到你們家取文件,你說過,你們以前暗偷、現在明搶,到底是怎么回事?”</br> 盧青陽吹了一聲口哨,說道:“沒有這事,我家什么也沒丟。”</br> 王如玉看了看盧青陽,說道:“我已經調查過了,你們大院的警衛清清楚楚地聽到你大喊了一聲‘站住’,而附近居民也證實在緊鄰你家院墻的胡同里,半夜曾有一輛汽車停了很長時間,后來有個黑影上了車,汽車才開走。”</br> “青陽,我選擇這個地方找你談,沒有給你發傳票,知道你的苦衷,給你留著面子,你不要為難我。”</br> 盧青陽擰滅香煙,轉移話題:“如玉,你還記得嗎?我們談戀愛的時候,常常到這里來,也坐過這把椅子。”</br> 王如玉卻繼續問道:“你不敢報案,對不對?看著我。”</br> 盧青陽沉默。</br> 王如玉接著說道:“因為保險柜失竊的物品,有來路不正的嫌疑,也許是受賄、也許是貪污,你不想把這些東西作為你父親腐敗的證據,對不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