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偉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前胸后背出了一層冷汗。</br> 他作為刑警,并不懼怕陌生人的槍口。讓他出一身冷汗的是這個陌生人完全掌握著他的一些事情,他隨意說出的幾件事情,完全是真實的。</br> 為了靜心,李志偉把汽車開到一家咖啡館門口,隨意走進一個包間。</br> 李志偉從煙盒里取出煙,其實煙盒里只有一支煙。</br> 它與真煙沒有任何區(qū)別,只是過濾嘴那截比較硬,顯然里面藏了一個小藥瓶。</br> 這瓶密寫顯影液提示他,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不是夢。</br> 一旦把這支香煙交給王光華,李志偉明白就是串供,就是王光華的共謀犯罪分子,再也沒有回頭路。</br> 拒不執(zhí)行天外天的指令,或者干脆向組織說清全部問題,那么前途就完了,至少不能再當(dāng)一把手。</br> 不行,不能說。對,先拖下去,沉默地拖下去。</br> 天外天不會僅僅由于拖下去不辦就會致我于死地。如果他們進行舉報,再想找個人與王光華接頭也就難了。</br> 李志偉到了設(shè)在市局招待所的汽車走私專案組辦公室,看見方文杰已經(jīng)在等他。</br> 方文杰直接問道:“志偉,上次鬧靈堂的那個人,你知道他的下落嗎?”</br> 李志偉心里一驚,但表面上說道:“我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br> 方文杰說道:“他的名字,我總算打聽出來了,叫徐一凡。我去了一趟勿忘我電器商城,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只有幾個留守人員。”</br> “他們也不知道徐一凡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記得當(dāng)時幾個人把他推出了靈堂,好像推他的人里面有一個市局的刑警,會不會把他拘留了?”</br> 李志偉心里更加驚訝,但表面上還是說道:“這個好查。派出所、看守所,你打個電話問問就知道結(jié)果了。如果這個徐一凡拘留了,一定會有登記。你認為這個人有什么價值?”</br> 方文杰如實說道:“吃不準。但是他應(yīng)當(dāng)多少了解點商城內(nèi)部的情況。”</br> 李志偉勸道:“老同學(xué),不是我潑你冷水,一個售貨員能了解什么內(nèi)部情況?不外乎是勞資糾紛,我們又不是勞動仲裁機關(guān),哪有工夫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依我看,我們重點突破兩個人。第一個人是盧青陽,他父親的事情他應(yīng)當(dāng)知道一些,他本人也有重大嫌疑,組織人力查他的公司。”</br> “第二個人是王光華。明元大酒店的小車隊就有十多輛走私品牌的汽車。走私的案子,其實跟公安、跟反貪關(guān)系不大。讓王如玉去抓吧,她是干這個的。你要沒什么事,我先回局了,限期破案的幾件大案讓我正抓瞎。”</br> 方文杰離開了專案組辦公室。</br> 過了半個小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來。</br> 李志偉靜了靜神,抓起電話,“喂,找誰?”</br> “李局在嗎?”</br> 李志偉此時已經(jīng)聽出正是用槍口頂著他的那個陌生人的聲音:“我就是。你是誰?”</br> “剛見過面,你忘了?李局,我數(shù)了數(shù),你在那家咖啡館喝了二杯咖啡。友情提醒一下,咖啡喝多了對胃不好。過幾天,我請你吃飯。”</br> 說完,對方掛斷了電話。</br> 他們連這個剛投入使用的電話號碼都知道,絕對不會是外人,會是誰呢?再說,剛才他在咖啡館的包廂里喝了二杯咖啡的事情居然都知道!</br> 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jiān)視之下,除了照著他們的要求做,沒有別的出路。</br> 黃元監(jiān)獄的小花園呈現(xiàn)出五彩繽粉的色彩。王志遠的放風(fēng)時間并不受限制,從早上開門到晚上關(guān)門,他愿意在花園里呆多少時間都行。</br> 清晨,王志遠走出囚室,在小花園里打起了太極拳。入獄以來的沮喪已經(jīng)被秋風(fēng)掃空,他邊打太極還邊吟唱:“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br> 執(zhí)行看押職責(zé)的武警戰(zhàn)士和王志遠的關(guān)系已處得很熟,甚至對這個非常遵守獄規(guī)的老干部有許多好感。</br> 晨練結(jié)束后,有人來通知他:“王志遠,現(xiàn)在給你換號,有床、有桌子、有沙發(fā)。”</br> 在轉(zhuǎn)換監(jiān)房的通道上,王志遠突然站住,他一眼認出兩名武警押解迎面而來的是兒子王光華!</br> 押解王志遠的一名戰(zhàn)士想用身體擋住王志遠的視線,他憤怒地叫了一聲:“讓開!”</br> 戰(zhàn)士本能地挪開了身體。</br> 此時他看見兒子剃成了光頭,一陣心酸,掉下眼淚。兒子是好是壞、是善是惡,他都不覺得再有什么意義,只知道他是兒子,親生的兒子!</br> 王光華也想站住,但被武警推了一下,繼續(xù)往前走。在與父親擦肩而過時,輕輕叫了一句:“爸爸。”</br> 一聲久未聽到的“爸爸”的呼喚,使王志遠全身像觸電般地抖動了一下。</br> 王光華被押進了一個房間。他坐在中間的凳子上。一名武警走到他身邊,用鑰匙取下了他的手銬。</br> 他認出長條桌后面全是熟面孔:吳家銘、方文杰、王如玉、李志偉。使他略感意外的是李志偉的警服上已經(jīng)扛著一級警監(jiān)的肩章。</br> 李志偉的喉嚨有些發(fā)緊。方凳上坐著的罪犯就是他今天要用暗號接頭的人,也是奪去婷婷生命的兇手。</br> 以往不共戴天的仇恨,能讓王光華建立起對我的信任關(guān)系嗎?如果他認為這是個圈套,反過來指控我怎么辦?</br> 天外天在什么時候與王光華設(shè)定好用香煙接頭的暗號,是在王光華被捕之前還是被捕之后?</br> 王光華事先知道和他接頭的人的姓名嗎?如果我把內(nèi)藏密寫顯影液的香煙給他,他并不知道里面有東西,抽起來覺得不對勁,把里面東西當(dāng)場暴露出來,那又該怎么辦?</br> 李志偉作為主審,面對犯人較長時間的沉默,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因為這是審訊常用的手段,利用沉默使犯人感到精神的壓力。</br> “王光華,我們又見面了。”李志偉的語氣并不嚴厲,“你還有許多問題沒有交待,有的只是交待了一些但沒有徹底交待。”</br> “盡管你方方面面有許多關(guān)系,但依你現(xiàn)在的處境,是不應(yīng)該繼續(xù)抱什么幻想。你怎么樣?收監(jiān)以來,認識上有一些提高沒有?對你的問題有沒有新的認識?”</br> 王光華譏諷道:“確實有一些新的認識。比如說,我注意到你已經(jīng)扛上一級警監(jiān)的牌子,這就意味著你晉升了。你應(yīng)該感謝那些被你抓起來的犯人,是他們給你創(chuàng)造了立功提職的機會。”</br> “我記得,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還在街上抓小混混。這世界真是滄海桑田。=”</br> 李志偉的手掌重重擊在桌面上,一瓶礦泉水翻倒。</br> 方文杰為了緩和審訊的緊張氣氛,平靜地說道:“王光華,用語言來攻擊他人,恰恰說明了你的心虛。你的罪行嚴重到何種程度,你的心里清楚。你還年輕,態(tài)度好,也許罪不至死。”</br> “你應(yīng)當(dāng)珍惜每一次提審,作為你立功減罪的機會。你聽清楚了,我說的不是立功贖罪,你的罪行是贖不完的。爭取減罪,爭取留條命,是你當(dāng)前唯一能做的。你狂有什么用?你表演給誰看?告訴你,在這里沒有掌聲,無人給你喝彩。”</br> 方文杰與李志偉開始低聲耳語:“這種對抗的狀態(tài)問不出什么東西,是不是把照片拿給他,先動之以情再說?”</br> 李志偉點點頭。</br> 方文杰見王光華沉默了,便溫和地說道:“王光華,你比我的歲數(shù)還小。我就不信你愿意吃一顆子彈。別忘了,你還有南宮燕,她還懷了你的孩子,你就不為她們母子想一想?”</br> “這次來,如玉把你和南宮燕的結(jié)婚照帶來了。我們說話算話,逮捕你時答應(yīng)過你,會把照片送到你手里。”</br> 從王如玉手中接過照片,王光華仇恨的目光消失了,他把照片看了又看,手指輕輕滑劃照片上南宮燕的身影。</br> “這張照片,能給我嗎?”這是王光華入獄以來惟一提出過的請求。</br> 方文杰看了看吳家銘,又看了看李志偉。</br> 李志偉說道:“可以,你就珍惜吧。王光華,現(xiàn)在我們能進入正題了吧。”</br> 王光華擦干淚水說道:“你們想問什么?我愿意配合。”</br> 李志偉問道:“王光華,你與盧雨行,還有其他一些人,是不是參與了汽車走私?這是一起發(fā)自廣城、牽涉我市的金額巨大的汽車走私案。”</br> “王光華,你在其中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你把你參與的和你了解的情況,如實進行交待。”</br> 在方文杰問話的時候,李志偉掏出一盒外國香煙,取出一支白色過濾嘴的香煙叼在嘴上,用右手中指和食指的第一節(jié)夾住,用火柴點了兩次才著,深深地吸了兩口后再摁滅。</br> 李志偉做這些動作不僅讓吳家銘、方文杰、王如玉沒有進行注意,就連王光華一時也沒有注意。他并不是把接頭暗號忘記了,而是根本沒有往李志偉身上想。</br> 李志偉繼續(xù)問道:“王光華,你聽清我提的問題了嗎?”與此同時,李志偉又掏出一盒國內(nèi)香煙,從里面拿出一支黃色過濾嘴香煙,仍用右手中指和食指的第一節(jié)夾住,用打火機一次點燃,抽了起來。</br> 王光華心里感到驚訝,李志偉的這幾個動作完全符合上次約定的暗號。</br> 只是王光華根本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與李志偉有著殺妹之仇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