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選舉部門專門的會場,陳少白拿著厚厚一疊紙和市選舉部門負責人曾陽德一起迎接張東峰。</br> 陳少白說道:“領導,我和曾主任一起設計了一種新款的信任表決票。”</br> 張東峰拿過來一看,發現信任票是對折的,印制得很正規。</br> 打開來,張東峰的名字已經印上了,下面有非常滿意、滿意、基本滿意、不滿意四欄。</br> 非常滿意、滿意、基本滿意都屬于信任,不滿意才是不信任,投票者任意選擇一欄打勾。投票者還可以在備注欄填寫意見。是不記名投票。</br> 陳少白繼續說道:“領導,以后對市級領導正職和副職,還有市府一些主要部門的正職與副職,市選舉部門都可以進行這樣的投票表決。”</br> 張東峰對和陳少白和曾陽德點了點頭,說道:“這種形式好,市選舉部門就應該依法履行全面監督的職責。”</br> 張東峰在市選舉部門的常務會議上匯報了自己來龍觀市任職三個月的工作,特別對補發拖欠教師多年工資出現弄虛作假的情況,作了自我檢查。</br> 最后,張東峰向與會人員說道:“我今天來接受你們的信任表決,絕不是搞形式主義、走過場。假如大家對我缺乏足夠的信任,我將鄭重地提出辭職。”</br> “假如大家繼續信任我擔任這個職務,我要求市府從我開始,到所有局級領導干部,都要定期接受大家的審議。市選舉部門有權罷免市府的每一個領導干部。”</br> 選舉部門的常務會議成員有四十五名,投票表決的結果很快就統計出來,張東峰獲信任票高達95%以上。</br> 結果公布后,張東峰再次上臺,向全體投票人鞠了一躬:“謝謝大家的信任。我沒有想到能得到這么多的信任票。我只有一句話,今后我要鞠躬盡瘁、死而后已。”</br> 會場里的全體人員熱烈鼓掌。</br> 張東峰與曾陽德十點鐘準時到達市委專用會議室。</br> 鐘九歌等八個會議成員已經在會議室坐好。</br> 鐘九歌坐在楕圓型會議桌的主端,其余人分坐兩側。</br> 本來的話,這種會議的座位是非常有講究的,并不是先來先坐,也不能由自己隨意選擇。</br> 只是這一次,張東峰干脆在長圓桌另一端面對著鐘九歌坐下。</br> 這個位置本來是前來接受問話的人的座位。</br> 在會議成員討論和決定龍觀市重大事項時,需要有專門的人員對所有會議成員進行專門的、詳細的解釋。</br> 現在包括鐘九歌在內的所有會議成員對于張東峰如此怪異的坐法表示驚訝,但沒有一個人出聲問詢。</br> 這些人對于張東峰的所作所為,已經不想過問原因,因為有時會自討無趣。</br> 曾陽德一邊坐下一邊對鐘九歌匯報:“領導,剛才的信任表決結果不錯,張東峰得票95%以上。”</br> 鐘九歌笑道:“龍觀市多年來上下比較和順,我們還是要發揚這種寬容、理解的作風。”</br> 張東峰敏感地意識到鐘九歌在用這樣的調子為接下來的會議定基調。</br> 果不其然,鐘九歌接著說道:“今天開會主要討論趙飛鵬處分問題。我的意見,要允許領導干部犯錯誤,就是剛才講的要寬容、要理解。”</br> “如果為了一件事情的失誤,就罷免一個縣的一把手,就會嚇得其他一把手更加小心謹慎。如果大家的膽子放不開,縮手縮腳,那以后還談什么創新、什么變革?”</br> “張東峰要罷免趙飛鵬的心情,我們也可以理解。張東峰親自抓的補發拖欠教師多年工資,還專門召開大會宣布在龍觀市拖欠教師工資成為歷史,現在發現有人弄虛作假,當然火大。”</br> “張東峰從事過多年的紀檢工作,我知道紀檢工作往往要求從重從快,為此他現在提出的處理意見難免有些過激。”</br> “我專門征求了其他幾位成員的意見。馬子微的意見和孔玄夜的意見比較接近,認為對趙飛鵬進行全市通報批評就可以了。這二位和張東峰都是穩定社會領導小組的主要負責人,他們的意見,我想張東峰尤其要考慮。”</br> “呂香梅同志分管組織工作,涉及干部處分,當然也要聽取她的意見。她和組織部的幾位副部長進行了商量,認為最成熟的處分方案就是進行全市通報批評。”</br> 呂香梅看著眼前打開的筆記本,點了點頭。</br> 鐘九歌又指了指馬子微和孔玄夜,說道:“我剛才轉述你們二位的態度,沒有偏差吧?”</br> 馬子微和孔玄夜當著張東峰的面,覺得有些尷尬,但還是點了點頭。</br> 鐘九歌繼續將大多數成員捆綁在一起:“本來的話,我們可以先個別成員開個碰頭會,形成統一方案再上會討論,但是,張東峰同志一直堅持開會直接討論,我也同意了。”</br> “為了會上形成的結果充分成熟,避免無謂的爭議,我這二天還和傅志澤、簡立輝、曾陽德、任玉堂先后交換了意見,幸好大家的意見還是一致的。”</br> 說到這里,鐘九歌停下來,開始掏煙、點煙。</br> 抽了一口后,鐘九歌繼續說道:“綜合大家的意見,對趙飛鵬最多搞一個全市通報批評就可以了。通報可以發到市、縣、鄉三級。說實話,我認為已經是一個相當嚴厲的處分。”</br> 張東峰對于出現這樣的情況,早有心理準備,此時開口問道:“大家還有什么補充意見嗎?”</br> 看到大家都沒有說話,張東峰繼續說道:“我還是堅持罷免趙飛鵬職務的提議。我們確實要允許領導干部犯錯誤,但要看他犯了什么錯誤,是如何犯錯誤的。”</br> “我之所以一定要罷免趙飛鵬,當然是有原因的:第一,他已經不是首次弄虛作假。根據我在寧曙縣春山鄉等鄉鎮調查,寧曙縣去年上報的各項經濟指標,都有不同程度的水分。”</br> 鐘九歌陰沉著臉問道:“這些情況,你調查核實了嗎?”</br> 張東峰接話道:“春山鄉的情況我原來調查了,但在趙飛鵬的壓力下出現過反復。最近我又進行了核實。”</br> 鐘九歌擺了擺手,說道:“一個鄉并不等于一個縣。”</br> 張東峰回應道:“就看這個鄉存在的問題是不是孤立的問題,補發拖欠教師多年工資出現弄虛作假情況,最初也是在春山鄉東門村發現的,經過市府辦公廳和市教育局十多個工作組收取的白條來看,寧曙縣的所有鄉鎮都存在這樣的情況。由此可知,去年的各項經濟指標有水分,在寧曙縣也可能鄉鄉如此。”</br> 鐘九歌進行反駁:“這個之間沒有邏輯關系,我們不能隨隨便便舉一反三。”</br> 張東峰回應道:“春山鄉出現的解決拖欠教師多年工資的白條是在趙飛鵬的唆使下成為事實,這是有證據的,表明趙飛鵬不是受騙者,而是主動指使下屬弄虛作假,欺騙上級、欺騙教師。”</br> “一個一直用謊言制造工作成績的掌權者,我認為就應該剝奪他的權力。”</br> 張東峰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喝茶抽煙,大家都是面無表情地坐著。</br> 鐘九歌已經拉著其它成員進行表態,而張東峰還是據力理爭。</br> 其它成員不可能改變自己的決定,現在就看鐘九歌最終的態度。</br> 看到沒有一個成員進行重新表態,張東峰接著說道:“如果要有一個全市通報批評的話,這個通報應該是針對我的。”</br> “我作為龍觀市穩定社會領導小組組長,直接領導解決補發拖欠教師多年工資事關社會穩定的問題,寧曙縣卻出現了如此嚴重的弄虛作假情況,其他各縣區也復查出不同程度的弄虛作假情況,我有著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br> “我要求會議嚴厲通報批評我,文件下發到市、縣、鄉三級,還可以考慮刊登在龍觀日報上,這樣才能上梁正了下梁不歪。”</br> “從對市級領導嚴要求開始,我們才能號令全市領導干部提高工作效率。同時,對趙飛鵬的罷免刻不容緩,再延緩的話,就會涉及到我們在民眾中的威信。”</br> 鐘九歌心里當然巴不得對張東峰進行通報批評,甚至是給予更加嚴厲的處分,但是現在這樣的口子一開,以后他自己如果出現工作失誤,是不是也要進行全市的通報批評?是不是也要把自我檢查刊登在龍觀日報上?</br> 張東峰真是狡猾,明明知道大家不會同意這樣做,他還是照樣提出來!</br> 更讓鐘九歌惱火的是,如果對張東峰進行全市通報批評,那么對趙飛鵬的處分肯定要嚴重的多。</br> 于是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會議桌上,生氣地說道:“不要把情況說的這么嚴重,也不要動不動就說自我檢查。”</br> “張東峰,你如果一定要進行自我檢查,你可以在民主生活會上說個夠。”</br> 張東峰繼續回應道:“大家把穩定社會領導小組這一攤重任委托給我,我坦率地告訴大家,不罷免趙飛鵬,我的工作沒法干。”</br> 鐘九歌臉色鐵青地插話:“我們不能只從個人工作的角度出發考慮問題,還要考慮方方面面。我們要為全市二十個縣區的一二把手們著想,我們得讓他們都吃定心丸,才能夠踏實工作。”</br> “罷免了趙飛鵬,張東峰,你的工作是好干了,很可能我們這些人都覺得不好做工作了。你應該看到,大家和你的意見不一致,現在都很為難坐在這里。”</br>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