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冷笑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筆跡,不同的打印機也有不同的筆跡。”</br> 說著他坐下了,對蘇菲菲繼續說道:“我是搞公安的,他們這些人在對張東峰搞事。你和張東峰進行聯系,看他知道不知道這封舉報信。如果不知道,你把這封舉報信送給他看看。”</br> 陸行舟掏出煙點著,抽了兩口,繼續說道:“這件事可能會對張東峰造成不小的壓力。”</br> 蘇菲菲拿起桌上電話打張東峰手機,沒人接。又打陳少白手機,占線。于是她把舉報信揣到包里,起身說道:“我現在就去找他。”</br> 張東峰早晨上車時對陳少白說道:“今天周六,咱倆加班。”他要檢查全市城建規劃,還包括學校危房改造情況,“上午轉一轉,下午和市民對話時更言之有物。”</br> 下午,市府要在龍觀廣場就建設環境與市民進行對話。</br> 汽車在下著小雨的街道上行駛,馬路比較通暢。</br> 一個又一個的機關院墻已經拆掉,院內的綠地成為與市民共享的資源。</br> 汽車開到污水河旁,冒著小雨,河中治污工程還在進行。河畔那片歌舞廳早已拆平,有的地方開始種樹種草。</br> 張東峰說道:“種草漂亮、種樹省水省錢,你們要計劃好。”</br> 路過龍觀市博物館,張東峰指著大門兩旁的兩間小耳房說道:“我早就說過了,這兩間小房子是違章建筑,擺在這里不倫不類,破壞了博物館的文化景觀,為什么還沒有拆掉?”</br> 陳少白說道:“領導,據博物館的負責人說,里面堆放著東西,還住著門衛。”張東峰擺了擺手:“今天是周六,過了周一,周二早晨我路過這里,不希望再看見這兩間破房子。”</br> 陳少白掏出筆記本記下了此事。</br> 又路過街邊幾間大廠房,張東峰讓司機停車,司機遞過傘來,一人一把傘下車觀看。</br> 道路很直,路兩邊的建筑也都空開一段距離,惟有這片廠房凸在路邊。</br> 張東峰說道:“這里并不符合市容規劃,應該想辦法拆除。”</br> 陳少白說道:“領導,這里原來是水泥管廠,算是國企,后來讓個人買斷了產權。”張東峰好奇地問道:“誰買斷的?”</br> 陳少白笑道:“領導,還是那個康雨華。”</br> 張東峰皺著眉頭說道:“這個康老板的生意做得還真不小。”他由近及遠指了一下街道:“路以后還要加寬,路邊還要有綠地,這片廠房肯定要進行拆除。”</br> 陳少白提醒道:“領導,這不是違章建筑。”</br> 張東峰說道:“是合法的建筑,但不是合理的建筑。當然,合法建筑與違章建筑的拆除政策不同。”</br> “違章建筑,拆了白拆。像這片廠房,可以想辦法在其他地方找塊地皮,讓它拆遷過去,把這水泥管廠全部資產進行估價,再把市里給他的地皮也做價,兩價相抵,虧他多少補多少。”</br> 陳少白又在筆記本上記下了此事。</br> 張東峰揮了揮手,一邊上車、一邊說道:“做價要合理,防止對方漫天要價。”</br> 汽車開到城區邊的一所中學里。</br> 張東峰和陳少白打著傘踏著坑洼不平的露天樓梯上了一棟陳舊的二層教室樓,推了推一旁糟爛的長廊木扶欄,又推了推一旁破舊的教室墻壁和門窗,說:“孩子在這樣的危房中讀書,讓父母安心工作發展經濟,不是瞎扯嗎?”</br> 推開教室門,張東峰站到木板吱嘎作響的講臺上,往下看了看桌椅板凳都顯破舊的教室:“要是幾個月后龍觀的孩子們還在這樣的教室里上學,我這個二把手就可以辭職了。”</br> 陳少白的手機響了,他接通了電話,神色一下變了。</br> 掛斷電話后,陳少白告訴張東峰,是蘇菲菲打來的電話。目前在龍觀市出現了一封舉報張東峰的匿名信。</br> 張東峰愣了愣,疑惑地問道:“舉報我什么?”</br> 陳少白說道:“十大問題。”</br> 張東峰揮了揮手,不為意地說道:“我人正不怕影斜,根本不怕匿名信。”</br> 陳少白提醒道:“領導,我看蘇菲菲很著急,可能事情還是嚴重的。”</br> 張東峰想了想,說道:“轉得也差不多了,先回家吧。”</br> 張東峰同陳少白回到龍觀賓館,蘇菲菲已經先到了。</br> 張東峰拿過舉報信,看完臉就鐵青了,坐在那兒一言不發。</br> 蘇菲菲說道:“關鍵是這種虛虛實實的寫法很難進行反駁,他們說張東峰講省一把手孫鐵成對他言聽計從,誰能證明張東峰沒講?”</br> 陳少白接話道:“我整天跟著領導,我就能證明。”</br> 蘇菲菲搖了搖頭:“人家會說是你在包庇。要證明這句話是謊言,只能用排除法,全龍觀的領導干部都出來作證才行。”</br> 陳少白憤怒地說道:“真是欺人太甚。什么叫專權?積極干事叫專權,不干事倒成了好人。什么叫突出個人?我看領導已經穿鞋戴帽夠藏頭露尾了。”</br> “說作風粗暴。說真的,我一開始也有點不適應,后來明白了,領導為了把龍觀這輛慢慢騰騰的牛車趕起來,不得已而為之。”</br> “說帶領小分隊對縣鄉搞突然襲擊,我覺得襲擊得好。過去我們都是準備好節目哄騙上級,張市長是既看節目單上的內容,也要看節目單外的節目,這打破了官僚主義。”</br> “防火防盜防張東峰,這本來是龍觀一些干部贊譽領導的說法,怎么就說成把領導與火警匪警相提并論?居然說領導是花花領導。”</br> 陳少白指著蘇菲菲,苦笑道:“連你也成了陪伴領導辦公的美女之一。第十條、懷疑領導受賄。”陳少白將舉報信往茶幾上一拍:“別的領導干部可能最怕經濟舉報,說句不好聽的,在龍觀市有幾個領導干部敢站出來里外亮一亮,可能只有張市長吧。”</br> 陳少白憤慨完了,看著坐在那里一言不發的張東峰進行提議:“領導,他們寫匿名信,我寫署名信,我也到處發。”</br> 張東峰搖了搖頭,苦笑道:“那成什么了?也許有些人還樂意看到這樣互相吵起來。”</br> 蘇菲菲無奈地說道:“一個人散布的謠言,有時一百個人都辟不了。”</br> 陳少白一下站起來,在客廳里走了幾步,站住說道:“領導,我這個人不愛走極端,跟你四五個月了,你看我什么時候尖銳過?可這次我實在是替你咽不下這口氣。到這種份上如果我還模棱兩可,我覺得自己不夠做人資格。”</br> 張東峰瞇著眼想了想,畢竟少數人的義憤并不能化解眼前這份舉報信造成的危機。他知道這封舉報信在省城會搞亂很多領導干部的腦袋,在龍觀市又會攪亂很多視聽。</br> 而你面對這樣陰險的舉報活動,幾乎找不到還手之處。</br> 馬子微冒著小雨來了,一看屋里氣氛不對,笑著問道:“你們在談什么?”</br> 陳少白拍了拍茶幾上的舉報信,生氣地說道:“這里有一封舉報領導的匿名信,不知您收到沒有?”</br> 馬子微點了點頭坐下,扶了扶眼鏡,換了一副鄭重神情:“我來就是來說一下這件事。舉報信我是昨天下班前收到的,據了解,其他幾位副職也收到了。龍觀市各部局委的負責人差不多人人都有。”</br> 陳少白對張東峰說道:“就是沒給我們二個人寄舉報信。”</br> 張東峰坐在那里黑著臉不說話。</br> 馬子微看著張東峰說道:“這封舉報信確實太不像話了。不管其他方面我對你有這樣或那樣的保留,但我堅決反對這封舉報信。”</br> “我準備周一上班,就向鐘九歌匯報我的態度。我今天就是對你表這個態。”</br> 張東峰拍了拍沙發扶手,嘆了一口氣:“謝謝了,謝謝。”</br> 離開前,馬子微又說道:“這種事,我過去當縣一把手時就遇見過。小人做法,犯不著太為它生氣。”</br> 陳少白也起身告辭,看著外面逐漸下大的雨,提議:“領導,下午廣場與市民對話,是不是干脆取消?”</br> 張東峰搖了搖頭,說道:“前兩天已經登報通告,怎么能隨便取消?”</br> 陳少白說道:“下這么大的雨,估計也來不了多少人。”</br> 張東峰語氣堅定地說道:“就算只來一個市民,我也應該如約而去。”</br> 客廳里只剩下張東峰、蘇菲菲。</br> 蘇菲菲安慰道:“這也不一定是壞事,你看到陳少白反而更明確地站出來,連馬子微都表了態。”</br> 張東峰站起來,背著手看了一會兒窗外的雨,轉回身,有些無奈地說道:“就這么一封匿名信,就會把孫鐵成對龍觀市的看法搞亂了。我再去辯解,孫鐵成也不一定全不信。”</br> “天下有一種謊言最為陰險,就是你聽了不用去調查核實就半信半不信,你去調查核實還是半信半不信。我看有些人肯定會對這份舉報信拍案叫絕,說我張東峰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br> 蘇菲菲說道:“你身臨其境感受壓力大可以理解,我覺得沒什么。多行不義必自斃。我看他們越搞得過頭,越走向反面,真要他們往省里寄兩封也就算了,這樣到處寄,反而顯得別有用心。”</br> “陸行舟講了,他們寄出的舉報信在信紙上不留一個指紋。你想想,戴橡皮手套操作的是幫什么樣的人,還不昭然若揭?”</br> 張東峰對蘇菲菲最后的說法感興趣了:“這是陸行舟親自告訴你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