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天縱掏煙想敬,見鐘九歌、紀長戚的手上都已經冒著煙,虛晃了一下戚秋月,便一邊給自己點煙一邊進行解釋:“謝靈清剛才打我手機,說您對下午這個接待外商的活動安排很不滿意。我沒顧上參加酒宴,就和張東峰請了假,先跑到您這里報到了。”</br> 鐘九歌瞄了他一眼:“我看你們侍候起張東峰來,也跑得挺快。”</br> 孫天縱攤開雙手,無奈地說道:“領導,我在市府這邊干,張東峰有吩咐,我當副職的總不能不干。當然,領導,我再跟著張東峰干,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br> 鐘夜華也回來了。</br> 鐘九歌接著對孫天縱說道:“那封舉報信對張東峰經濟問題有揭發,我看那兩個外地房地產商和張東峰關系肯定不清楚。聽說他們在龍觀市做項目,市規劃委、市建委、國土局這邊,你都在親自為他們做工作,你跟張東峰怎么跟得這么緊?”</br> 鐘夜華聽到這個話題一下注意了,脫下西服掛起,白襯衫紅領帶悄悄地在一旁坐下。</br> 孫天縱連忙進行解釋:“張東峰三番五次讓我解決這個項目,我不敢不執行。”鐘九歌盯著孫天縱看了看,指著他說道:“我今天倒有一個問題,這事到底是張東峰在使勁,還是你在使勁?”</br> “上次我一說張東峰可能拿了這二個外地開發商的錢,你就替張東峰辯解。我倒要問,是不是你拿錢了?”</br> 鐘夜華同樣在旁邊冷冷地盯著孫天縱。</br> 孫天縱連忙擺手:“領導,我肯定沒拿一分錢。”又指著紀長戚、戚秋月、鐘夜華說道:“那片地皮,我們原來說好要幫著夜華做項目,您不信的話,可以問他們三位。”</br> 鐘夜華垂著眼慢慢地拿出煙,慢慢點著,并沒有說話,而是考慮著眼前的局勢。</br> 鐘九歌繼續說道:“孫天縱,你敢肯定沒拿錢,我就敢肯定張東峰拿錢了。那我隨隨便便就能安排人把那兩個外地商人抓起來審查。”</br> 孫天縱雙手捶胸,指著鐘夜華、戚秋月對鐘九歌說道:“領導,我肯定一分錢沒拿。要是我拿了錢幫著這二個外地商做項目,我對不起戚主任,也沒臉見夜華。”</br> 鐘夜華陰著臉若有所思。</br> 鐘九歌看了看屋里的所有人,指著孫天縱說道:“那我就要派人查了。”</br> 孫天縱頂住大家的目光,故做鎮定地說道:“領導,查出來最好。”</br> 鐘九歌看著坐在遠處的鐘夜華問道:“舉報張東峰的事情,傳到你們商界沒有?”</br> 鐘夜華吸了一口煙,慢慢吐出來:“應該傳到了吧。現在做生意,商人一定要看形勢與行情。”</br> 鐘九歌說道:“今天張東峰在辦公會上要求班子成員會議調查這封舉報信。他把這封舉報信定性為誣告。”</br> 鐘夜華彈了彈煙灰,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看張東峰這步棋倒是正招。”</br> 鐘九歌接話道:“還真有些人幫他說話,公安局方面大概是陸行舟派人做了鑒定,說舉報信上沒有留下指紋,張東峰以此斷定,寫舉報信的人懷有不可告人目的。”鐘夜華淡淡地問了一句:“是嗎?”</br> 鐘九歌站起來在客廳里轉了一圈,站住說道:“我當場就駁斥他,舉報者不留指紋不一定是做賊心虛,也可能是害怕打擊報復。”</br> 鐘夜華笑道:“現在做賊心不虛的人有的是,我看舉報的人主要是膽子小了一點。”</br> 鐘九歌重新坐下后,看了看所有人,說道:“有件事,我們一直沒好好議過,這封舉報信到底是什么人寫的?”</br> 戚秋月、紀長戚、孫天縱互相看了看,都搖了搖頭。</br> 鐘夜華說道:“這是你們的事,我對你們大院的事并不清楚。”</br> 鐘九歌揮了揮手:“這事不管鬧成什么結果,我斷定張東峰在龍觀市呆不長。孫鐵成絕不會讓他再給自己惹事生非。”</br> 張東峰全力處理匿名信的危機。</br> 他最終覺得自己現在一不能退、二不能置之不理。</br> 主要是他發現,現在自己要是退卻或置之不理,那么他在龍觀市就完全失了工作基礎,到時省調查組一來,敢為他說話的人就會很少,工作成績也不明顯,那就真可能會輸掉。</br> 要是化解不了這場匿名信危機,張東峰就要從龍觀卷鋪蓋走人。</br> 這對他來說,心里還是難以承受的。</br> 在辦公會議和鐘九歌面對面交鋒后的第二天,張東峰與姜書遠、孫天縱等人一起陪同西國企業家代表團參觀龍觀市。</br> 西國企業代表團中有一位高鼻子禿頂的里克先生是華夏通,在半多年前,張東峰還未到龍觀任職時曾來過這里。</br> 他現在驚嘆于龍觀市的變化。看到拆墻透綠的機關大院,草坪上飛著的白鴿,里克伸手興奮地比劃道:“幾個月前,大院前是一道高墻,墻邊有很多小門店,現在,用你們的話說,開放搞活了。”</br> 孫天縱在一邊捧場:“這是張市長上任來的舉措之一,叫做拆墻透綠。全市機關大院的圍墻全部拆掉,到了縣城都是這樣,龍觀市要表現出一個開放的形象。”</br> 代表團沿街觀看龍觀市容,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孫天縱指著一片舊商業區對西國企業家們介紹:“這里很快就要拆遷,修建龍觀市最大的商業中心。”</br> 到了那條污水河旁,里克又拍手驚呼了。</br> 污水河這一段已經治理完畢,河中流淌著清水,河邊的公園也初具規模。</br> 里克對同行的西國企業家們介紹一番,翻譯對張東峰等人說道:“里克先生說,半年前這里有一條黑水河,河旁有一片歌舞區,現在黑水變清水、歌舞區變成綠色區了。”</br> 張東峰等人都笑了。</br> 時克繼續問道:“據我了解,龍觀原來飲用自來水有三分之一受污染,現在情況如何?”</br> 姜書遠進行介紹:“原計劃用兩年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張市長來了,不到四個月便治理完畢。我可以負責任地說道,現在龍觀市的飲用水已經百分百清潔。”</br> 里克親自把話翻譯給西國同行,又獲得一片稱贊。</br> 張東峰笑道:“我們的口號是,機關創造環境、各界創造財富。我們為你們創造一流的投資環境,你們為龍觀也為你們自己創造財富。”</br> 翻譯進行翻譯,這些外國人紛紛點頭。</br> 時克先生繼續說道:“龍觀城市比半年前干凈漂亮多了,僅此一點,就看出了龍觀市府的辦事效率。用你們的話來說,我投資的信心百倍增長。”</br> 張東峰笑了笑,當外國人看好龍觀市府和他這個領導的品牌時,他們不知道這個人正在為自己的崗位存亡大費腦筋。</br> 當自己談笑風聲地接待外國朋友時,張東峰覺得自己的談笑都是撐起來的。</br> 西國企業家代表團離開后,張東峰召開了辦公會議。四位副職馬子微、姜書遠、孫天縱、王遠征都到了,陳少白負責記錄。</br> 張東峰開門見山地說道:“今天主要和各位談談匿名舉報我的事情。”</br> 指了指馬子微,繼續說道:“老馬知道,我已經在書記辦公會上明確請求龍觀市班子成員會議調查此事,我給班子成員會議也打了書面報告,這個報告你們幾位現在看看。”</br> 姜書遠看完,指著報告說道:“匿名信說你對我這個副職遲到發脾氣是作風粗暴,我現在覺得你那時講時間抓效率改變龍觀市府工作作風是對的。”</br> 張東峰說道:“這兩天我和你們也個別交換過意見,如果你們對我有什么疑問,盡可以提,我全部實話實說。我們幾位正職與副職彼此必須溝通信任,我希望得到你們盡可能無保留的信任。”</br> 馬子微知道自己又面對表態的難題。不當著鐘九歌,也要和當著鐘九歌差不多,畢竟這里說的每句話,都會有人傳到鐘九歌那里。</br> 于是他笑道:“我還是那句話,舉報人不在舉報信上留下自己指紋,這一條就發人深省。”</br> 張東峰繼續問道:“你們到底對我還有什么問題?在座幾位有誰聽我說過,我是孫鐵成派來的,孫鐵成對我言聽計從?”</br> 在座的這幾個副職立刻明確表示:“沒有。”</br> 張東峰往下說道:“我不但不會這樣講,而且現在這樣問你們都感到實在庸俗。”馬子微扶一扶眼鏡笑了:“別人說你一堆話,你要一個一個找人去證明自己沒說過,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br> 馬子微講的都是不承擔實質責任的話。</br> 張東峰當然明白馬子微的想法,但他不會強人所難,但是,他要爭得自己盡可能爭得的東西。</br> 張東峰對大家說道:“今天想讓你們一起進行判斷這封匿名信是誣告信,是不是感到為難?”</br> 陳少白一直在負責記錄,此時他明確進行表態:“我可以下這個判斷。”</br> 張東峰看著其他人。</br> 姜書遠縮在沙發里摸了一下后腦勺,說道:“讓我現在斷言它是誣告信,我還要進行考慮,不過起碼看來大部分舉報內容不符合事實。”</br> 王遠征看了看姜書遠,看了看馬子微、孫天縱,然后對張東峰說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