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東峰想拿起電話時,事不湊巧,偏偏這時有人走進辦公室。</br> 跟省領導的專職秘書打電話,外人在場總有不便,就算是熟悉的人也不行,張東峰就把手縮了回來,對來人問道:“陳主任,你找我有事?”</br> 陳少白的臉色有些難看,站在張東峰的辦公桌邊,無奈地說道:“信訪辦的程宏大剛才告急,粱學林領著一些人上了火車站,準備去省里反映問題。”</br> 張東峰皺了皺眉頭:“這個程主任真是沒用,既然知道粱學林去了火車站,他不知道安排人去攔住,只知道向市委辦公廳告急?”</br> 陳少白回應道:“領導,他就是從火車站打來的電話,粱學林根本不買他的賬。”</br> 馬子微在省里開會,那就只能自己出面來解決這個問題了。</br> 其它市級領導去了,這個專業反映問題的粱學林根本不會買賬。</br> 在非緊急狀態下,對反映問題的人員還不能采取暴力措施。</br> 而作為維穩要求,龍觀市的人去省里反映問題,最終還是需要龍觀市的領導干部去省里領回這些人。</br> 既然這樣,還不如直接把這些人堵在龍觀市。</br> 張東峰已和粱學林較量過,對后者有所了解。</br> 粱學林是一名退休教師,一直居住在東湖縣梁家村。</br> 由于粱學林有文化,辦事公道,又會出點子,粱家村的人鬧了糾紛相持不下,或遇到什么困難解決不了,都喜歡去找他幫忙。</br> 粱學林也樂于出面,最后總有辦法把事情擺平,漸漸地在粱家村一帶樹立了較高威望。</br> 二年前,東湖縣打算在郊區粱家村投資建設經濟開發區,征地補償辦法有紅頭文件做依據。</br> 先把原居民的房屋征收過來,新樓建成后,再補償給原房屋主人同等面積的一樓商鋪,至于二樓以上房產則歸開發商所有。</br> 以舊房換新商鋪,居民剛開始都認為合算,沒什么異議,后來等到樓房基本成形后,漸漸意識到還是吃虧了。</br> 因為表面上舊房的面積補了回來,但實際上原來祖祖輩輩只歸自己一家所有的宅基地,已暗中被擁有二樓以上房屋產權的開發商瓜分了。</br> 再說,商鋪的位置有好有壞,所得租金天差地別。如果抽到地段差的商鋪,還不如補償同樣面積的商品房。</br> 大家找到粱學林進行商量,粱學林也覺得這個想法有道理,就出面找到東湖縣建委和開發商。</br> 東湖縣建委和開發商拿不出太多的理由說服粱學林等人,但又不想在政策之外多給村民補償。</br> 粱學林就帶領一些村民拿著狀紙,從東湖縣委縣府直接告到龍觀市委市府。</br> 張東峰召集相關人員仔細研究后,覺得粱學林的說法完全有理,是東湖縣建委部分領導和開發商在糊弄梁家村民。</br> 于是他便責成東湖縣委縣府和開發商,重新改變安置方案。</br> “上梁嘞!”鞭炮響起、上梁饅頭也扔起來了,早早等候在工地的村民們紛紛開搶,一會兒工夫,大家手里都拎滿了饅頭,樂得合不攏嘴……</br> 東湖縣梁家村安置房順利結頂,村民們用扔上梁饅頭等傳統習俗來表達喜悅的心情。</br> 工地大門口,許多村民早早來到這里,他們看著新樓房,相互交談,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br> 當天是安置房結頂的日子,村民們用他們特有的傳統習俗來慶祝。</br> 大媽大嬸們拉了一車熱氣騰騰的長壽面、水煮蛋過來,打開鍋蓋香味撲鼻。</br> 大家一起幫忙,一碗一碗地盛好,端給從工地里出來的工人吃。工人們樂呵呵地接過長壽面,連聲道謝。</br> “這是東湖縣原先的習俗,上梁之前先要請上梁師傅吃長壽面,師傅吃飽了,這梁才能上得正!”梁學林向特意邀請來的張東峰介紹當地習俗。</br> “上梁嘞!”喇叭里傳來一聲高呼,喜慶的鞭炮隨之響起,五彩的電子煙花也升上天空。</br> 上梁是東湖縣原先建房結頂的一道工序。梁上好了,這房子主體結構就算建成了。現在水泥框架結構房子已沒有上梁之說,實際上是澆筑樓頂——工人們正在澆筑最后一塊樓頂。</br> “扔上梁饅頭了!”村民們開心地歡呼起來,只見許多饅頭從天而降。為了安全起見,保安拉了警戒線,等到饅頭落地后,村民們便一擁而上,爭搶起來。</br> “哈哈,我搶到了!”村民老李搶到了兩袋饅頭,舉得老高興奮地展示著。</br> 村民們“收獲滿滿”,現場笑聲不斷。</br> 搶不到饅頭也沒關系,梁家村委早已為全體村民都準備好了饅頭,做好登記每人可以領到四只。</br> “這是我們村民自己的新家園,我們一定要建好它。”梁學林和村支書對張東峰說道。</br> 張東峰笑著點了點頭。</br> 其實上,他們舉辦這個儀式,主要是為了慶祝新生活的開始。</br> 如今粱家村碰到了更加嚴重的事情,又非粱學林出馬不可。</br> 據說此次是因為有老板在粱家村地底下開采石膏礦,礦井都挖到居民樓下面來了。粱學林擔心哪一天居民樓會塌陷,先是帶著幾個人去制止礦業公司的開采行動。</br> 不過,礦業公司的領導根本不理他們的訴求,認為公司開采手續齊全,屬于合法開采。</br> 粱學林只得去找東湖縣二把手反映情況,二把手呂泰鴻說道:“開采粱家村的石膏礦,是市領導打了招呼,由市礦管辦考察評估,經多方驗證對居民住宅樓構不成危險才審核批準的,粱學林少給我興風作浪!”</br> 粱學林沒法,只好跑到龍觀市來找張東峰。</br> 一方面,張東峰確實對相關情況不清楚;另一方面,他現在也不想過多插手市府的事情,畢竟是他推馬子微上任二把手,自己過多介入市府事務并不好。</br> 于是他便讓粱學林去找龍觀市二把手馬子微和常務副職許承恩。</br> 馬子微當時外出視察,不在辦公室。</br> 孫天縱自殺后,許承恩從外市調到龍觀市擔任常務副職。</br> 許承恩卻對粱學林進行訓斥:“石膏礦的礦井離地面70多米深,而且距離居民區相隔數百米,粱學林是不是吃飽了撐得難受,沒事找事!”</br> 粱學林見在龍觀市解決不了這個問題,便打算帶著粱家村的一些人,去省城反映問題。</br> 張東峰和陳少白匆忙趕到火車站時,新提拔的龍觀市副職領導陸行舟已經先一步趕到。</br> 由于孫天縱自殺,龍觀市府常務副職有人補缺,張東峰便設法讓陸行舟成為市級副職領導,同時還成為班子成員。</br> 考慮到自己主政龍觀市后,總得有一批值得信任、能干事的領導干部,張東峰便采取小步走、不停步的方式,漸漸地提拔一些人。</br> 陸行舟掌握著公安力量,人品端正,就是做事小心謹慎了一些,張東峰覺得還是可以進行培養的。</br> 見到張東峰,陸行舟正要打招呼,粱學林倒是先開口:“領導,您別見怪,我聽您的話去找過馬子微和許承恩,他們不理睬我,我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br> 張東峰語氣溫和地說道:“老梁,你說句實話,我對你怎么樣?”</br> 粱學林回應道:“您是個好領導,上次房地產補償的事情,如果不是您,我們不可能有選擇的機會,是您保障了我們這些村民的利益。粱學林和粱家村的人都記在心里。”</br> 張東峰繼續說道:“我也知道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我表示感謝了。你現在就陪我去看看梁家村的具體情況。”</br> 粱學林搖了搖頭,說道:“領導,您別搞調虎離山的計策了,我不會上當。領導,我跟您明說了吧,不告倒呂泰鴻,我誓不為人!”</br> 張東峰同樣擺了擺手:“你在龍觀市范圍內怎么告,我不但不阻止你,還會支持你。但你要上省里反映問題,我堅決不答應。”</br> 粱學林生氣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會互相保護,在龍觀市上我根本沒辦法告贏他,只有上省里、上京城才有希望。”</br> 張東峰搖了搖頭,對陸行舟進行了示意。</br> 到了進站口,粱學林拿出車票,讓相關人員驗票。</br> 相關人員對他的車票表示懷疑,讓在一旁維持秩序的民警進行辨別。</br> 一個民警看了看車票,便對粱學林說道:“這是假票。”</br> 粱學林不服氣地說道:“我剛在售票大廳買的票也會有假?除非你們車站出售假票。對了,是你們故意把真的車票說成假票,是不打算讓我上車。”</br> 民警搖了搖頭:“我不管你從哪里買的車票,反正這張車票是假的,你要跟我去一趟車站派出所。”</br> 粱學林當然不肯走,二個民警配合默契地拷住了他。</br> 粱學林開始大罵:“你們這是非法抓人,我要去控告你們!”</br> 其中一個民警說道:“你想告是你的事,但這里不是法院,你先委屈一下吧。”說完,架著粱學林就走。</br> 其他的村民看到粱學林這個帶頭人被警察抓走了,心里當然感到害怕,只好先散了。</br> 過了半個小時,張東峰和陸行舟走進車站派出所,把粱學林接了出來,接著開始談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