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龍觀賓館的路上，張東峰心里既驚又喜。</br> 驚的是自己寫的字，居然被陸興學拿來送給田剛武！看來自己以后要小心，絕對不能讓田剛武知道這幅字是自己寫的，否則就會得罪了田剛武。</br> 喜的是自己寫的字居然真的這么好，田剛武欣賞字畫的水平非同一般，能入他的眼，肯定是不錯的作品。</br> 當然，陸興學看到田剛武喜歡這幅字，他不能不送，否則就是他得罪了田剛武。</br> 田剛武讓張東峰將那幅《春江花夜月》展開，眼睛盯著宣紙，感嘆道：“這個陸老出手大方啊。初次見面，就送重禮。我早就聽說過，在他的書房里掛過的字畫，出了門至少是7位數?！?lt;/br> 張東峰心里一驚，居然這么值錢！那么陸興學上次送給自己的那幅《臥雪圖》就是一份重禮了。在無意間，自己欠了陸興學一個大大的人情。</br> 田剛武將這幅《春江花夜月》仔細欣賞了一遍，張東峰見時候不早了，就起身告辭。</br> 田剛武收起這幅字，示意張東峰坐下：“東峰，你別急著走，我還有話要跟你說?！?lt;/br> 張東峰心頭一喜，輕聲說道：“領導，您有何指示，我一定遵照執行?！?lt;/br> 田剛武擺了擺手，笑道：“不是什么指示?！比缓笞鏊妓鳡?，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馬子微不能去京城黨校學習培訓，心里肯定會有意見和想法。我今天跟你的談話并不代表組織，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工作該怎么做，還怎么做。最有說服力的還是工作！”</br> 回到住處，張東峰把田剛武的話過電影一樣在腦中過了好幾遍。他覺得田剛武似乎什么都說了，又似乎什么都沒說。</br> 關鍵是田剛武為什么要對他說這些話？讓張東峰百思不解。</br> 第二天，田剛武要回省里去，張東峰和龍觀市班子成員都來送行，一直送到了龍觀邊界上。</br> 下車道過別，又等到田剛武一行人的汽車消失在公路盡頭，大家才放下高揚的手臂，紛紛往自己的汽車上鉆。</br> 陸行舟當然也在送行隊伍之例。</br> 上車前，他來到張東峰身邊說道：“我已經和一個姓傅的老板約好了，后天跟他見面，談談春暉中學轉讓的事情，領導，您能不能參加這個活動？”</br> 張東峰問道：“是不是上次在你叔叔家里見過的傅興慶？”</br> 陸行舟點了點頭：“正是傅興慶。領導還記得他？”</br> 張東峰笑道：“我當然記得。我看行，你們約定了具體時間和地點，再告訴我?！?lt;/br> 原先開辦“難忘今宵”休閑娛樂場所的蘇縱橫投資改制了幾所學校，應該有相關經驗。</br> 陸行舟曾經擔任過多年公安局長，當然認識龍觀市知名娛樂界的老板蘇縱橫，完全可以把春暉中學交給蘇縱橫來承辦。</br> 張東峰和陸行舟經過商議，為了避免壟斷，形成良性競爭，還是多引入幾個老板為好。</br> 第二天下午，孫雪晴的電話先打了過來，說是明天上午他們要到試點鄉鎮去送書。</br> 張東峰因這一段陪同田剛武，覺得心力交瘁，確實想到鄉下放松放松，再說上次他答應過孫雪晴要支持他們的活動。</br> 放下電話，張東峰又記起跟陸行舟約過事情，只好又打電話告訴后者：“我就不參加你們的洽談了，一切由你做主?！?lt;/br> 陸行舟回應道：“有領導這句話，我就有底了。”</br> 孫雪晴他們安排的試點在東湖縣方興鎮。</br> 出發前，張東峰還從書柜里找出一百多本這幾年在龍觀市購買的藏書，讓顧永春進行打包，塞進專車的后箱里。</br> 剛上車，孫雪晴和市婦聯一把手周主任汗流滿面地走了過來，說要搭張東峰的專車前行。</br> 張東峰疑惑地問道：“你們沒車？那你們的書呢？”</br> 周主任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說道：“我們的書將一輛面包車都裝滿了，已經坐不下人，所以只能來蹭領導的汽車?！?lt;/br> 張東峰便對顧永春說道：“這條公路不好走，后面還有幾捆書，人多車子受不了，小顧就別去了?！?lt;/br> 顧永春聽話地下車，張東峰便坐進副駕駛室，讓孫雪晴和周主任坐在后面。</br> 汽車開到離東湖縣城還有十公里的地方，孫雪晴給東湖縣婦聯陳主任打了一個電話，讓她到城邊去方興鎮的岔路口等著。</br> 掛了電話，孫雪晴又詢問張東峰：“領導，要不要通知縣一把手？”</br> 張東峰擺了擺手：“免了，就我們幾個人自在些?！?lt;/br> 到了岔路口，陳主任已經候在那里，張東峰讓專職司機剎車，讓陳主任上車。</br> 陳主任與周主任、孫雪晴一起坐在后排。</br> 過了一會兒，陳主任才認出坐在副駕駛室里的人是張東峰，心里一陣激動：“哎呀，是張書記！”</br> 又回頭埋怨孫雪晴：“你打電話怎么不說領導來了？我也好報告縣一把手，讓他們來作陪。”</br> 孫雪晴搖了搖頭：“領導不喜歡大張聲勢，不讓我告訴你?！?lt;/br> 縣城到方興鎮有三十多公里，好在是一條細砂路，并不難走。</br> 此時坐在后面的周主任說道：“去年我來過方興鎮，快到鎮上時，馬路上掛著一條橫幅：開放的方興歡迎您！你們說會不會有異議？”</br> 孫雪晴接話道：“周主任，這是你編出來的吧？”</br> 陳主任解釋道：“周主任沒說假話，方興鎮確實掛過這樣的橫幅，后來看到大家老當笑話來說，他們才把這條橫幅換成方興人民歡迎您。”</br> 周主任笑道：“方興不開放，再歡迎，恐怕也沒人去。”</br> 張東峰心里暗自吃驚，既吃驚于這幾個女人并沒有把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一把手，隨意地說笑，又吃驚于這幾個女人說話會如此露骨。</br> 看來婦聯是做婦女工作的，開放程度到底不一樣。</br> 三個女人一聊開，話題就不會少。說說笑笑間，汽車很快就來到方興鎮。</br> 張東峰果然看見一幅方興人民歡迎您的橫幅掛在路旁。</br> 周主任看了看說道：“這條橫幅寫的確實太一般，我們建議鎮府還是換上過去的開放的方興歡迎您為好。”</br> 陳主任笑道：“要建議就由周主任給鎮里提建議，鎮委周書記是你的親弟弟，肯定聽你的話?！?lt;/br> 張東峰的專車剛駛進鎮里，運書的面包車和記者的采訪車正好趕到。</br> 張東峰看到街兩旁貼著不少歡迎市縣領導送知識到方興的標語，還有數十名初中生舉著紅綢列隊歡迎，確實營造了一些氛圍。</br> 方興鎮的書記、鎮長、還有婦聯主任一行人都迎出來，熱情歡迎張東峰一行人。鎮委書記周愛民跟張東峰握手時，孫雪晴就在一旁介紹：“這是周主任的親弟弟?！?lt;/br> 張東峰于是在周愛民的臉上多看了幾眼，笑道：“跟周主任很相像，一看就是一家人?！?lt;/br> 周愛民將張東峰的手握的緊緊的：“領導，我是從部隊轉業到這里來的?！?lt;/br> 張東峰笑道：“好、好、好，部隊是個鍛煉人的地方，你們這些轉業軍人到地方來都發揮了重要作用?！?lt;/br> 站在一旁的周主任不失時機地說道：“愛民今后工作上有什么不足之處，領導還要多多批評指教?！?lt;/br> 張東峰擺了擺手，笑道：“他是東湖縣管干部，還輪不到我來批評指教?！?lt;/br> 從龍觀市區到東湖縣方興鎮有些距離，此時已近中午，周愛民等幾個鎮領導就把張東峰一行人請進鎮府前面的飯館。</br> 張東峰事先說道：“就點幾個小菜，天氣太熱，不要喝酒了。”</br> 周愛民陪笑道：“領導難得光臨方興鎮，招待怎么能如此寒磣？”</br> 孫雪晴就把周愛民拉到一邊，輕聲說道：“領導不是說客氣話，你如果搞什么山珍海味，他會很不高興的。”</br> 周愛民只好照辦，讓鎮婦聯主任安排簡單的飯菜。</br> 一刻鐘后，飯菜便上了桌，都是一些時令蔬菜。</br> 由于不喝酒，沒有了互相敬酒勸酒的環節，大家很快吃好了飯。</br> 吃好飯，幾個人被安排到鎮里的農家賓館休息。</br> 由于經常要晚上開會或商量事情，張東峰已經養成了午休的習慣，他便沒有阻止這個安排。</br> 午休后，張東峰一行人來到舉辦送書儀式的地方。</br> 這里已經站了不少群眾，其中還有胸前佩著小紅花的婦女讀書積極分子。</br> 張東峰一行人在鎮委書記、鎮長還有鎮婦聯主任的引領下，先跟讀書積極分子見面，接著參觀了會議室旁邊的圖書室。</br> 他們送來的數千冊圖書已經搬到了書架上，張東峰個人贈送的100多冊圖書擺在一個專門書架里，上面寫著市委一把手捐贈圖書專柜。</br> 記者們的鏡頭始終跟在張東峰身旁，把他的音容笑貌和他身后的背景都一一錄了進去。</br> 最后一個環節是剪彩儀式。</br> 周愛民主持儀式，張東峰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br> 講話結束后，張東峰從長的有點土氣的禮儀小姐托盤里拿起剪刀，把前面的彩綢剪開了。</br> 熱烈的掌聲和鞭炮聲隨即響起，氣氛濃烈起來。</br> 既然張東峰到了方興鎮，當然不會只是出席這個活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