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專項打擊行動已經結束,周潛龍應該把那輛越野車還給義東市公安局,重新回到張東峰身邊擔任專職秘書。</br> 可是,張東峰并沒有表達這樣的意思,侯正德還是每天在張東峰那里忙前忙后,并且一直占著原本屬于他的辦公室。</br> 由于周潛龍現在坐在市委辦公廳的那個辦公室,李玉河雖然經常可以看到前者,卻只是禮貌性地點點頭,連多余的話都不想和他說一句。</br> 周潛龍有一次給范德澤打電話,后者對他似乎并沒有象從前熱情,他便因此懶得多說,只是提出哪天把那輛越野車還回去。</br> 范德澤卻回應周潛龍的專項打擊行動聯絡員是市委任命的,市委好像還沒有取消這個任命。這輛汽車是市委給專項打擊行動聯絡員專門配備的。</br> 既然周潛龍現在還是聯絡員,這輛汽車就可以繼續使用。</br> 不過,就算范德澤不收回,周潛龍也不可能開著這輛汽車到處招搖,他便將那輛車停放在義東市公安局的大院里,開著自己的汽車上下班。</br> 周潛龍是市委辦公廳綜合一處的處長,原本主持處里的日常工作,但是在分工的時候,周潛龍便有明確意見,他本人主要負責張東峰辦公室的工作,一處的日常事務,由侯正德負責。</br> 原則上,一處的大事小事,侯正德都要請示周潛龍或者同他交換意見,此前的一段時間,侯正德正是這樣做的。</br> 只不過,事情在后來起了變化。</br> 周潛龍擔任專項打擊行動的聯絡員后,由于經常在外面跑,難得回到市委辦公廳,處里的所有事情,如果仍然要事事請示他,或者做每件事都必須得到他的批準,很多工作便有可能會耽誤。</br> 周潛龍在當時便將所有工作全權交給了侯正德處理。</br> 現在,他回到綜合一處上班,侯正德也沒有將處里的工作交還給他,甚至提都沒有提過。</br> 對此,周潛龍心里感到奇怪,畢竟,他現在還是正式任命的處長,侯正德不可能不清楚彼此的身份。</br> 退一步說,周潛龍覺得自己對侯正德不薄,侯正德不可能老占著這個位置吧?</br> 除非有人在背后對侯正德說過什么,否則,侯正德應該有所行動吧。</br> 到底誰對侯正德說過什么?張東峰?不太可能,他大概不會記掛著這種小事?更何況,綜合一處屬于市委辦公廳,直接領導是李玉河。</br> 難道是李玉河想借助這個機會,將周潛龍排除在外?</br> 他不好去詢問,其實詢問李玉河,問了也白問。</br> 周潛龍成了市委辦公廳最大的閑人。</br> 當然,他畢竟還是綜合一處的處長,他有權召開會議進行當眾宣布,以后處里所有工作由自己親自管理。</br> 他如果要將綜合一處處長的權力收回來,那是輕而易舉的。問題是這樣做有意義嗎?</br> 自己沒有了市委一把手專職秘書的實權,那么綜合一處處長就只是一個虛職,插手太多,人家還認為他在弄權。</br> 更何況,如果沒有張東峰支持的話,在綜合一處除非有李玉河支持,否則就什么都不是。</br> 周潛龍就算是收回了某些權力,李玉河若想再次奪走,實在太容易了。</br> 有幾次,周潛龍想找張東峰談談自己的事情,可是,到了侯正德那里,他又猶豫了,怎么談?談什么?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張東峰有看法,從此不準備再啟用他?</br> 或者專項打擊行動功敗垂成,張東峰需要找個替罪羊,第一個想到要處置的人就是他“</br> 此前,周潛龍的電話每天不斷,最多的是約他吃飯。現在他倒是有時間了,電話卻少了。</br> 八月中旬,張東峰去了一趟省城。</br> 當然,張東峰去省城的次數很多,每個月總會有一二次,或開會或回家或辦理一些事務。</br> 只是張東峰的這次省城之行,名義比較特別,說是省委主要領導找他談話。</br> 談話內容原本應該保密,可不知為什么,張東峰還沒有回到義東市,義東市已經傳開了張東峰這次去省城,算是接受誡勉談話。</br> 所有的領導干部都知道,誡勉談話是一種預防措施。從時機上看,這種談話是在發現領導干部有了苗頭問題時采用的。</br> 所謂苗頭問題,是指有的領導干部已經出現了輕微的違紀行為,這顯然是上次調查的后續行動,而這一行動表明,省委主要領導對張東峰主導的專項打擊行動很不滿意。</br> 周潛龍雖然對省城工作組說了那番話,工作組可能沒有采納。他們聽取的是其他人的一些說法。</br> 于是義東市有關張東峰即將調離的傳言再一次傳播開來。</br> 有人說這次不僅僅是對張東峰誡勉談話,還包括了任職談話,省委主要領導的意思是將張東峰調回省級部門工作。</br> 另外傳說崔良材接任義東市一把手的方案已經定了。為此連續多天,崔良材家里高朋滿座,各縣領導趕著往市里跑。</br> 這幾天來,周潛龍的電話幾乎無人問津,常常幾個小時也不會響起。</br> 由于一年多來,經常代張東峰與盧偉打交道,周潛龍與盧偉也成為了朋友。</br> 在擔憂之下,周潛龍與盧偉打電話訴苦,盧偉則顯得非常樂觀。</br> 他告訴周潛龍,他與張東峰打交道多年,張東峰并不是一個那么容易認輸的人,他每做一件事,不僅深思熟慮,而且,往往想到后面十步五十步。</br> 有一個詞叫謀定而后動,張東峰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沒有謀定的事情,他輕易不會動。一旦動了,他肯定將所有的可能全都考慮好了。</br> 另外,馬丹雪還要顯得樂觀。她和周潛龍的私交更深厚一些,他們之間的談話,也就更加坦率。</br> 馬丹雪說平衡是什么?平衡就是穩定,穩定壓倒一切。</br> 一般人以為,高層反復強調穩定壓倒一切,只是強調基層民眾的穩定,這是一個認識上的根本錯誤。</br> 有人看不清這一點,想獨攬大權,那真是笑話。你也不想想,高層領導會讓一個人獨攬大權嗎?讓下屬互相進行時制衡是最好的管理方式。</br> 另外,誡勉談話并不是蓋棺定論也不能蓋棺定論。</br> 義東市專項打擊行動,畢竟查處了清元縣的一些犯罪團伙,幾個縣也查獲了一批案件,認為成績還是主要的。</br> 在取得成績的情況下予以誡勉,我認為應該是善意的提醒。</br> 社會上有一種說法,這個人什么都不會,就去機關里面當領導。</br> 好像當領導是最不需要水平、最不需要智慧、也最容易的擔任的。比如講話材料、日常生活都是有人進行準備和照顧。</br> 恰恰相反,擔任領導是世界上最難的一件事,最需要智慧和能力的一件事。之所以絕大多數人認為當領導不需要水平和能力,恰恰說明,絕大多數人不了解領導崗位,當不了領導也根本當不好領導。</br> 能夠在仕途上獲得成功的領導干部,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除了高智商,還必須具備高情商,二者不可或缺,甚至后者更為重要。</br> 誰如果認為別人都是傻瓜,只有自己精明,最終肯定要吃大虧。</br> 在仕途上,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事例實在太多了。</br> 馬丹雪能成為古姚縣一把手,而且是全省為數不多的女一把手,其能力和智慧肯定非同一般,為此她對周潛龍所說的話,讓后者安心不少。</br> 只要張東峰不離開義東市,那么他就還有機會。</br> 這段時間,張東峰一直留在省城,周潛龍也只是去單位報到一下就離開了,甚至有時候干脆不去,反正也沒有人會管他。</br>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去單位,根本沒有什么事情可做,還不如不去。</br> 義東市的傳言倒是非常多,主要是傳張東峰調走和崔良材接任的事已經定了。甚至有人說,省委主要領導已經找張東峰談過話,將他調到省級一個邊緣部門擔任副職領導。</br> 義東市一把手與省級部門相當,擔任副級領導就是降職使用,明顯帶有問責的意味。</br> 于是在這個時期,基本上沒人理會周潛龍。</br> 周潛龍在這段時間,過的平靜而無聊。</br> 九月初的一天,沉默已久的手機竟然響了起來。拿起一看,居然是謝開朗的秘書打開來。</br> 對方說今晚領導有個活動,他問你有沒有時間一起去。</br> 自從坐了冷板凳,整個義東市沒有幾個人想起他,約吃飯喝酒更是少得可憐。接到這個電話,周潛龍心中一陣感動。</br> 謝開朗這種級別的干部,此時竟然還能想起他,實在太難得了,至少說明自己已經被某些人認同。</br> 晚上的活動并不重要,只是和幾個企業家聚餐,屬于禮節性的聚會,并沒有實質內容。</br> 吃過飯后,謝開朗叫上周潛龍一起去喝茶。</br> 看上去,謝開朗更像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放松。</br> 謝開朗半躺半靠在沙發上,并不像平常人們見到的那樣正襟危坐,顯得十分隨意,也很放松。</br> 二人之間的談話,更像是在閑聊。</br> 謝開朗問道:“最近怎么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