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張東峰見面之前,祝經緯還是做了一番調查,仔細了解張東峰的任職經歷和做事風格、思路、觀念等等,同時對于談話中的一些細節和大致內容,都經過了反復揣摩。</br> 聊到最后,祝經緯放下茶杯嘆息道:“張書記,現在很多問題不是政策沒到位,而是執行出現偏差甚至是錯誤。”</br> “就像上訪工作,上面很重視,搞了一票否決,結果很多地方的信訪干部,不是忙著解決群眾反映的問題,而是另搞一套應對措施。”</br> 張東峰已經好久沒有關注群眾上訪問題,便好奇地問道:“基層干部不解決具體的上訪問題,搞出了什么應對措施?”</br> 祝經緯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在華杭市分管信訪工作。發現由于對信訪工作實施一票否決,而年度考核又關系到單位的榮譽和每個人的獎金,為此一些單位要么安排文筆好的人員撰寫材料,用來糊弄上級部門解決了信訪問題,要么是化錢買通相關人員消除信訪案件。都只是在紙面上解決了信訪問題,而實際問題和矛盾并沒有得到有效處理。”</br> 張東峰點了點頭,感慨道:“這就是典型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br> 祝經緯還想繼續說什么,他的老婆陳怡月給張東峰加了茶水后,開始轉移話題:“張書記,聽說海天市的袁銳達要調走了,能不能讓經緯過來幫你?”</br> 張東峰笑道:“說實話,我是非常愿意讓經緯兄過來幫忙。不過,還要看省里的意思。”</br> 陳怡月接話道:“我們主要是擔心你不愿意、不支持。只要你同意了,我們會積極去爭取。”</br> 張東峰笑著點了點頭:“那就我們一起盡力爭取。海天市的情況有些復雜,我還希望得到你們的支持。”</br> “一定支持、一定支持。”祝經緯與陳怡月互相看了看,異口同聲地說道。</br> 大家分開后,張東峰接到了蕭勇毅的電話:“東峰,我那位好友的女婿不錯吧?”</br> 張東峰客氣道:“蕭政委,經緯同志確實不錯,很有領導水平,前途不可限量。”</br> 聽到張東峰如此評價,蕭勇毅高興地說道:“東峰,既然你看中了,晚上我就和謝正浩同志提一提。明天我再去找王書記,他欠過我人情。”</br> 張東峰提醒道:“蕭政委,鄧樂生這次志在必得。王書記今天單獨和我談話,就是讓我同意虞理群接任。”</br> “那就在常委會上見分曉。”蕭勇毅不為意地說道:“東峰,我剛剛結束觀摩活動,可能會晚點到新芝會所,你們先開吃,不要等我。”</br> “好的,蕭政委。你不要急,慢慢來。”張東峰掛斷電話,心里輕松了很多。有蕭勇毅出面力爭,自己就不會因為這個人事調整惹怒王威。</br> 曲江省軍區的情況有些特殊。由于司令員身體原因,由政委蕭勇毅擔任曲江省委常委。</br> 在一般情況下,本著軍隊不干涉地方事務的原則,蕭勇毅要么不參加常委會,要么隨大流發表意見。</br> 但是,卻不能由此忽視蕭勇毅的存在。</br> 到了新芝會所,張東峰先去見了盧偉。</br> 盧偉不在官場,所謂旁觀者清,同時他聰明絕頂,又與很多省級、市級領導打交道,知道許多內幕,張東峰想讓他幫自己分析目前的狀況。</br> 盧偉倒是贊成把虞理群弄走,表示絕對不能讓他上位,否則麻煩不斷,同時認為張東峰可以把海天市問題進行解決,但是不要把事情涉及到省里,特別是涉及到鄧樂生,因為這樣的話,不僅鄧樂生會全力以赴,而且王威也會出手對付張東峰。</br> 張東峰想了想,說道:“我倒是沒有打算利用虞理群的問題來扳倒鄧樂生,不過,我擔心鄧樂生不肯服輸,率先挑起事端。”</br> 盧偉搖了搖頭:“東峰,你小瞧鄧樂生了。據我所知這個人很有心機,他那樣的沖動其實是裝出來的,讓人覺得有勇無謀。若是你真把海天市搞掂了,他反而會主動退縮,未必和你死磕到底。”</br> 由于時間關系,張東峰不能與盧偉久聊,他提前十分鐘來到預定的包廂里。</br> 無論是胡國輝還是謝正浩,這二個人都是自己的前輩、都是省級大佬,自己當然要提前到達,以示尊重。</br> 一個小時后,省軍區政委蕭勇毅走進包廂,看見三個人正在閑聊,酒菜還沒有擺上,就對張東峰笑道:“東峰,我都說過了,你們提前開席,不要等我。”</br> 張東峰站起來主動和蕭勇毅握手,同時進行解釋:“蕭政委,這可不能怪我,這是省長的意思。”</br> 能讓謝正浩和胡國輝主動提出等蕭勇毅來了才開吃,便說明了蕭勇毅在省內或者在常委會內的份量。</br> 謝正浩此時接話道:“蕭兄不到場,我和老胡怎么敢動筷子?我是擔心你發火,再把桌子掀了。”</br> 蕭勇毅笑了笑,把外衣脫下掛在衣架上,挽起袖口走到桌邊坐下,擺了擺手說道:“領導,過去那點事情就不要再提了。”</br> 張東峰好奇地問道:“蕭政委,您還真掀過桌子?”</br> 蕭勇毅揮了揮手:“那一次,有些沖動。”</br> 謝正浩一邊坐到桌邊,一邊進行解釋:“當時是地方和部隊發生了點矛盾,老蕭那次是真的非常生氣,在我這里發了火還不夠,還跑到省委那邊跟王書記理論了一回。”</br> 蕭勇毅坐在謝正浩的右邊,旁邊坐著張東峰,趁著謝正浩接電話的時機,跟張東峰輕聲進行解釋:“當時一個省級領導玩弄了部隊文工團女演員的感情,害得人家小姑娘險些割腕自殺,我查明事實真相后,為了讓這個人下臺,我大鬧了二次。”</br> 這個老家伙居然如此護短?居然如此生猛?看來這次由他出面爭取祝經緯接任海天市長,結果應該是很樂觀的。</br> 張東峰豎起大拇指:“蕭政委,厲害厲害!”</br> “當時正在氣頭上,我都想一槍斃了他!”蕭勇毅笑了笑,伸手在張東峰的肩膀拍了拍以示親密。</br> 謝正浩此時剛好接完電話,看到這幅情形,眉頭皺了皺,但很快想通了什么,笑道:“我和老胡喝紅酒。東峰,你陪蕭政委喝白酒。”</br> 蕭勇毅擺了擺手:“都喝紅酒吧,我上年紀了,要注意身體,還想多干幾年革命工作。”</br> “老蕭也注意保養身體了?”謝正浩似乎心情很好,看了看張東峰,繼續說道:“東峰,你到海天市也有段時間了,我們還沒有坐在一起吃過飯。”</br> 張東峰陪笑道:“我一直都想單獨請領導吃飯,就是擔心影響您休息。”</br> 蕭勇毅同時幫著解釋:“東峰現在肯定忙。海天市情況復雜,身邊又沒有能幫上忙的人,工作不容易。”</br> 謝正浩聽出弦外之音,故意問道:“東峰,怎么回事?海天市的領導干部不管用?”</br> 張東峰搖了搖頭:“領導,近期海天市的班子成員可能要進行部分調整。今天會議結束,王書記找我進行通報。”</br> “噢?”謝正浩臉上的表情變得豐富起來,拿起酒杯和大家碰了碰,大家各自抿了一小口。</br> 謝正浩放下酒杯,饒有興致地問道:“東峰,說說看如何部分調整?”</br> 張東峰回應道:“王書記打算讓袁銳達同志到華天市擔任一把手,虞理群同志接任市長。”</br> 謝正浩轉過頭,輕聲問道:“老胡,我事先沒有得到有關海天市班子成員調整的消息,你聽說過嗎?”</br> 胡國輝搖了搖頭。</br> 謝正浩冷笑道:“總是拿事先自己定好的內容到會上討論,還要書記辦公會干嘛?銳達同志調出去沒什么,那個虞理群接任算什么回事?是有人打算搞自留地?容不得別人插手?”</br> 胡國輝點了點頭:“領導,在這個問題上,鄧樂生同志可能起到了一些不好的作用。”</br> 謝正浩拿起酒杯,看著張東峰說道:“東峰,我們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來,喝一口。”</br> 張東峰連忙端起酒杯與謝正浩碰杯。</br> 謝正浩喝了一口酒,問道:“東峰,你是海天市一把手,在班子成員調整上,省里應該充分考慮你的意見,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說說看?”</br> 張東峰放下酒杯,回應道:“領導,我服從省里的安排。”</br> “小滑頭!”謝正浩笑著搖了搖頭:“東峰,你有什么想法只管提,這里不是常委會,講話不會被記錄。”</br> 張東峰進行解釋:“領導,我剛才說的是服從省里決定,不是服從省委決定。海天市班子成員調整,最終需要經過省常委會討論決定吧。”</br> “袁銳達同志出任華天市一把手,我沒有任何意見。不過,對于虞理群同志的提拔,似乎應該慎重。他的有些問題還在調查之中,現在不好說什么,但是搞不好,省里海天市都會很被動。”</br> 謝正浩臉色凝重地問道:“是涉及經濟問題嗎?”</br> 張東峰含糊地說道:“市紀委正在調查。不過,事情應該蠻大的。”</br> “好!”謝正浩點了點頭,開始提議,“東峰,既然這樣,我向你推薦一個搭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