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車到高鐵站晚了十幾分鐘,沈綽站在接站口外等,身影在深夜的寒風里顯得有些可憐。
裴廷約遠遠看到,有意放慢車速,盯著看了一陣,踩油門上前。
放了行李,沈綽坐上車,小聲抱怨了一句:“你干脆別來了。”
“不來你不得跟我翻臉。”
裴廷約慢悠悠地說完這句,重新發動車子。
“我沒吃晚飯。”沈綽說。
裴廷約回頭看他,沈綽解釋:“會開完就六點多了,會場離高鐵站挺遠的,直接趕車去高鐵站,沒來得及吃。”
“想吃什么?”裴廷約收回視線。
“隨便吧,”沈綽說,“先回家再說吧。”
“不在外面吃?”
“不了。”
裴廷約沒什么意見,徑直開車回家。
他的手機擱在扶手箱上,片刻屏幕忽然亮起,有新消息進來。
沈綽一眼晃過去,看到最上面那一行字。
【老裴,抱歉,剛才是我太沖動了,不該說那些……】
裴廷約也隨意瞥了眼,是宋峋發來跟他道歉的,他甚至懶得點開看完整內容。
沈綽移開眼,沉默了一陣,開口:“你不點開看看嗎?”
裴廷約轉頭,沈綽唇角緊抿,目視著車前方:“別人給你發消息,看都不看嗎?”
“沒什么好看的,”裴廷約興致缺缺,“倒是你,還偷看我手機?”
“你自己擱這里,我為什么不能看?”沈綽的語氣生硬。
“可以,”裴廷約解鎖,把手機遞過來,“想看隨便看。”
沈綽:“……”
他的目光終于落回來,裴廷約抬了抬下巴:“給你看又不看?”
沈綽猶豫接過他手機點開,剛那條確實是宋峋發來的,一堆的屁話,跟裴廷約道歉,說剛才喝醉了發酒瘋,讓裴廷約別往心里去。
“你這么晚來,是去見了你老同學?”
裴廷約嗤笑:“還查崗呢?”
“你自己說的,想查崗直接問你,”沈綽說,“我問問不行嗎?”
“行,”裴廷約點頭,“我沒說不行。”
沈綽皺了皺眉,有點不高興。
“我見我老同學你也介意?”裴廷約問他。
沈綽心里不痛快,不想回答。
裴廷約瞥見他臉上神情,分明在意又故作不在意,有些逗。
車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紅燈,裴廷約的手伸過來,捏住沈綽下巴,讓他轉頭看自己:“又生氣呢?”
沈綽盯著他的眼睛,這個人一直就是這樣,嘴上說的沒幾句真話,總像在故意捉弄人。
“我不喜歡你那個老同學,你以后跟他不要來往了。”
裴廷約挑了挑眉。
沈綽堅持:“可不可以?”
他依舊不想問裴廷約和別人的事,不愿意聽那些,他只要裴廷約從今以后眼里都只有他。
裴廷約的手指在他臉上慢慢刮了一下:“隨你。”
又是這種語氣,沈綽有些煩躁:“什么叫隨我,現在是我在問你。”
“那就不來往吧。”裴廷約完全無所謂。
沈綽沒想到他就這么直接就答應了,而且不痛不癢、漫不在乎。
“……真的?”
“嗯。”裴廷約確實沒當回事,或許根本不覺得這事有什么好說的。
沈綽:“我要你拉黑他呢?”
“手機在你手里,”裴廷約的視線落回車前方,見綠燈亮起,踩下油門,“你想拉黑直接拉黑就是。”
沈綽低頭,看著宋峋的微信頭像,無言片刻,點進去拉黑。
做完了他心里卻還是不得勁,或許是因為裴廷約這種懶得多解釋、什么都隨他的態度。
他有些氣餒地把裴廷約手機扔進扶手箱里。
“發什么脾氣,”裴廷約被他這樣逗笑,“沈綽,你越來越不穩重了。”
沈綽靠進座椅里,不想理他。
十點半,回到家,裴廷約直接將車開進車庫。
沈綽坐直身看了眼車外,解開安全帶推門下去。
裴廷約快他一步,下車時去后備箱里拿了樣東西,叫住他:“沈綽。”
沈綽回頭。
裴廷約手里的東西扔過來:“接著。”
沈綽下意識伸手接了,是一束花。
“情人節快樂。”裴廷約揚唇笑著說。
沈綽抱著花,心情復雜。
“……你也快樂。”
裴廷約走上前:“笑一個。”
沈綽抬眼,看著面前這個混蛋,想到自己今天提前回來本也是為了跟他一起過情人節,便不再想那些沒意思的事,勉強擠出了笑臉。
裴廷約很滿意,攬過他肩膀:“走吧,上樓。”
第40章就這樣吧
進客廳后沈綽伸手去摁大燈開關,燈沒亮,他疑惑抬頭看了看,沖裴廷約說:“燈壞了,你明天找物業來修。”
裴廷約“嗯”了聲,隨手脫下大衣外套扔沙發上。
別的燈也懶得開了,沈綽翻抽屜找出幾根蠟燭,在島臺上排開,拿裴廷約的打火機一根一根點燃,再將他送的那束花拆開,一枝枝堆疊在光影間。
裴廷約站一旁看:“還挺有氣氛。”
沈綽抬眼,燭光悠悠徜徉在他眼中,他說:“裴廷約,情人節快樂。”
裴廷約的眼神一頓,挽起袖子:“煎羊排吃嗎?”
兩份煎羊排、一點意面搭配紅酒,勉強算一頓情人節的大餐。
“我還是第一次過情人節。”沈綽抿一口紅酒說。
裴廷約:“去年不算?”
“去年那只能算一夜情,”沈綽搖頭,“不算。”
裴廷約彎了彎唇,沈綽說不算那就不算吧。
他隨意一瞥,看到沈綽在火光搖曳里更顯柔和的臉,皙白面龐被酒色暈染出幾分薄紅。
過于澄澈的眼,直直看著人時,卻有種渾然天成的誘態。
一如在拉斯維加斯的那一夜,沈綽給他最初的印象,也是這樣。
那夜走進那間酒吧時,他其實沒有太多的想法,看了場臺上無聊的表演,覺得沒什么意思,擱下酒杯打算走,沈綽便是在那個時候過來的。
孤身一人弱不禁風的漂亮東方男人,從進來起就已經被無數雙暗中窺視的眼睛盯上,他還無知無覺,點了最烈的酒獨自買醉。
“你是哪國人?”
沈綽和他搭訕的第一句話用的是英文,裴廷約的目光移過去時,那雙含著醉意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說:“你也是中國人吧?長得像。”
這一次他直接說了中文,很蹩腳的搭訕方式,甚至可笑。
原本沒什么興致,卻被盯著自己的這雙眼睛引誘,裴廷約慢慢咽下倒進嘴里的酒,點了頭。
那時沈綽臉上露出點笑,讓他醉意迷蒙的神態更顯得生動。
他捏著酒杯和裴廷約輕碰,說:“很高興認識你。”
他們閑聊起來,不時碰杯。
沈綽說了很多話,自我介紹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做什么的,嘀嘀咕咕絮叨不停,一句話顛三倒四重復數遍,抱怨工作忙、辛苦,吐槽同事難相處、學生不好教,又或情緒低落地含糊自言自語些旁人聽不懂的話。
裴廷約耐著性子,難得沒覺厭煩,連沈綽臉上那時而迷糊、時而糾結的表情,都讓他覺得有趣。
送上門來、毫無警惕和防備心的漂亮男人,分明不染塵埃,卻誤入這樣的風月污穢地,顯得與周遭格格不入。
讓人不自覺地心癢,想看到更多。
有沒眼色的鬼佬見沈綽醉得神志不清,起了心思,上來動手動腳想拉他走,被裴廷約一手撂倒。
沈綽迷糊的神態定格在旁人的哀嚎聲中,有一瞬間的怔愣,然后他被裴廷約握住手,裴廷約在保安過來前帶他快速穿過人群,遠離了這是非地。
走出酒吧被冷風一吹,沈綽的腦子其實已經清醒了一半,對上牽著他的男人回頭看過來的眼睛,恍然間再次愣住。
裴廷約戲謔問他:“酒醒了嗎?什么都不懂,也敢一個人跑來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買醉?被人囫圇吞了你明天哭都沒地方哭。”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露骨、言語太尖銳,沈綽有種被人完全看穿的惱怒,卻又在這樣的惱怒里升起一股無處發泄的躁意,烈酒的刺激再次沖昏了他的理智,脫口而出:“你要不要跟我去開房?”
裴廷約定定看著他,眼神平靜地重復:“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