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堯向許柚求婚成功的事,只用了一周不到的時間，就傳到了四位家長的耳中。
    最初傳出去的源頭是許柚和林冉的一次視頻通話。
    林冉自從生了孩子之后，一直在奶娃，她兒子黏她黏到離開一個小時就開始哭,而只要他在她身旁,她總是撒不開手去做自己的事情。
    因此,她跟許柚已經(jīng)很久沒聊過天，也沒出去玩過了。
    許柚每次想跟她聊點事情，她都說打字不方便,手機還老被某只突然伸出來的小胖手搶走。
    唯一的辦法是開視頻,將手機放遠(yuǎn)一點，放到他的手碰不到的位置，再雙手抱著他,來跟許柚“面對面”聊。
    許柚瞧見手機那端已經(jīng)八個月大的小猴子,瞇了瞇眼,與他對上視線,刻意凹了幾個鬼臉逗他開心。
    他不笑就算了,還一臉嫌棄地看著她。
    不得了。
    小小年紀(jì)，表情那么豐富,還會嫌棄人！？
    許柚撇了撇嘴,“林冉，我懷疑你家猴子把我當(dāng)情敵了,怎么這個表情看著我？還有,為什么小名起那么土？”
    半年前,許柚聽說林冉和梁子豪的兒子叫小猴子時，她下巴都差點驚掉。
    作為干媽，她可是很有信心地認(rèn)為,她的干兒子長大后會成為一個頂級帥哥的。
    可帥哥有一個這么土的小名。
    難道不會大打折扣嗎？
    林冉絲毫不覺得，看自己的兒子處處充滿了濾鏡：“哪土了？你看他多喜歡。”
    許柚：“……我還真沒看出來?！?br/>     林冉乜她，“其實這名字是有含義在里面的?！?br/>     許柚：“什么含義？”
    “這是他爸的名字啊，梁子豪，子豪，豪子，不就小猴子嗎？”
    “那為什么不叫小耗子？小老鼠？”
    聽見“小老鼠”這三個字，視頻里的小孩兒莫名其妙地拍著手，嘻嘻地笑了。
    許柚眸光一亮：“他好像更喜歡我起的名？”
    “走開?！睘榱送旎貎鹤有蜗?，林冉干脆告訴她大名，“雖然小名是土了那么一點，但真名絕對迎合他以后的帥氣形象。”
    許柚托著腮問：“叫什么呀？”
    “梁鴻禎?！?br/>     “什么珍？哪個珍？”
    “崇禎皇帝的禎，安定祥瑞的意思?！?br/>     “還不錯誒?！?br/>     回到正事，林冉想起前幾天許柚發(fā)來的消息，關(guān)心地問她：“你說江堯在北京向你求婚啦，真的假的？”
    “當(dāng)然是真的。”這種事她有什么可瞎編的，“還是他生日的那天。”
    “你答應(yīng)了？”
    “答應(yīng)了?！?br/>     能不答應(yīng)嗎？
    其實戀愛過程中沒有出現(xiàn)什么大問題的話，求婚一般都不會被拒絕的，只不過她沒有想到江堯行動會這么迅速。
    就連林冉也是一樣的想法，“你們進(jìn)展也太快了吧，這才剛過一年呢？就準(zhǔn)備結(jié)婚啦，夠快。”
    “現(xiàn)在說結(jié)婚還早，還要裝修婚房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最后婚禮至少也要一年后吧?！?br/>     “不用那么久，這些我在行，你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绷秩胶V定地說，“最多半年，就能將她嫁出去?！?br/>     許柚對她這熱心腸的樣子甚感不習(xí)慣，呵呵笑了聲，“你還挺期待啊？”
    “那當(dāng)然?！?br/>     “……”許柚正準(zhǔn)備提醒她，將江堯向她求婚的事先保密一陣，不要讓她媽知道，然而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視頻里就出現(xiàn)了林冉媽媽的身影，阿姨圍著圍裙，剛剛估計是在廚房搞清潔或者洗碗，聽見她們在視頻聊天，走過去，音量極高地笑著問，“許柚，你要結(jié)婚啦！”
    許柚滿臉黑線：“…………”
    真的絲毫不夸張，她坐在臥室的床上跟林冉視頻，林冉媽媽傳出來的聲音連隔壁書房正在看書的江堯都能聽見。
    許柚瞧見江堯走了過來，倚在門口看著她。
    她趕緊跟阿姨打了聲招呼，再寒暄幾句就掛了。
    隨后，氣急敗壞地往林冉的聊天框里敲字：【你媽在你不跟我說？這下好了，不用半年，我準(zhǔn)嫁出去，開火箭一樣的速度麻溜地拎包被扔出家門的那種?！縳しēωēй.coΜ
    林冉：【誰知道你要保密啊。你媽那么可怕?。课抑恢浪偸谴吣憬Y(jié)婚?！?br/>     許柚：【何止可怕?！?br/>     許柚：【魔鬼一樣的存在！】
    臥室徹底安靜下來。
    許柚有些心虛地看向江堯，癱在床上松了口氣的同時，問他：“怎么啦？”
    “跟誰聊天？”江堯走至床邊坐下，帶著些微好奇地問。
    許柚整個人毫無形象橫躺在床褥中，白皙的腳丫不自覺地踩上他的大腿，“林冉唄，然后我們結(jié)婚的事，被她媽媽知道了。不用明天，我媽肯定就知道了，也意味著你爸媽也知道了，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br/>     江堯哦了一聲，不甚在意道：“你還像很緊張？”
    其實，剛剛他在書房聽見這邊傳來聲音，根本沒聽清那句話的內(nèi)容是什么，只是擔(dān)心出什么事，才走了過來，也恰巧欣賞到許柚慌亂無措的動作和眼神。
    許柚瞅他一眼：“肯定緊張啊。被我媽知道了，肯定會催我們進(jìn)度的，而且很多東西他們都會替我們?nèi)ゲ俎k，但我其實不想那么趕，也不想按照她的規(guī)劃走。”
    “為什么？”他淡淡地問。
    江堯不理解她跟黎平君的相處模式，很正常，因為這跟他和梁捷之間的相處截然不同。
    在他看來，父母與子女本身就是平等的存在，小時候或許沒話語權(quán)，但成年后，很多事情都應(yīng)該一起商量著來，而不是一方一味打著為另一方好的旗號，不停地去逼迫。
    許柚皺了皺眉，這事說來話長，組了組措辭才道：“你不懂，我爸媽離婚后，要是沒有我媽，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她的辛苦我都能看得到，所以哪怕有時候她對我是強勢了一些，我只要知道她的出發(fā)點是好的，我就會去遷就她，這可能也是我不懂拒絕的原因吧。”
    江堯頓了下，問：“你在公司也是這樣？”
    “新人的時候……算是吧。能幫忙就幫忙，現(xiàn)在還好，同事都挺好的?！?br/>     江堯沒說話。
    許柚發(fā)現(xiàn)他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有幾種復(fù)雜的情緒糅雜在里面。
    她踢了踢他：“想什么？”
    “沒什么?！?br/>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性格其實不是很討喜，突然發(fā)現(xiàn)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
    許柚沒有說下去，接下來說的話肯定是帶著貶義的。
    江堯搖頭，擼貓一樣揉了揉躺在身側(cè)的腦袋，低語道，“我只是在想我們這一年，做了那么多事情，我有沒有無形中逼過你什么，因為你就算不樂意，有時候也不愿意說出來?！?br/>     “哪有。”許柚意外地看他，沒想到他會聯(lián)想到自己，“雖然我有時候確實是不怎么懂拒絕，但還是有自己的底線在的，反感的事情絕對不會做，跟你一起做的所有事，我都心甘情愿。”
    短短的一段話，不是表白，卻勝似表白。
    “心甘情愿”四個字，遠(yuǎn)比任何情話都要動聽。
    江堯低眸注視著她，心也跟著軟了半截：“行，你媽媽那邊我會幫你搞定，你就按你自己的節(jié)奏，先弄好這間屋子。”
    “真的？”許柚深表懷疑，“我跟她對抗了二十幾年都不行，你確定你可以？”
    “試試吧。”
    “……”
    果然不出所料，沒幾天黎平君“關(guān)心”的信息就發(fā)過來了，字里行間難掩驚喜與急切，恨不得他們現(xiàn)在就結(jié)婚。
    還讓他們有空回去一趟，兩家人一起吃個飯，商量一下結(jié)婚的事兒。
    瞧瞧這速度，估計吃完飯連婚期和婚禮場地之類的瑣事都聊出來了。
    許柚倍感頭疼，但看這通知式的語氣，又不能裝看不見，不回。
    江堯知道后，買了點東西，親自陪她去了一趟。
    吃飯的餐廳定在了醫(yī)院附近的商業(yè)區(qū)，江堯一下班，接了許柚，就過去了。
    但卻在停車場里刻意不下車，煞有其事地等了一會兒。
    許柚不理解，“怎么不上去啊？下班本來就晚了，現(xiàn)在還不上去，讓爸爸媽媽們等太久會不會有點不禮貌？”
    “自家人哪那么多規(guī)矩?！苯瓐蛱袅颂裘迹八麄冊诎g里聊得正上頭，你信不信？”
    許柚絲毫不懷疑地點頭：“信?！?br/>     江堯：“那就再聊一會兒。”
    許柚：？
    你確定?。?br/>     許柚總覺得江堯在憋大招，可這樣是不是太腹黑了？
    晾著老爸老媽，專門藏著壞心思來給他們一個巨大的“驚喜”，她這輩子都沒做過這種事情。
    反而，他好像還挺熟練的。
    終于，腕表上的時針對準(zhǔn)了七與八之間的空隙，正好七點過半。
    江堯下車拿著東西跟許柚一起上去。
    推開包間一看，人全在，一個不缺一個不少。
    許柚沒想到周培然也被扯了過來，頗感同情地掃他一眼。
    因為他們的遲到，周培然正一臉幽怨地看著她。
    不過下一秒就被她身邊的江堯吸引了視線，好奇地打量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爸媽口中的，以后可能會成為姐夫的男人。
    江堯一進(jìn)來。
    江益平就低斥：“怎么這么晚？”
    許柚不知道該答什么，干脆閉嘴。
    江堯頓了幾秒，稍稍拔高點兒音量，帶著些許抱歉與無奈地說了一句：“最近在跟一個骨科疑難癥的臨床研究項目，時間有點推不開。”
    果然，這句話被黎平君捕捉到，關(guān)心地問：“做這些項目有什么用啊？醫(yī)生除了做手術(shù)治病，還要研究東西？”
    江堯平淡道：“跟晉升和未來的發(fā)展有點關(guān)系吧。”
    許柚被他說得有點懵。
    什么項目，什么晉升，什么發(fā)展，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而后，她才意識到，這會不會是為了騙黎平君臨時瞎編出來的。
    黎平君是那種傳統(tǒng)的中國式家長，人倒是不壞，就是思想上沒有那么開明。像現(xiàn)在一聽到自家準(zhǔn)女婿要晉升，那絕對是什么事都沒有升職重要，包括他們的結(jié)婚。
    許柚坐下邊吃飯邊問：“媽，你把老黃歷拿來干什么，你不會連我們的結(jié)婚日子都算好了吧?！?br/>     “算是算了一個?！崩杵骄z憾地說，“下下個月的三號，是最近的一個好日子，還想著你們可以擠擠時間準(zhǔn)備安排一下，就在那天辦的。但是，江堯不是最近沒空嗎？看來趕不上了?！?br/>     許柚險些沒把口中的飯噴出來：“下下個月？”
    周長青看出許柚的不情愿，打圓場道：“是不是有點太急了。”
    黎平君說：“本來是不急的，主要是再下一個好日子就得等到明年了?！?br/>     許柚：“那就明年唄?！?br/>     黎平君有點不愿放棄，那種封建迷信的思想簡直根深蒂固，試探地問了下江堯：“時間真的推不開嗎？”
    此話一出，一時間飯桌上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聚焦在他身上。
    醫(yī)生評職稱、教授之類的事情，黎平君和周長青是一竅不通。
    江益平只是個生意人，也不是很了解。
    就算江堯隨便撒個謊，應(yīng)該也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端倪，但他還是換了種說辭，“明年吧，主要是不想匆匆忙忙地就把這件事帶過去。”
    周培然早就看穿了那倆人的詭計，邊吃飯邊跟著附和：“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結(jié)婚是人家兩個人的事，人家有自己的想法。爸，以后我結(jié)婚，你可別管我，煩?！?br/>     周長青瞪他一眼。
    不知為何，江堯說出來的話莫名比許柚有分量，他一說，就沒人提這件事兒了。
    事情完美解決。
    許柚覺得很不可思議，沒想到就這么簡單，只需要江堯一句話就可以了。
    這差別也太……大了吧。
    回去時，她有些生氣地撇嘴：“為什么我說話，他們就當(dāng)耳旁風(fēng)呢？”
    江堯像是隨口一說：“或許是我平時話太少。”
    “不?！痹S柚說，“肯定是因為你平時冷冷淡淡的，看上去太兇?！?br/>     江堯皺眉看她，開始正視她的問題，“是因為你不懂拒絕，拒絕得少了，他們就以為你會妥協(xié)。”
    許柚坐在副駕駛位上，托著腮幫子，很愁地問：“那現(xiàn)在開始拒絕，還有用么？”
    江堯本來想繼續(xù)跟她講講道理的，一見她這模樣，就什么也說不出口，“應(yīng)該沒用了，在你媽那，已經(jīng)形成習(xí)慣了?！?br/>     許柚剛準(zhǔn)備嘆口氣。
    江堯突然伸出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輕聲道：“但你有我……”
    他還沒說完。
    許柚輕挑眉梢，默契地接了下半句話，“罩著我嗎？”
    江堯低笑道：“嗯，但我有條件……”
    許柚：“這還有條件？”
    他說了一個時間，“最遲明年?！?br/>     “明年怎么了？”
    “嫁給我?！?br/>     “……”
    許柚被這三個字晃了下神，即便是第二次聽他說了，依舊有些難以遏制的心動。
    下一秒，他低沉微啞的嗓音自身側(cè)響起，“我只是替你拒絕了父母的包辦婚禮，該辦的事還得辦。”并且還說了一下自己預(yù)期的時間，“就明年夏天吧，八月二十六日?！?br/>     許柚不明白他為什么能說出這么具體的時間，一言難盡地問：“你也去算黃歷了？”
    江堯筆直沉靜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盯著她看了許久，確定她是真的不清楚這個日期意味著什么后，略失望道：“二零零七年，八月二十六日，是你第一次見我的日子?！?br/>     準(zhǔn)確來說——是他們開始有交集的日子。
    許柚震驚又呆滯地望著他：“……”
    她正想問他怎么知道是八月二十六日的，江堯就開了口，“自己推出來的?！?br/>     許柚說過開學(xué)第一天不是她第一次見他，她開學(xué)前就遇到他了，并且是在籃球場附近。
    江堯那陣子膝蓋受了傷，剛恢復(fù)好去打了球，第二天又復(fù)發(fā)，直到開學(xué)前都沒再打過，因此他記得很清楚，開學(xué)前唯一一次打球是在周日。
    只要有心，翻翻當(dāng)年的日歷，就能知道是哪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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