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天,天氣晴朗，高空萬里無云。
    前一天晚上，許柚回了自己家住,睡在熟悉柔軟的大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導致第二天五點鐘起床化妝時,幫她化妝的小姐姐嫌棄她眼圈太重。
    主要是她皮膚過白，本身底子就很好,打上了粉底更修飾得沒有瑕疵,唯有那相對來說較明顯的黑眼圈有點拉胯。
    好在化妝師手法不錯，給她遮瑕了一下,也算是補救成功。
    林冉在一旁不務正業地幫她拍照、錄像。
    說要將今天美好的一切全部記錄下來，竟然連她剛剛蓬頭露面去洗手間刷牙也拍了，現在更是將她妝前妝后的反差全拍下。
    她實在想不通,這到底哪里美好？
    化妝結束，化妝師感嘆了一下自己一個多小時的作品。
    隨后,便讓許柚去換婚服了。
    婚禮最早開始的流程是迎親，新郎跟伴郎一起過來,接新娘，還要給父母敬茶。
    這時候可以穿婚紗，也可以穿中式秀禾服。許柚的婚紗是江堯找人設計和定做的，而秀禾服是黎平君和周長青專門去找有經驗的繡娘親手繡出來的。
    傳統中式的婚服穿起來比婚紗還要繁瑣,可換上之后,頭釵朱玉，錦繡妍妝之下又別有一番韻味。
    林冉覺得比婚紗還要好看：“果然是我們傳統的禮服看起來比較順眼,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真不錯，真的太漂亮了柚柚！你要是生在古代絕對是個禍水美人！”
    許柚被化妝師補了下妝，翻了個白眼：“古代可不流行我這一款,人家喜歡的是楊貴妃那一款的。”
    林冉斜她：“誰讓你禍唐玄宗了？江堯喜歡你這一款不就得了，他要是放在古代，應該也是個翩翩公子吧。”
    雖然很無厘頭，許柚還真幻想了一下，隨后拍拍臉頰，強迫自己冷靜：“每個女人在這一天都是漂亮的，你也是。”
    “但在我心里，你最漂亮。”林冉羨慕道，“要不是意外懷孕，我應該也可以像你一樣，先結婚，有了打算再慢慢備孕。你都不知道生完寶寶之后，狀態有多差，那時候拍的紀念錄像我根本就不敢回看。”
    “哪有！”許柚反駁，“你的錄像我看了很多遍，很漂亮的好不好？”
    這恭維的話，林冉收下了。
    可她還是覺得許柚今天美到了極點，迫不及待地想欣賞待會兒江堯看見許柚時的表情，一定會很驚艷。
    然而，江堯的表情管理到位得出奇，除了臉上流露出的高興與緊張，絲毫揪不出別樣的變化。
    也或許是礙于太多人在場，都在起哄慫恿他們做各種各樣的事情。
    許柚紅唇微微翹起，紅衣明艷地坐著等他。
    卻也只是等來了他蜻蜓點水的一吻，溫溫柔柔地輕輕碰了碰，便結束。
    周圍的人都在喝倒彩，希望她們再親一次。
    許柚一直知道他不喜歡在多人面前親熱，就算是親她，也一定不會太過火。只有沒人的時候，才會做一些他人無法想象的事。
    可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總覺得江堯的反應太平淡了，好像只是在循規蹈矩地完成一件必須要完成的事一樣。
    許柚當林冉伴娘的時候，見過梁子豪去林冉家接親的樣子。
    他瞧見林冉后便笑得合不攏嘴，用其中一個伴郎的話來形容就是，笑得像隔壁家的二傻子。
    欣賞不到江堯類似的神情，許柚甚感無趣。
    給父母敬了茶水，所有流程走完。
    他們又出門上了車，準備前往下一個場地。
    開車送他們過去的是梁子豪。林冉跟來參加婚禮的高中同學許久沒見，坐同一輛車聊天去了。
    因此，狹窄的車廂內只剩下了三個人。
    江堯將她的手放在手中漫不經心地把玩，時而看她一眼。
    許柚注意到他的視線，跟他對視了幾眼，總覺得他的眼神很奇怪，特別像一只……衣冠楚楚的色狼。
    她從來沒有在江堯面前穿過這身嫁衣。
    上一回去試穿，他原本是打算陪她去的，奈何那一天有手術就沒去成，只有黎平君和梁捷陪著她。
    此時，瞧他眼神，許柚發現他也并不是完全沒有表情嘛，只是剛剛不顯露出來罷了。
    她剛想問他，她穿這一身好看還是婚紗好看？
    稍一偏頭，緊跟著就被扣住了后腦勺，被他低頭吻住。
    相比剛剛的親吻，這一次明顯要霸道與濃烈許多，他靈活而強勢地撬開她的唇齒，緩慢侵占她口腔中的每一處。
    許柚被吻得呼吸絮亂，聽見前面傳來無奈的嘖聲，有些微惱地推開他，小聲控訴：“你弄花我的妝了。”
    他毫不在意：“再補一下不就得了？”
    剛吻了接近一分鐘，空氣中仿佛還飄蕩著曖昧又甜膩的氣息。
    許柚杏眸盯著他，舔了舔唇，忽然靈光一現，傲嬌地說：“你幫我化啊？”
    這里又沒有鏡子，她怎么化？
    江堯低眸理好她的碎發。
    不知何時，她已掏了支口紅出來，微微撅了下唇，眨著眼睛沖他笑：“快。”
    自己爛攤子自己收拾。
    于是，剛把口紅吃了的江醫生，又重新給她補了上去。
    真正的婚禮場地在臨近海邊的一個教堂里。
    這可是他們物色了很久的地方，為了能在這舉辦婚禮，也付出些許努力，最后是江堯爸爸幫他們搞定的。
    氣球、玫瑰、香檳、紅毯……
    許柚換上純白的曳尾婚紗，手里抱著捧花。在輕緩的音樂聲中，搭著周長青的手，朝對面的男人走去，身側飄來羨艷的目光，而她的眼中卻只能看見他。
    瞧見他眼底專注而真誠的神色，瞧見他緊張垂在身側的雙手，也瞧見他能給她一生承諾的篤定。
    以前許柚覺得新娘在婚禮上哭很不可思議，這難道不是一個值得高興的日子嗎？怎么會哭呢？
    直到這一刻，周長青將她的手搭在江堯手上時，她才發現眼淚根本不受控制。
    這其中的感受或許也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吧。
    念誓詞、交換戒指、拋捧花、拍照、敬酒……
    一系列的流程下來，許柚甚感疲憊，卻樂在其中。
    江堯作為新郎，被灌了不少。
    許柚知道他酒量不怎么好，擔心地看著，神奇的是竟然能撐完全場。
    她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為了今天有偷偷練過。
    最后她扶他上去，發現他腳步踉蹌時更覺得好笑。
    進了房間，許柚就不打算下去了，下面的爛攤子就交給爸媽們去處理了。
    她倒了杯水，給他清清喉嚨。
    見他神情模糊，思緒早已不知道飄到哪里，她才有膽量跟他說說心里話。
    許柚蹲在他面前，托著下頜，淡淡道：“你知道今天最讓我感動的是什么嗎？”
    江堯看著她，沒打斷。
    她笑著說：“感謝你成為我今后生命中的伴侶，成為我的唯一。”
    許柚復述了一遍他在婚禮上說過的話，不知為何這句話特別能戳中她。
    她低聲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吧？”
    江堯低笑，似醉非醉：“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可這樣的諾言，起碼要用一輩子來證明。”
    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算是允諾。
    江堯幻想著一下漫長的人生，悠悠道：“那就一輩子。”
    許柚不合時宜地笑：“那到時候我們都老了，牙都咬不動東西了。萬一我比你先走，你兌現了諾言，我該怎么獎勵你啊？”
    江堯皺了皺眉，將她拉到腿上坐著：“這么久遠的事情，你想來干什么？我怎么發現你最近這么多愁善感？”
    “是嗎？”許柚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人生中幾個重要的大事都完成了，就覺得時間好像過得很快。”
    江堯很有耐心地聽她說話：“什么大事？”
    許柚逐一給他舉例：“高考、畢業、工作、結婚……這些不是嗎？”
    “所以，你就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嗯。”
    “你好像忘了還有一件。”
    “……”
    許柚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被他摟著腰，細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懷孕？”
    “嗯。”
    對哦，不說她都要忘了。
    她說過婚禮后就開始備孕的，現在正好結束婚禮。
    江堯一臉“需不需要幫你把最后一件事給辦了”的表情看著她。
    許柚干脆離他遠點：“不行，我今晚喝了酒。”
    “我記得你沒喝多少。”
    “那也是喝了。”許柚其實只是隨便找個由頭，而后緊張地問，“不會有事嗎？”
    江堯是醫生，看的雜書也多。
    尤其是上次她跟他說打算生寶寶之后，她就發現書房里似乎多了幾本相關的書籍，并且有被翻過的痕跡。
    江堯點頭：“有事。”
    酒類尤其是紅酒和白酒影響最大，今晚喝得最多的就是紅酒。
    許柚瞪他：“那你還......”
    江堯：“逗你的。”
    兩人忙活了一天，都很累了。
    江堯并沒有鬧她，洗了澡便上床休息。
    許柚被他抱著，癢得不行。
    許是太過興奮，一整天幾乎都處于亢奮的狀態，又沒怎么喝酒，她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
    不像某人，喝了這么多，現在估計已經睡過去了。
    許柚抬眸觀察他的睡顏，盯著他密長的睫毛，無聊地數了一下。
    而后，為了試探他到底睡沒睡，小聲地喊了一聲：“老公。”
    “……”沒人回應。
    即便他沒說話，也沒睜開眼，許柚還是細致地發現他抱著她的手微微一僵。
    她勾了勾唇，獨自偷笑。
    還沒笑幾秒，就遭到了警告：“不想睡覺是不是？”
    “……”許柚一愣，“睡，誰說不睡了？”
    然而，她還是睡不著。
    最后磨得江堯受不住，一個翻身壓在她身上，干了點不睡覺該干的事兒。
    也致使原本平淡的夜晚變得不平淡起來。
    －
    對于許柚來說，婚禮前后的變化并不算大。
    不用再去為婚禮的事情奔波，多了許多休息時間，公司里相熟的同事全都知道她已婚了。
    每次下班瞧見她終于不是問“你今晚打車嗎”或者“有人來接你嗎”，而是直接笑著說“你老公來接你啊”。樂文小說網
    “老公”這種稱呼，許柚鮮少對江堯喊過，平日里都是喊名字的，一時半會兒轉不過來。
    因此，在聽到別人說老公的時候，她莫名有些羞赫。
    神色都變得不自然了。
    同事羨慕地說：“真好，我剛結婚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可能是新鮮感吧，剛結婚就像剛談戀愛一樣，還處在熱戀期，現在生活平淡如水，毫無波瀾。誒，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啊？”
    許柚趁機反問：“一般都是什么時候啊？”
    那人沉思了會兒，“你現在這個年紀就可以準備要了。我當時是結婚前懷孕的，差不多你這個年紀生的第二胎，然后專心工作，拼事業。”
    許柚點了點頭，“那我應該今年或者明年吧。”
    她回去跟江堯商量了一下。
    之前說好的備孕正式進入了流程，兩個星期后，許柚在一個周末被同樣不用上班的江醫生從床上逮起來，去了醫院體檢。
    江堯對醫院特別熟。
    他拿著醫療卡和體檢表，走在她前面，她就只需要負責跟著他，乖乖等待檢查就行了。
    一個上午，江堯都陪著她。
    醫院里的人跟他還挺熟的，她經常能聽到別人善意的調侃。
    “江醫生，帶老婆來體檢啊？”
    “江醫生，今天沒工作還來上班啊？真不愧是我們院最敬業的醫師……”
    “江醫生，你老婆真漂亮！”
    ……
    而這時，江堯一般都會回上一句“麻煩了。”“別這樣說，她臉皮薄。”之類的話，說話時眼里明顯帶著笑意，跟平時在醫院溫淡的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全部體檢完畢，許柚都快累死了。
    結果還沒能這么快出來，起碼得等到明天。正好明天江堯有門診，她可以不用過來，讓他走個后門直接拿結果就好了。
    許柚問：“我們這樣是不是太隆重了？只是檢查一下適不適合懷孕，為什么要檢測心電圖呢？”
    她強烈懷疑他夾帶“私貨”。
    測心電圖時患者是需要將衣服拉高，內衣解開，將電極片放在胸前的。
    許柚剛開始有些緊張，雖然她知道醫生對于人體的某些特征見慣不怪，已經沒有感覺了。
    可她并沒有做很多次啊，緊張和害怕是難免會有的。
    誰知，江堯進去跟那位醫生談了幾句后，那人竟然出去了……就這么走了！？
    還給他們帶上了門。
    許柚瞅了江堯一眼，擔心地問：“你……會嗎？”
    他去抽屜里拿了個新手套，篤定地說：“會，順便……還有點手癢。”
    許柚并不清楚江堯精通的領域竟然開闊到這種程度，有些微訝。
    反正這也只是一個檢查，要是真做不來，喊別的醫生過來也是可以的，便心甘情愿地當了他的小白鼠。
    許柚局促地躺上檢測床，不知道該怎么做，試探地問：“我是應該……脫衣服嗎？”
    江堯瞧她一眼，見她滿臉疑惑，“你沒做過？”
    “沒有啊。”許柚說，“我只帶我媽做過，就是去年她住院的時候，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個程序。”
    “不用脫衣服。”江堯見她根本不懂，干脆走過來，“我幫你。”
    許柚像一個提線木偶，被他專業又細致地擺弄著。
    外套脫了，衣服拉高，內衣環扣也解了，推上去，頓覺身前一片冰涼。
    許柚閉著眼，既羞恥又無語地祈禱快點結束。
    江堯看她表情，覺得可愛至極，還故意慢騰騰地將電極片放在兩個手腕和腳腕的地方，那兒也放。
    隨后，才去機器前操作。
    許柚覺得時間過得很漫長，甚至懷疑他根本不懂，在耍她。
    “江堯，你不要亂來，怎么這么久？”
    “快了。”江堯專心操作機器，“你再等等。”
    大概又過了五分鐘，才終于結束。
    他貼心地過來幫她理好衣服。
    許柚的臉已經紅透。
    江堯開門讓那位醫生進來看一下數據合不合格，最后收了尾，才跟她一起離開。
    ……
    江堯知道她還在疑惑心電圖的事兒，嚴肅道：“這不僅僅是孕前體檢，既然都來了，干脆做個全身檢查，看看身體有沒有問題。以前沒這個意識，從今年開始，每年都要來。”
    “每年都要打針抽血啊。”許柚撇了撇嘴，“那你會陪我嗎？”
    他摸了摸她的下巴，小聲道：“找個沒工作的周末陪你。”
    “那還差不多。”
    第二天結果出來。
    許柚在家里的客廳看電視，收到江堯發來的體檢報告照片，她完全看不懂，拍得很模糊，也看不清楚。
    許柚：你直接告訴我唄。
    江堯：沒什么大問題，有點貧血。
    許柚：貧血？
    許柚：難怪我有時候蹲下再站起來會頭暈，那這要怎么調理啊？
    江堯：喝中藥。
    許柚：我不要！這應該改善一下飲食習慣和作息也能調理的吧！
    江堯：你有點嚴重，必須要喝。
    許柚：哪嚴重了？我沒覺得我很嚴重啊？
    江堯圈了個數據給她。
    她根本看不懂，也不知道正常范圍在什么區間內。
    江堯：乖，就兩劑，兩天的事。
    許柚一想到要喝中藥就要抓狂，開始使勁找理由推辭：我不會煲啊，家里也沒有專門煲中藥的東西，怎么喝啊？
    江堯：醫院有代煎，我下班拿回去給你。
    許柚：………………………………
    許柚：就沒有西藥吃吃？
    江堯：這種中醫比較好，沒得商量，今晚就喝。
    許柚不理他了。
    然而到了晚上，還是乖乖地喝進了肚子里。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