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養心殿。</br> 天青琉璃瓦在日光照耀下，玉色生煙，暈開層層玉質漣漪。</br> 朱紅大門緊閉，大殿內，一排排八角宮燈散發著溫暖柔和的光芒，璀璨奪目，氣象萬千。御案旁放著一尊萬獸寶鼎，鼎內煙氣裊裊，冒出七八尺，上凝聚云氣，隱隱有龍吟之聲，清越非常。</br> 神武帝跪坐在榻上，手握玉如意，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不怒自威，只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種沉甸甸的壓力。</br> 殿中一片安靜，沒有其他聲音。</br> 突然，在他身后的影子之中，一道漆黑身影悄然浮現，“陛下，國師大人已經渡過雷劫成就元神。”沙啞的聲音不含一絲感情。</br> 老皇帝目光幽幽，很是復雜，“元神修士，壽享兩千年，真讓人羨慕啊。”話音中，極有艷羨又有惋惜，還夾雜著幾分嫉妒。</br> 毫無疑問，暗衛是剛剛通過法網才得知的消息，朝廷的法網遍布天下，雖然很多都被侵蝕了，但傳遞消息的能力還是有的。</br> 在這同一時刻，即使蘇銘身處十萬大山，神武帝遠在萬里之遙，也一樣收到了消息。</br> “咳咳，曹大伴，若國師回到京城，讓內閣下旨，命他接任玄鏡司掌鏡使。”他剛剛開口，眉宇間就浮現出一絲黑氣，轉瞬不。</br> 倏然間，養心殿中一道凄厲的龍吟之聲響起，聽在人耳，十分難受。伴隨著凄厲龍吟，殿宇內甚至有大片大片的黑色憑空出現，燈光也變得灰黃，將整個殿中都映照出一種壓抑。</br> 好一會，只聽一聲夾雜著痛苦與憤怒的龍吼，不知何時，曹雨辰已來到神武帝身側，拿出一張明黃色錦帕，放在他口鼻之間。</br> 瞬間，老皇帝胸膛劇烈起伏，臉漲的通紅，一口鮮血頓時吐出。曹雨辰仔細的將他嘴角的血漬擦干凈，端上一杯熱氣騰騰的參茶，又從銅盒中取出丹藥奉上。</br> 神武帝將丹藥服下，又飲了一口參茶，丹藥下肚，很快就發揮了藥效，他的臉色再度緩和起來，大殿中的陰翳氛圍也隨之散去。</br> “朕剛剛說的話，你記住了吧。”</br> “陛下的話，奴才牢記在心，您放心就好了。”曹雨辰連忙將手帕收入袖中，跪倒在地。</br> “你先下去吧。”</br> “奴才告退。”</br> ······</br> 隨著大門開啟又關閉，大殿再度陷入沉寂。</br> 老皇帝緩緩躺下，閉上眼睛，淡漠的聲音響起，“先不必插手國師的事，若他陷入危機，再動手不遲，另外，順手把老二安的那些釘子拔了。”</br> “明白。”大殿內，一抹影子也悄然散去。</br> ······</br> 出了養心殿，曹雨辰回到后宮，不緊不慢的進入自己的房間。他拿出錦帕，準備處理掉，這東西，一般都是由他們這些侍者親自處理，不假于外人。</br> 他也是按照常規舊例來辦，然而，就在此時，他手指冷不防觸碰到上面的血跡，下一瞬，他便無法再動。</br> 錦帕輕輕的落到地上，上面的血跡卻已經消失不見，好似憑空消失一樣。</br> 此刻，曹雨辰心里清明，但想抬手，好似手背綁住一樣，抬不起手，想抬腳，腳卻沒有半點力氣，也抬不起來，一身超凡脫俗的武道修為也好似消失不見，渾身的滾燙的氣血也降至了冰點。</br> 不知何時，房間里的燈光變得慘白，拉長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斑駁的花紋交織，如同半睜半閉的眸子，陰森森嚇人。</br> 不知何時，曹雨辰躺在榻上，眉心間隱有黑氣升騰，毒蛇一般，發出嘶嘶的聲音，黑白分明的瞳孔也化作血紅。</br> 此刻，他眼前出現了一道無邊血海，殷紅的血水中，一張張扭曲的面孔不斷掙扎著，狂嚎長嘯，或憤怒、或暴戾、或絕望、或悲痛欲絕、或刻骨仇怨，令人聞之幾欲發狂。</br> 只一瞬間，曹雨辰就感覺自己像是經歷了百世輪回，那些人臨死前的記憶涌入他的腦海，險些被撐爆。</br> 恨！</br> 恨！</br> 恨！</br> 恨蒼天無眼，恨暴君無道！</br> 深刻的恨意即使他們身死也依舊鐫刻在他們靈魂深處，直至輪回的終端，只可惜，這些人已經無**回了，他們連魂魄都不存在了，只有這些殘念還留存世間，告訴曹雨辰，他們曾經還活著。</br> 他們，是他的子民。他，是他們的君王，他們的君王背棄了他們，將他們煉成了丹藥，無論是血肉，還是魂魄都盡數被他吞噬，成為他長生路上的踏腳石。</br> 原本，像曹雨辰這個級別的官員，受到朝廷氣運庇佑，更有權勢龍氣加身，邪魅鬼祟根本近不得他們的身。</br> 就連仙道修士，也不敢對他們出手。</br> 可是，這滔天的怨念乃是根植于民念自身，乃是那些被煉成人魔丹百姓的殘念匯聚而成，人道龍氣根本無法阻擋他。</br> 因為，它們本就是同源同根。</br> 這一刻，龐大的怨念入身，人間武圣的意志力在頃刻間瓦解，瞬間將他的意念同化，現在，他不再是皇帝的家奴，而是那千千萬萬百姓的化身。</br> 他體會著這些百姓們臨死前的絕望與痛恨，那一個個訓練有素的士兵，是他們終日在田里刨食供養起來的。</br> 大周的士兵，為什么要對他們下手？</br> 這個問題，他們臨死都沒想明白，直到他們被煉成丹藥，被送進他們敬愛的陛下口中，他們才明白這一切。</br> ······</br> “起來吧！”</br> 十萬山上空，一道威嚴霸道的聲音響起。</br> 隨著話音落下，滔滔妖氣縱橫，如同地裂天崩一樣，山呼海嘯。聲音雄壯激烈，引動雷霆響應，攜帶的無上威勢，妖氣沖霄，撥開煙云，冉冉展開，瑰麗若畫卷。</br> 其中血色席卷，兇戾大盛，莽古霸道，悍然強勢。</br> 這道聲音落在妖族之人的耳中，只覺得說不出的霸氣，忍不住熱血沸騰，而站在著這里的諸多人族修士則如遭重創，面如金紙。</br> 一龐然大物撕裂空間，出現在世人眼前，其垂翼如云，金翅鷹頭，星睛豹眼，金色的翎毛泛著神光，上面還有奇異的紋路，蒼茫而古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