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語]光源氏重生 !
只不過是剛洗了發(fā),不耐煩細細擦干,才披散頭發(fā)坐在石上吹風,蒼竟然把自己認成女子?
光君瞥一眼蒼規(guī)規(guī)矩矩綰在耳下的總角雙髻,再垂眼看向自己散至腰間的長發(fā)。他會認錯倒也情有可原。
想到此時年紀尚輕的蒼,在宮中也不忘勾搭女性,搭訕技巧意外的還不錯,光君不情愿的認可,蒼不愧是上輩子與自己并稱獵艷高手的男人。
只是,打量著蒼故作鎮(zhèn)定的臉,和背在身后掩飾顫動的雙手,光君饒有興致,完全沒料到上輩子油滑得像泥鰍一樣,風流倜儻的蒼少爺也有如此青澀的時節(jié)。回憶起從前眼前這人老跟自己過不去,光君一時惡向膽邊生,瞳仁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心下冒出個整蠱的小主意來。
光君像是受了極大驚嚇般,睜大黑白分明的雙眼,與蒼對視片刻,突然雙臂上抬,以袖覆面,踩著淺踏,優(yōu)雅地向著宮室里跑去,刻意繞了個小彎,避開前日下雨積下的一灘稀泥,慢慢減緩了速度。
蒼見“心上人”像受驚小鹿一樣輕快的跑開了,心里著急,下意識直直追了過去。眼看就要捉住那個纖細的身影,不料腳下一滑,重重跪倒在地,寬大的袖口和下身的指貫弄著泥濘不堪,甚是狼狽。
手肘火辣辣的疼倒在其次,最要緊的是在那人面前丟了臉,蒼窘迫的恨不能鉆到地底去。
蒼低著頭,慢慢感覺到一片似有似無的香停在自己面前。
他抬起頭,看見剛剛逃跑的“心上人”關(guān)切的低頭凝望著自己,伸出了手。
蒼終于近距離完完全全看清了,那人精致的眉眼,白皙的雙頰,在樹梢瀉下的光暈中,令人目眩神迷。
他呆呆的任憑那人將自己拉起來,帶到了殿內(nèi),方才后知后覺的面上燒紅,一本正經(jīng)地僵硬的正坐著,絲毫沒有平日里翻上天去的頑劣樣。
光君拉著蒼進殿中時,隨侍的做雜務(wù)的侍女們正待問安,卻見光君立起一根食指,豎在唇間晃了晃,因而全都一頭霧水,默默行了禮就退下了。
蒼被“心上人”捉著受傷的胳臂,認認真真洗凈了泥沙,小小心的上著藥。因為距離挨得極近,他幾乎可以數(shù)清那人一根根纖長濃密的睫毛,自覺心跳又不聽使喚起來。
蒼不自在地偏開頭去,小小聲道:“謝謝你了。不知能否有幸,得問芳名?”
卻是沒有回應(yīng)。
蒼重復(fù)了兩遍。
只見眼前人慢慢抬起頭來,清澈的眼波像流動的春水,探出一根手指,輕點了下那花瓣般柔嫩的雙唇,柔之又柔的搖了搖頭,復(fù)又低頭沉默不語,只是嬌小身軀微微顫抖著。
蒼又是驚愕,又是憐惜,心想:竟是不能說話的么,真可憐啊。這是在難過么。他心下軟成一灘,不由覺得眼前人更可愛了。
蒼先前從未有過此類遭遇,頓時手足無措,笨拙的安慰了眼前人幾句,顛三倒四,不得要領(lǐng)。
突然之間,他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的決心,伸出雙手牢牢握住那人瘦削的雙肩,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我是左大臣家的公子,名叫蒼。你且放心告知我身份來歷,我一定央父親上門商議婚事……”
他越說越激動,雙目灼灼,興高采烈,好似看見一片無限光輝燦爛的未來,甚至主動承諾,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決計看不上除你以外的他人。今后,你便是闔府上下,高高在上的唯一的正夫人。”
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說著他干脆利落站起身,簡單道個別,打算立即找到父親,稟明心意。
光君本自垂頭忍笑忍得辛苦,見到此類情形,大覺不妙,忙出聲道:“蒼!”
蒼聞言茫然回頭,半是驚喜半是狐疑,道:“原來你是會說話的……?”
光君點了點頭,拍拍手。
立時膝行而入一個侍女,對光君恭謹?shù)貑玖艘宦暎骸肮佑泻畏愿溃俊?br/>
蒼如夢初醒,呆了半晌,忽然想到什么,瞪著眼睛大聲道:“你就是那個降為臣籍的皇子?!” 說完自知失言,立刻捂住了嘴。
光君本人并不在意,畢竟他說的是事實。體貼的考慮到蒼的路癡毛病,光君含蓄的對侍女道:“送蒼少爺去紫宸殿。”
卻見蒼紅著眼眶,左眼下殷紅的淚痣幾乎要滴出血來,對光君喊道:“不必勞煩尊駕!”
忍了忍,復(fù)又帶著哭腔,指控:“你好得很!欺騙了我的感情!且還我一個正夫人!”
說著,蒼怒氣沖沖跑了出去,在門口與某人擦肩而過。
那是跟蒼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膚色微深,面容平凡,仿佛一粒水珠般,能輕而易舉融進人海里,但勝在氣質(zhì)特殊,像一柄出鞘的寶劍,氣勢凌厲,鋒芒畢露。
他手提唐刀,目不斜視,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地走進屋去。
蒼聽見身后,自己那殘忍的“心上人”甜蜜蜜的喚著“惟光”,幾乎要兜不住眼眶里的淚了。
蒼在宮室間沒頭蒼蠅似的亂轉(zhuǎn),奇跡般的沒走錯路。途經(jīng)綾綺殿時,因為速度太快而飄飛起來的袍角,刮蹭到躲在角落里的某個身影。
蒼一見那標志東宮的黃丹色,就知道在宮內(nèi)敢這么穿的,唯有父親對頭右大臣家的女御所出的,那位存在感稀薄的太子朱雀。蒼一方面不愿理會,一方面初戀破滅,實在傷心,索性裝聾作啞,視而不見的飛奔而走。
朱雀也沒打算理會他,只是靠在廊柱上,藏身陰影里,以一種甜蜜又陰郁的目光注視著淑景舍的方向,面上有渴望,膽怯,掙扎與隱怒,神色復(fù)雜難明。
……
“難道我太過分了?”回味著蒼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光君問練劍歸來的惟光,難得有幾分郁悶。
惟光沉默著搖搖頭,將手中唐刀小心地放在劍架上。這未開封的唐刀,做工精致,巧奪天工,據(jù)傳來自遙遠的唐土,是桐壺帝御賜下來,光君轉(zhuǎn)贈給他的。
他撈起一旁的濕布仔仔細細擦凈了雙手,捉起幾縷光君披散的長發(fā),輕輕捻了捻,微微皺起了眉。
向侍女要來干燥的細布,他跪在光君身后,輕柔的替他擦起半濕的長發(fā)來。像面對一件稀世的珍寶,他反反復(fù)復(fù),仔仔細細,小心地擦了很久。
好不容易擦干,光君已昏昏欲睡,不得不強打精神,忍受惟光小心翼翼地,幫自己將長發(fā)從中間分開,歸攏在耳下,綰成兩枚精致小巧的髻。
惟光雖然身懷武技,平日里看著粗魯,但意外的心細如絲,對于此類細枝末節(jié)的事更是擅長。雖然不如侍女的手柔軟嫩滑,但勝在手勁穩(wěn)且輕。而且每每侍女們貼身伺候光君時,總被惟光死氣沉沉地盯著,更加驚惶無措。
數(shù)次推拒無果,光君索性讓他承了侍女的這部分工作。
相處日久,光君早已充分了解惟光悶葫蘆般的個性,只是正坐在鏡前,側(cè)目從窗戶里望向庭院中的景致,一邊漫無邊際的閑扯,不求回復(fù)。
惟光手頭忙個不停,只偶爾“唔”或者“嗯”上一聲,默默注視著鏡中的光君,一瞬不瞬,目不轉(zhuǎn)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