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兒,你不信我?”玉九幽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一時間,神色更是恍惚了幾分。
花念芙抽回手,靜靜看著他開口道:“我相信你,可這人,你要給我一個解釋。”
她不信堂堂一個攝政王,會犯如此簡單的低級錯誤。
玉九幽張了張嘴,好半響從他口中傳出一道沙啞的聲響,“你懷疑我?”
“難道我不該懷疑王爺嗎?”她看著他,一字一句道:“當日險境你是看在眼中的,在那樣的狀況下,我為何要留下這個活口你是知道的,可今日”
花念芙閉上了眼,略顯蒼白的臉色帶上了一絲疲憊。
許久后,她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花繼懷,輕聲道:“爹爹,我們回去吧。”
“好,芙兒,爹爹這就帶你回去,我們回去。”
“大姐姐。”花念雨怯怯看了眼玉九幽,上前攙扶著要起身的花念芙,小聲道:“可是大姐姐你這個身體,可以移動嗎?”
“沒事。”她凝視著花念雨半響,身子微微顫抖著,聲音卻顯得漫不經心,“鬼醫(yī)還在這邊,我的身體沒事,可以移動。”
不過半響,熱鬧的雲苑,便恢復了死一般的寧靜。
許君越撓了撓后腦勺,一臉迷惑道:“九幽,怎么回事?人這就走光了?”
許君越走到門邊,抬頭向外看,已經不見花念芙一行人的身影。
他重新走進來,追問道:“九幽,這個人是怎么回事,芙兒說的沒錯,這個人怎么會死在我們面前?”
好不容易留下的一個活口,就這樣死了?
他不信玉九幽會出現這樣的錯誤,除非這個錯誤,是他能夠預測到的。
玉九幽沉坐片刻,突然起身朝倒在地上的尸體走來。
他停在烏影面前,蹲下來,靜靜看著那張平平無奇的臉。
其實這張臉,他見過。
花念芙回到了浮曲閣。
挽碧拿出一個抱枕來讓花念芙靠在身后,避免長久坐著身子難受。
花念雨眼圈還泛著紅,她坐在一側,小聲道:“大姐姐,對不起,前些日子爹爹不讓我過來,所以我才”
花念芙打斷對方,緩緩開口:“沒事,我知道的,我在攝政王府內療傷確實不方便太多人過去,爹爹這樣做也是為了我。”
“是啊,雨兒,你大姐姐不會怪你的。”孫姨娘為花念芙掖了掖被子,又忍不住臉色一寒,小聲道:“不過對大小姐出手的那些人是誰,怎么會下如此狠的心?”
挽碧從外頭走來,氣呼呼道:“我猜肯定是那”
“誰?”花念雨看向挽碧,呼吸不受控的微微屏住。
挽碧勾唇一笑,走到近前來,說道:“肯定是那些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唄,要說是誰,這我就不知道了。”
花念雨繃緊的神經瞬間一松,娟秀的臉上升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伸手接過挽碧端來的合蓮盅,坐到花念芙身側,柔聲道:“大姐姐,不管對你下黑手的人是誰,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要把大姐姐的身體調養(yǎng)好。”
“大小姐,雨兒說的沒錯,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調養(yǎng)好的你的身體。”孫姨娘跟著說道。
“嗯。”她點了點頭,示意一側的挽碧:“挽碧,你來,怎么可以讓雨妹妹服侍我。”
花念雨拿著湯勺的手一頓,她抬頭來,小聲道:“大姐姐,雨兒就想幫你做點事。”
挽碧吐了吐舌頭,上前一步接過花念雨手中的白玉盞,笑道:“三小姐,還是讓我來吧。”
花念雨見狀,這才頷首,把位置讓出來,讓挽碧上前。
花念芙喝了些許湯水,便有些吃不下了。
見她一臉疲憊的模樣,花念雨和孫姨娘起身告辭。
見兩人終于離去的花念芙從床上坐起來,朝挽碧道:“蘇察呢?讓他過來。”
“是。”
沒讓花念芙等太久,不消片刻,挽碧帶蘇察上了浮曲閣。
“大小姐,你身體可好些了?”蘇察行了禮,起身開口,眼中有著關切。
“我沒事。”花念芙輕聲道,細密纖長的睫毛在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這些日子你在王夢彤那邊有什么發(fā)現?”
蘇察轉了轉眸子,清聲道:“回稟大小姐,這幾日王夢彤那邊沒有什么特別的動靜,這些天她都待在房間內,連門都沒怎么出,就是那名鬼醫(yī)似乎出現了。”
“似乎?”挽碧挑了挑眉,問道:“什么叫似乎?”
蘇察抿了抿唇,開口,“就是那名鬼醫(yī)好像給王夢彤寄來了書信和藥膏。”
挽碧又追問一句:“你沒見到他人?”、
蘇察搖頭,低聲道:“那鬼醫(yī)沒有上侯府,似乎是通過王夢彤身邊的丫鬟來傳遞消息的。”
挽碧俏臉微沉,眼中帶著些許薄怒,“這什么鬼醫(yī)的,我一定要查出來,到底是誰在”
“鬼醫(yī)的事已經不用查了。”清冽的聲音落下來,似乎是給這事做了解。
挽碧皺了皺眉,不解道:“姑娘,怎么不用查,這自稱鬼醫(yī)的人一定居心叵測,還不知道這鬼醫(yī)與王夢彤要在背后”
“不會。”她撫著手上的碧璽手串徐徐道:“我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
“姑娘知道了?”挽碧瞪大雙眼,直瞅著花念芙,追問道:“是誰啊姑娘?”
這些天她可是與姑娘待在一處的,沒道理蘇察這邊沒查出來,姑娘那邊就先知道了。
女子唇邊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抬頭朝蘇察看來,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不過你說王夢彤這幾日都沒有出門,是嗎?”
“是。”
“嗯,今后王夢彤那邊不用你親自去守著了,接下去,你看好三小姐就行了。”
“三小姐?”蘇察愣了一下后,心中雖有些許疑惑,但仍回道:“是,大小姐放心。”
吩咐好這事,花念芙擺手讓蘇察先退下去。
屋外夜色已深,一輪圓月掛在半空,渲染得本是幽深的夜色,帶上了盈盈光波,如水溫柔。
花念芙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張,紙張攤開,可以看見紙張上面畫著的是一個錐形銅哨子。
這是她讓花繼懷憑著記憶畫出來的。
紙張上的錐形銅哨子無非是寥寥幾步,仔細看來,只能看到一個勉強的外弧形。
可這樣已經足夠了。
這哨子,正是嘟嘟脖子上掛著的那一個。
她從沒想過,原來所謂的冥花令,居然是一個銅哨子。
挽碧抬頭一瞥花念芙,見她手中拿著的紙張,說道:“姑娘,要不要讓嘟嘟把哨子收好?”
“不用,這東西嘟嘟一般都掛在衣服下,不會被發(fā)現的。”
而且從那些人找她要冥花令就可以看出來,他們一直覺得冥花令就在她的身上。
“是。”挽碧低聲道了一句,又轉身走到柜子里,翻找了好一會兒,找出了一個盒子。
她把盒子打開,里面赫然便是一個銅哨子。
“姑娘,這個弄好了,完全復刻的,若不是特別熟悉冥花令的人一定看不出是假冒的。”
花念芙把銅哨子拿到眼前仔細看了一遍后,才交給挽碧,壓低聲道:“按照計劃進行。”
挽碧撲閃著遠遠的眼睛,了然一笑,“姑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這幾日就讓嘟嘟先待在我表哥那邊,不過”
聽花念芙說起關穆寧,挽碧突然抬手拍了下腦袋,說道:“姑娘,你說起表公子,我差點給忘了。”
挽碧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遞了過來。
“姑娘,這是表公子給你的,你看看。”
“我表哥的?”花念芙目光一掃,伸手把信封接過來。
信中寥寥數語,卻是把所有的事情說得清晰明了。
見花念芙臉上的神色似有異常,挽碧開口詢問:“姑娘,怎么了?”
她把紙張放到燈火上點燃,直到那信紙燃燒成了灰燼,她才道:“明日是趙柯和柳相予成婚的日子。”
“啊?”挽碧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說道:“算下日子,確實就是明日了。”
她偏首看向窗外,突然道:“不行,我得上一趟虎嘯將軍府。”
“現在?”挽碧瞪了她一眼,說道:“姑娘,你有沒有搞錯,你確定你這樣可以出門?”
丹青說了,姑娘的身體,至少需要半個月,現在這才過去了七八天的時間。
“不礙事,其實沒有你看的這么嚴重。”花念芙已經從床上起身。
挽碧無法,只能跟上前,低聲道:“姑娘,有什么事,需要現在上虎嘯將軍府的?”
“表哥可能會在今日對趙柯動手。”
兩人穿好了外衣,正要出門,冷不防只聽到一道揶揄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芙兒要出門怎么能夠撇下我呢?”隨著聲音的臨近,男子一身紫衣長袍從外頭走來。
這男人,不是玉九幽又是誰。
花念芙飛快地瞄了他一眼,低聲道:“你怎么來了?”
他們不是說好了分頭行事呢?
這男人半夜又跑過來,他就不擔心被人發(fā)現?
玉九幽牽住花念芙的手,慢慢一笑:“放心,那些尾巴還不配跟蹤本王。”
要不是白天有外人在,那場戲,都不用演,至于府外的那些尾巴,他從來就不放在眼里。
男子揉著花念芙的小手,聲音幽幽,“不過你府內的事情處理得如何了?”
“都處理好了,一切交給時間。”
“好,本王陪你上虎嘯府。”
夜色中,一輛青色的馬車從侯府后門無聲無息的離開。
而此刻的竹夢軒中,傳來了王夢彤略微得意的笑聲。
她伸手撫著自己光滑的臉蛋,笑道:“我就說了,有鬼醫(yī)出手,我臉上的傷口一定能夠好的!”
站在一旁的聞香見狀,忙討好道:“姑娘如今的皮膚,就像是剝了殼的雞蛋,看著比以往更要好了呢。”
一聽聞香這般說,王夢彤心中大悅,她眼珠子一轉,心中升起了主意。
“你來。”王夢彤瞇著眼道:“你用老方法聯(lián)系下鬼醫(yī),就說我宮內有名朋友,需要鬼醫(yī)幫忙醫(yī)治。”
“可,可鬼醫(yī)會幫姑娘嗎?”
“哼,鬼醫(yī)說了,會幫我完成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就便宜給淑妃吧。”她的眼中帶上了一抹陰狠,咄咄道:“淑妃這個廢物,上回攝政王來了也不幫我說話,如今我還要浪費一個條件讓鬼醫(yī)去幫她治療頭疾,真是不甘心!”
察覺到王夢彤身上散發(fā)而出的怒意,聞香越加謹慎小心。
她遲疑了半響,才低聲說:“小姐息怒,雖然如小姐所說,可只要鬼醫(yī)真的跟小姐進宮了,那小姐與鬼醫(yī)交情匪淺的事情,容不得宮內那些貴人不信,這對小姐來說,是極好的。”
王夢彤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心中不甘,勾起一抹冷笑,道:“沒錯,雖然把這個條件浪費再淑妃的頭上,不過通過這件事后,定然無人敢看低我!”
“小姐說的是,那奴婢現在去聯(lián)系鬼醫(yī)?”
王夢彤撫一撫鬢間的寶藍點翠珠花,說道:“去吧,把時間問清楚,一定要按照鬼醫(yī)的時間來。”
“是,奴婢知曉。”
馬車徐徐,很快來到了虎嘯將軍府。
玉九幽摟著花念芙,從馬車上飛掠而下。
殿內,被人從外頭搬進來的麻袋還在不停的抖動著,從那麻袋里,還能聽到哼哼唧唧的聲響。
虎嘯大將軍關綸坐在主位,他看向不斷發(fā)出聲響的麻袋,望向一旁的關穆寧,“這是誰?”
關穆寧沒回關篤的話,卻是朝下首侍衛(wèi)道:“打開。”
沒等侍衛(wèi)打開,外頭遂書突然急匆匆跑來,俯在關穆寧耳邊說了幾句。
聽清消息的關穆寧眼眸一亮,看向門口,即刻道:“快請,算了,芙兒身體還沒好,我出去迎她。”
身后關篤還在納悶是出了什么事,便見屋外似有人影涌動。
“外祖父,表哥。”女子今日一改常態(tài),穿了一件素白的裙子,更襯得膚色白皙,猶如飛雪。
“芙兒。”兩道聲音異口同聲。
兩人正要把花念芙迎進去,卻在看到身后的男子后,明顯一頓。
“下官參見攝政王,攝政王”
沒等兩人說完,玉九幽已然笑道:“將軍何需多禮。”
見玉九幽還在與關篤說著場面話,關穆寧趕緊把花念芙拉到一側,小聲道:“芙兒,你怎么把那位帶過來了?”
花念芙抿了抿唇,頗為無奈道:“他自己要跟來的,不過表哥放心,他,我相信他的。”
關穆寧偷偷瞥了一眼自家小表妹,見她臉上似有可疑的紅潮,似笑非笑道:“看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你們兩”
沒等關穆寧說完,花念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眼含威脅,大有一股關穆寧還要說的話,她就不松手的趨勢。
兩人的動靜,讓玉九幽和關篤頻頻朝其看來。
男人鳳眼灼灼,突然道:“芙兒,你可不要欺負你表哥。”
花念芙放開手,果見自家外祖父一眼了然的神色。
壓了再壓的關篤沒有忍住,開口道:“芙兒,你與攝政王?”
“外祖父,我與攝政王”
沒等花念芙說完,玉九幽驀地站起身,朝著老爺子微一俯身,搶先道:“外祖父,我與芙兒情投意合,等日子到了,本王就會上花侯府提親,所以今日,也是特意過來跟外祖父說一聲。”
玉九幽突然而來的言論,驚呆了殿內的眾人,連著麻袋里原本還哼哼唧唧的聲音都不見了。
關篤愣愣瞧著玉九幽,眼見玉九幽朝自己俯身,驚得直接站了起來,不敢承對方的禮。
關穆寧睜大雙眼看著玉九幽,眼中除了不可置信還是不可置信。
他剛剛是聽到了什么?
淵國鐵血攝政王,就這樣叫上外祖父了?
于是半響之后,關篤和關穆寧的視線都落在了一臉尷尬的花念芙身上,似乎要等著對方說點什么。
花念芙觸及到兩人的視線,白皙的臉上升起一抹紅暈,她尷尬的看著幾人,磕磕巴巴道:“外,外祖父,表哥,你,你們別這樣看我。”
玉九幽這個狗男人!
她今天來這里是有正事的,他來這里是來給她說這些的嗎?
關篤似是想要說什么,“芙兒,你”
花念芙沒有忍住,朝玉九幽瞪了一眼后,柔聲道:“外祖父,這事芙兒以后會跟你解釋清楚的,現在重要的事情是先處理了那個。”
花念芙伸手指向麻袋,寒聲道:“表哥,把人弄出來吧。”
關穆寧點了點頭,示意侍衛(wèi)打開。
麻袋一打開,被人五花大綁的趙柯出現在了人前。
此刻的趙柯,渾身散發(fā)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肉味。
仔細看來,便可以看到他渾身上下幾乎已看不到一塊好的肉。
這是當初嘟嘟給他下的毒。
如今燃起的火焰,已經快要把他渾身都燃一遍了。
被人堵住嘴巴的趙柯在看到花念芙的身影后,眼中迸發(fā)出了一股詭異的亮色。
他哼哼唧唧的,似是想要說些什么,可當目光觸及到玉九幽的身影時,整個身子像是在一時之間突然被人凝固住,竟是不敢動彈。
“讓他說話。”花念芙道。
塞在口中的布團子被人拿開,口中得到自由的趙柯猛地朝玉九幽一磕首,大聲喊著:“攝政王救我,救我,是這人,是關穆寧派人抓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