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地帶了張可以折疊的小桌子,丁禹讓四胖扶著冷藏箱坐到周建軍摩托車的后座上。
周建軍一路上嘰嘰歪歪,說他堂堂印刷廠的大廠長,怎么能拋頭露面做這種投機倒把的小玩意?
丁禹讓他回去,他又不肯。
“建軍哥別回去,待會賺了錢請你吃大雪糕。”
“誰稀罕大雪糕?你要吃,建軍哥請你。”
周建軍故意加大油門,把丁禹狠狠拋在后面。每到拐彎的時候他就回過頭來,沖著二八大杠上的丁禹甩臉子。
“你就嘚瑟吧,有輛摩托車了不起了。”
丁禹在心里暗罵,加足馬力跟了上去。
今天是星期天,那時候?qū)嵭辛旃ぷ髦疲飞先颂貏e多。
有夫妻倆帶著孩子出來買衣服的,還有三三兩兩的好閨蜜挽著胳膊逛大街。
更多的是戀愛中的小情侶,約好了出來看電影。
“就這兒了。”
找了個背陰的泡桐樹,三個人在光華電影院東南角的廣場上停好車子。
丁禹把事先做好的廣告牌斜搭在自行車上,周建軍說他頭發(fā)長了,手搭涼棚直接鉆進了漢民理發(fā)店。
“小禹哥,冰沙到底是什么東西?”
四胖扶著自行車,看著丁禹支好小桌子,從冷藏箱里取出分切好的小冰塊。
“是一種解暑怡神的夏季神品,不管看電影還是逛街,拿一杯在手里邊走邊吃,別提多舒爽了。”
一邊解釋給他聽,一邊把冰塊放到碎冰機里,扶著不銹鋼桶好一通搖,桶里的冰塊立馬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小冰花。
四胖把一次性杯子和勺子拿出來,丁禹做了杯紅豆冰沙遞給他說:“嘗嘗小禹哥的手藝,看看有什么效果。”
四胖是個天吃星,一大鍋綠豆基本上都是他吃掉的,現(xiàn)在正是太陽辣火的時候,冰沙入口,那家伙樂得蹦了起來。
“好吃,小禹哥你也嘗嘗,比大雪糕還好吃。”
看著他舉在手里的空杯子,丁禹笑著搖了搖頭:“小禹哥沒有騙你吧?今天示范給你看,以后你自己過來賣。”
“那我們賣多少錢?赤豆棒冰五分錢一塊,要不冰沙也賣五分錢吧。”
“滾蛋。”丁禹火了,這么好的冰沙就賣五分錢?十幾年后流行的夏日飲品,怎么能跟赤豆棒冰一個價位?
“那你說多少錢?”
“兩毛。”
“啊?”
嚇得四胖直接坐到了地上。
丁禹剛想過去扶他,身后忽然風聲大起,七八個穿著喇叭褲的小青年,騎著自行車飛也似的席卷而來。
為首小青年穿著的確良短袖襯衫,他倒背吉他,單脫手騎著二八大杠,前杠上坐著個面容姣好的青春美少女。
那少女扎著清爽的馬尾辮,微微仰起頭,陽光落在她溫玉般的臉上,行進中的風拂起她鬢角飄散的發(fā)絲,順著小青年的脖頸輕輕滑落。
青春靚麗,簡直是一對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
連丁禹都看得呆了,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俊俏的男女?
那幫人在光華電影院門口停了下來,為首小青年從兜里掏出一把零碎票子,讓美少女去排隊買冰凍水。
他和其他人坐在花圃欄桿上調(diào)弄琴弦,廣場上的氣氛頓時靈動起來,感覺日頭都沒有那么毒辣了。
他的嗓子略顯沙啞,唱了首《青春之歌》,跟他清秀的面龐不是同一種格調(diào)。
聽得出來,這家伙的吉他絕對是自學的,而且還是幾天速成的那種。率性而為,彈唱沒有章法,和旋摁錯了尚不自知。
和他同來的小青年們卻對他敬若神明,一個個豎著大拇哥夸他唱得好。
“到底是強哥,兩晚上就學會了。”
“那是百合姐教得好。”
“百合姐和強哥都好,如果一定要比,嗯……我覺得還是強哥稍微厲害一些。”
“哈哈哈,我就比你百合姐稍微厲害一些嗎?”
被稱作強哥的小青年仰天大笑,豪爽的笑聲和他俊秀的面容完全匹配不到一處。
真是個奇怪的人。
丁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上一世,他對吉他頗有研究。曾經(jīng)寫歌懷念嬌妻愛女,還給知名搖滾歌星做過伴唱。
“嗨嗨嗨,百合姐喊我們過去拿冰凍水。”
有個小青年吼了一嗓子,其他的人立馬一窩蜂似的跑了出去,只留下強哥獨自在樹蔭里沉醉。
“奶奶的,今天的冰凍水冰得不厲害啊,喝進去嗓子怪怪的。”一個小青年叫了起來。
“有的喝不錯了,百合姐請客,你還挑三揀四。”
穿紅色汗背心的板寸頭端著兩碗冰凍水跑過來,一碗遞給彈吉他的強哥,另一碗咕嘟咕嘟倒進了他自己的肚子。
“小禹哥,咋么沒有人過來買我們的冰沙?冰凍水的生意好好呀。”
四胖的眼睛里流露出羨慕和期待的復雜表情,大肥臉上布滿了汗珠子,滴滴嗒嗒往地上滴。
“別急,我們剛來,別人暫時不知道。”
丁禹知道無人光顧的原因,他抹不開臉,不敢大聲吆喝。
眼光轉(zhuǎn)向別處,正好看到周建軍坐在漢民理發(fā)店的長椅上往外面看。
那眼神幸災樂禍,分明是在嘲笑他們。
“四胖,你嗓門大,照著賣棒冰的調(diào)子吼幾句。”
“喊什么呀?”四胖擼了擼后腦皮。
丁禹想了想:“冰涼紅豆沙,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不對啊,字數(shù)對不起來,而且不押韻。你聽我平時都是這么喊的,阿要買——赤豆棒冰,綠豆棒冰…大雪糕。”
四胖傻里傻氣吼了一嗓子,頓時將強哥那幫人的目光吸引過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丁禹踹了四胖一腳,腦子里靈光一閃說道:“阿要買——赤豆冰沙,西瓜刨冰…透心涼。趕緊的,就照這個喊。”
四胖扯著大嗓門吼了起來:“阿要買——赤豆冰沙,西瓜刨冰…透心涼。”
喬百合唰的回過頭,捋著馬尾辮往這里看了一眼,趴在強哥的耳朵邊上說了幾句,隨后把散亂的發(fā)絲夾到耳朵上,往這里走過來。
“咦?這是什么呀?好不好吃?”喬百合清脆的嗓音。
“赤豆冰沙,一輩子忘不掉的美味。”
丁禹遞了杯赤豆冰沙過去。
“咯咯咯,還能一輩子忘不掉呀。”喬百合伸出羊脂玉般的纖纖玉指,搭在杯壁上試探了一下接著說:“好冰呀,多少錢一杯?”
“兩毛。”四胖甕聲甕氣的回答。
“天吶,就這么一杯要兩毛錢?”
喬百合伸了伸舌頭,臉上布滿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一斤大米才賣九分錢,杯子里的東西值兩斤多大米?
“哈哈哈,兩毛就兩毛。好吃的話,給兄弟們每人來一杯,如果不好吃,砸了他的攤頭。”
強哥站在花圃邊上,他一只手拄著吉他,另一只手沖著喬百合揮了兩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