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韓謹孤單的身影立在走廊間, 帶著淡淡地哀傷凝望著趙蜀風輕功離開的方向, 忽聞紫嫣的輕喚聲,她稍稍一陣恍惚,驀然轉過身來, 她抬起迷茫的雙眸睇望向紫嫣,卻見紫嫣悲喜交加地說:“大王已派人去追你們, 現在他正在寢室里等你!”
“喔!知道了!”韓謹無心的回了句,便緩緩垂下了臉。
此刻韓謹心頭仍起伏不定, 想起趙蜀風剛才帶著悲傷的眼神, 那顆壓抑的心再次像被刀剮似的難受。她從未曾想過他會因她所說的母親的心情,而如此輕率地把她送回,然而他如此的體諒與嘗試著理解, 不知為何竟讓韓謹感到莫名的心痛。
“公主, 公主~,大王過來了!”紫嫣焦急的在韓謹耳邊提醒。
韓謹恍惚著抬起臉來, 只見趙義云腳步匆忙的從一處趕來, 忽見她安然無恙地立在走廊間,他頓時破愁為笑。
見此情景,韓謹一個機靈,忙轉頭對紫嫣說:“你快去準備酒菜,上次你是如何算計我們的, 往后你就繼續那般算計他。”
聽聞此話,紫嫣赫然一怔,瞠目驚望, 只見韓謹嘴角微微上揚,隨即向她輕點了點頭,之后韓謹便向趙義云迎了去。
這一夜,趙義云在韓謹宮內留了宿。
至于韓謹被人帶走一事,既然她已平安歸來,趙義云也未去多追究,因為他很清楚那個黑衣人是誰,而韓謹的再次歸來卻讓他極為安心,也讓他更為確定韓謹徹底選擇了他。
進了寢殿,韓謹假借來了雅興,要與趙義云飲酒,趙義云自然不會拒絕。兩人談笑間,趙義云幾杯酒下肚,便醉倒在了桌邊。
第二日一早,趙義云仍與上次那般赤裸著身體睡在韓謹身邊。
一股奇特的熏香飄散在空氣中,從睡夢中醒來的趙義云不經意地深吸了口香甜的空氣,頓時感到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大王,時辰已近早朝。”
屋外傳來玉戈的提醒聲,趙義云翻身坐起,見身旁的韓謹清爽的睡顏,他不舍得打擾,便靜靜地下了床自行穿戴。
房間內的那股奇特的熏香味愈漸清淡,最后完全被其它香味遮蓋,對此趙義云并未在意,待他穿戴整齊,便走去掀開了大紅的薄紗帳簾,他站在床邊凝望著床上嬌人的睡顏,而他那張溫文的臉上卻在不知不覺中布滿了欣然的笑意,那清澈而明亮的雙眸亦是溢出款款深情。
“楚姬,謝謝你選擇了我,謝謝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邊!”趙義云有感而發的訴說著心聲,隨即他彎下身在韓謹臉上印了一吻。
“大王,時辰不早了,該離開了,不然會遭來他人的閑言閑語,也會有損貴妃娘娘的清譽。”玉戈在臥房外再次輕聲提醒。
“知道了!”
趙義云有些不耐煩地壓低著聲音回應著,他隨手替韓謹拉了拉蓋在她身上的被角,便戀戀不舍地放下了薄紗帳簾,悄聲走出了臥房。
踏出房門,趙義云便見紫嫣與玉戈、還有多名太監宮女已在屋外等候。已入了夏,天亮得早,皇宮上下也都起得早,可此刻韓謹還睡得香,于是在臨走前,趙義云囑咐紫嫣道:“娘娘還睡著,讓她多睡一會兒,別讓他人去打擾。”
“是,奴婢遵命!”紫嫣應聲,目送趙義云出了宮院。
送走了趙義云之后,紫嫣把太監宮女都撤離了,只剩她一人推門進了韓謹的寢室,順手又帶上了門。
紫嫣鎖了門轉過身來,卻見韓謹已起身掀了帳簾,她忙上前為韓謹扶了薄紗帳簾掛好,隨即去床頭案上拿了外裳遞給了韓謹。
韓謹坐到了床沿,接過外裳隨口說了句:“這次給他多施了春夢粉,估計整晚的春夢他都當真了。”韓謹說著扶著床沿站起,緩步走去了化妝臺前坐下。
“是啊!而且解藥也是在不知不覺中解了他體內的藥性,所以你就放心吧!他不會發現的。”
紫嫣說著走到了韓謹身旁,她拿起化妝臺上的梳子,小心翼翼地幫韓謹梳理起長長的秀發,可紫嫣始終愁容滿面,忽地她停下了手,擔心地問道:“公主,往后你怎么打算?”
聽聞紫嫣的這番問話,韓謹牽動了一下嘴角,隨即淡淡地垂下了臉。片刻,韓謹抬起深邃的眼眸凝望鏡中素雅淡顏的自己,不經意間一抹自信的笑容浮現在了她的臉上。如今既然她已做了決定,有些事她也不想再拖。不過,除了一己之私外,她并不想看到無數黎民百姓遭殃,所以她還是會相對的平息戰亂,讓百姓們免于受苦受難。
韓謹濃密的睫毛呼閃,幽然而深的眼眸看向銅鏡中一臉擔心之色的紫嫣,她不由彎了彎嘴角,對著鏡子悄聲問道:“最近亦薇兒有跟你聯系嗎?”
“有,前幾日剛收到薇兒傳來的消息。”
見韓謹如此一問,紫嫣隨之喜上眉梢,她笑逐顏開,忙正經地回應韓謹所問。稍待,卻又見韓謹詢問:“薇兒怎么說?”紫嫣垂眸稍做思量,便孜孜汲汲地說:“信中薇兒提到她已派了部分人馬潛進燕國部分城鎮,只待燕國發兵,她便馬上實施公主的計劃。只是,公主,如今還要按照原計劃進行嗎?”
“當然!”韓謹隨口一言,便撐著桌子起了身,她走去一旁背對紫嫣,又說: “一切都按照原計劃進行,只是讓趙國軍營內將領歸順效忠之事,你得讓亦薇兒盡快去辦理,但是行動一定要嚴密,不得透露半點行蹤。至于……”說到這里,韓謹的黑瞳浮現一絲異樣的光芒,卻又蘊含著淡淡憂傷。片刻,韓謹續說:“至于要趙蜀風的性命之事,就讓亦薇兒先取消吧!這一行動往后也不需要再進行。”
“是,紫嫣明白!只是,如今你要如何掌控趙國的朝綱?”
“嗯!快了,其實小家伙的出現并不是一件壞事。”韓謹垂下臉看向平坦的小腹,溫柔的笑容染上了她的眉目,她抬起手輕輕地撫上了腹部,悠然自若地說:“找出諸楚若陷害我的證據之時,也就是我得機會之際。”
本來她念在與諸楚若姊妹一場,所以她并不想把諸楚若當成她達到目的的犧牲品,而一次一次地不與她計較。可是,如今看來,倘若蠱咒之事真是諸楚若背后操作,恐怕諸楚若才是她最可怕的敵人,所以她若想要留著命出皇宮,她就不能再坐以待斃,必須先擺平諸楚若。
“對了,叫你去調查施蠱咒之事,你調查的如何?”
突然韓謹追問著轉過身來,卻見紫嫣忽地眉開目笑,瞬間又愁眉不展,接著紫嫣又神秘兮兮地說道:“公主,有件事紫嫣想先跟你提。”
“什么事,你說吧!”
韓謹淡淡地回應著,隨即便全神貫注地傾聽,只見紫嫣平心定氣,一陣振作之后,便道:“今日我從房里出來時巧遇昨晚那個差其它人離開的老宮女,她見了我便攔住了我說了幾句,她說月華宮曾由淑太妃所居,后來淑貴妃瘋了之后便搬出了此宮。”
“是么,那又如何?”
本還以為紫嫣要跟她說何等要事,結果竟是宮廷內的流言蜚語,對此韓謹亦是反感,她掃興地反問了句,便要走去化妝臺前坐下,不料紫嫣又急道:“淑太妃是趙蜀風的親娘。”
聞聲韓謹一驚,欲要著凳的屁股又抬了起來,她錯愕地回眸看向紫嫣,卻見紫嫣又道:“聽老宮女說當年淑太妃很得先王的寵愛,而且淑太妃也并非出生婢賤,她乃是一名官宦家的千金,而她品行端正、性格溫婉,所以深得趙國先王寵愛,可之后卻莫名其妙地瘋了,而且那名老宮女還透露,當年趙蜀風之所以會被送去皇太后那里,是因為淑太妃已得了瘋癲癥,只是當時先王仍對她寵愛至深,也就一直對外隱瞞著此事暗中為她醫治,可是后來先王屢遭淑太妃傷害,所以才把她送出了月華宮。”紫嫣說著停了片刻,她轉眸一思,便續訴道:“記得當年,我還在楚國時,便有聽說趙國皇宮內有妃子施蠱咒害人之事,莫非淑太妃就是此事之中的受害者?”
聽完紫嫣的一番述說,韓謹突然問道:“那名老宮女還說了什么,她現在人在何處?”紫嫣隨口回道:“老宮女本想繼續說,可玉戈卻從一處趕來打斷了老宮女的訴說。說來也奇怪,當時玉戈見到那名老宮女時的臉色,竟像是見了鬼似的蒼白無色。后來我向玉戈行完禮再回頭找那名老宮女時,卻發現她已急著離開了,所以我感覺此事必有m蹺。”
“那位宮女為何向你透露這些?”韓謹沉浸在思索中,漫無意識地看著一處,口中卻喃喃地說著疑問。
如今韓謹還記得趙義云給她講的那個故事,可是為何他所講的與老宮女所說不符?而且像那名宮女所說,趙蜀風的親娘是趙國先王的寵妃,那么趙國先王應該對趙蜀風的教養應十分重視才對,怎又會弄得連宮里的太監宮女都能隨意欺凌于他?到底他們誰說的才是事實?
韓謹感覺事情越來越離奇,而趙蜀風母親之死恐怕也不單純,那么淑太妃的瘋癲癥是否真與蠱咒有關?若真是如此,可能會調查出趙蜀風弒親母幕后真相,也許真相可以撫平趙蜀風幼年時所受的傷害,那么要徹底地解除他的心結也就容易多了。
只是那名老宮女為何見了玉戈就跑呢?而玉戈又為何見了老宮女會是那副表情?
想到此處,韓謹渾然一怔,她有些不安地說道:“紫嫣,你趕緊去把那名老宮女找出來,若晚了,恐怕她會有殺身之禍。”
“我這就去。”紫嫣放下手中的梳子,心急如火地跑去出了屋。
紫嫣走后,韓謹自然也未閑著,她隨意地梳妝了一番,便叫來了一名叫阿貴的太監,吩咐道:“等會兒你去向大王請示,說我閑得發慌想找些書來看。若大王同意,你就去藏書閣替我討幾本書。”
韓謹心里明白紫嫣這一去是不定能帶回人來的,所以她預先給自己鋪了路子,準備自己親自去查。不過要如何去檔案庫調查關于后宮的資料,這確實有些難度。
一上午韓謹都未出屋,她坐在化妝臺前撐著腦袋,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此刻眉頭亦是皺得像團麻。
韓謹把紫嫣剛所敘述的那段話一點一點的串連了來,她仔細地想了一邊。可思緒越是清晰,韓謹越覺得不太對勁,她總覺得幕后似乎有人操縱著這一切,不然哪個嬪妃怎會有膽做出施蠱咒這種宮廷禁忌之事,想必那名嬪妃也很清楚那事是一旦被人發現必定要掉腦袋的。既然趙國皇宮嬪妃施蠱咒害人之事已傳出宮,想必那名嬪妃施蠱咒害人行為已被人發現,那么按照宮規她是必定會被處以死刑的,若真如此施蠱咒之術怎又會流傳在宮中?難道那名施蠱咒害人的嬪妃尚在人間?那她如今又在何處?
“貴妃娘娘!”一轉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房間外傳了進來。
聞聲,韓謹收了思緒困惑的抬起了頭,回身睇望了眼,卻見太監阿貴抱著一疊厚厚的書從門外進來,韓謹淡淡地望了眼阿貴手中的書,便轉正身體隨口道:“把書放著吧!”
“貴妃娘娘,剛大王囑咐了奴才幾句,大王說娘娘若想看書籍之類的東西,往后不必再去請示,只要娘娘喜歡隨時可進出藏書閣,萬卷書卷任娘娘翻讀。”阿貴退出門前,向韓謹回稟了幾句,只見韓謹笑逐顏開,歡喜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如今有了如此好的機會,韓謹亦是喜出望外,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得去掌管后宮卷帛的太監那查找資料,只是后宮之事向來有皇后掌管,這事勢必得去請示諸楚若,若她親自去向諸楚若請示,恐怕會讓她起疑心。
為了避免諸楚若懷疑,韓謹轉眸一思,便走到阿貴跟前,雅聲說道:“如今我進了宮,可我對宮廷內的禮儀卻一竅不通,你再替我去皇后跑一趟,請示一下皇后,是否可以讓我去掌管后宮卷帛的太監那了解一下宮中的規矩,這樣往后也好與各宮娘娘相處。”
“奴才遵命!”
“那你就趕緊去吧!我早些了解,也省得出漏子。”韓謹幾聲催促,阿貴便恭敬地退出了門間。
東宮離西東不算遠,拐過幾條長長的石板道便可抵達。
當年趙義云討好諸楚若,特意為諸楚若重修了東宮,如今東宮的景致都仿南趙的建筑風格,花草樹木無一不是千里迢迢從南趙運來的希罕物,就連小橋雅亭也都有著南方的韻味。
平日里諸楚若都會在后庭的葉雨軒陪同兩位小公主玩耍,而最近葉雨軒內卻很少見到她的身影,諸楚若的貼身伺女也頻頻出宮院,似乎十分忙碌。
“誰讓你來的?”清雅的聲音從花園內的雅亭內傳出。
“回皇后娘娘,是皇貴妃派奴才來的。”
八角亭內,諸楚若的身影依著圓桌坐著。聽聞阿貴的回答,諸楚若眉頭一緊,她不由地轉眸與身旁的欣兒對望了眼,隨即她垂眸略思了片刻,便又轉正臉詢問道:“她讓你來所謂何事?”
“是這樣的,皇貴妃擔心自己對宮廷內的禮儀規矩生疏,怕不小心觸犯了宮規,所以派奴才來請示皇后娘娘,是否可讓皇貴妃去掌管后宮卷帛的夜總管那,了解一些后宮禁忌與后宮的規矩。”阿貴向諸楚若倏倏道來,卻見諸楚若聽聞此番話之后臉色忽沉,一絲憂慮盡顯在她眉間。
稍待,諸楚若從容地看向了欣兒,見欣兒眼神向她傳播了信息,接著又向她搖了搖頭,她這才安心地咧嘴一笑,對阿貴說道:“這樣也好,多了解些后宮的規矩,往后姊妹們也可相處得融洽,回去跟榮貴妃說我同意了她的請求。”
“謝皇后娘娘,奴才這就回去稟報!”阿貴叩了安,便起身要離去,不料諸楚若又叫住他道:“你先等等,我還有些話要問你。”
阿貴聞聲忙調轉頭,彎身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諸楚若拿著絲帕擦了擦鼻口的少許汗水,慢悠悠地問道:“聽說你從榮貴妃住進宮開始便一直在她那伺候著。”
“是!”
“那么,榮貴妃的日常起居與習慣你們應該也有所了解吧!最近聽說榮貴妃常吃不下飯,見肉食之類的菜肴也會想吐,有沒有請御醫過來看看?”諸楚若杏眼緊盯阿貴的臉,似有關心的問著話。
只見阿貴垂下臉,遮掩住眸中忽閃現的一絲詭異,忙回道:“榮貴妃只是對宮中飲食不習慣,所以才會有如此癥狀,昨兒開始她便已正常進食。”
“是么?呵!那我就放心了!回去跟榮貴妃說,有空我便去看她。”諸楚若神情自若地說了幾句,阿貴也就恭敬貴退下了。
阿貴走出了雅亭,諸楚若優雅地端起桌上得茶杯輕酌了一口,隨即便扶著桌面站起身,緩步走到欣兒站著的地方,側身對著欣兒悄聲問道:“事情都辦妥了?”
“都已按照皇后的囑咐辦妥,即便榮貴妃真想調查此事也不會有半點線索。只是奴婢奇怪的是,后宮檔案庫里完全沒有關于蠱咒之事的紀錄。”欣兒眉清目秀,話語也顯得機靈,可她卻又疑惑不堪。
“其它的事不用管,只要她查不到我頭上來就成。”諸楚若冷落了幾句,便探頭往涼亭外巡視了眼,見四處無人,她便竊竊私語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上次媚娘施蠱咒為何失敗,難道她沒有按照我的囑咐去做?”
“不是,我看著媚娘施的蠱咒,當時媚娘還說被施蠱咒的人是必死無疑的,而那時媚娘也并不知道你要加害于她,所以她應該不會欺騙我們。”欣兒很認真地分析了一番。
“既然如此,那就怪了!呵!”諸楚若說著冷笑了聲,她雙眉一挑,忽地雙手握住了雅亭的圍欄,一抹陰冷的笑意染上了她的雙眸,瞬間卻又逝去,隨即嘴角溢出一絲邪惡的笑意,自言自語道:“就算她逃過一次,這次我絕對讓她再無翻身之日。”
“皇后,你真的要那么做?”
欣兒對于諸楚若的瘋狂,她不僅有些擔心,可諸楚若卻冷聲道:“對,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要把她從大王身邊趕走,讓大王從此對她死心。”
嫉妒與憎恨早已侵襲了諸楚若的理智,想起曾經她的榮耀全都被她奪去,而讓她失去光澤,變成一個無人問津的虛名公主,然而如今她有了屬于自己的榮耀與愛她、疼她的男人,可是她卻毫無保留地把她所愛的人搶走,甚至連絲毫的自尊也未能留給她。
對此,如今她對她的恨早已入了骨髓,那股怨恨無時無刻不在她心中燃燒。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