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路實在是太近了，楚明宇生平第一次把車開得這么慢，希望這個女孩能在自己身邊多停留幾秒鐘。

“是這吧？”

楚明宇的車不能再往前開了，他看了看那條甬路，還記得上次那個拐角，一群不良少女堵她的地方。

“是這，楚老師再見。”

“明天晚自習，你到我辦公室來，我給你補英語，我辦公室是…”

“306，我知道！”

云繹心甜甜的稚氣的一笑，并不掩飾自己對這個老師的關注，或者說好感。

楚明宇一愣，小丫頭不像表面上那么傻嘛，該知道的都知道。

云繹心下車后順著小區的石磚小路向里面走去。

時間已經是10月中旬，北方的秋天溫差大，晚間涼意絲絲襲人。云繹心穿著秋季的學生校服，就是那種肥肥大大、土的掉渣的運動服款式，但穿在她身上卻呈現出一種小清新的氣質。

楚明宇在車里注視著女孩走遠的身影，他看到她接了一個電話，帶來電提示的手機墜一閃一閃的在黑暗中閃著流光。是家里大人著急了吧，今天云繹心沒能在平常的時間到家？

突然，楚明宇的眉頭一皺，急忙開車門下車，云繹心背著書包氣喘吁吁的跑回到他的面前，小臉上滿是驚慌。

“怎么啦？”

“楚老師，你能幫幫我嗎？我姑姑突然病了！”

“在哪里？”

“在家里，她說她突然動不了了。”

“走！”

兩個人急匆匆的穿過樓群，這種老式小區在甬道上都沒有任何照明，石磚路面又坑洼不平，楚明宇覺得自己深一腳淺一腳的，不時就能踢到什么東西上。

突然，一只柔軟而冰涼的小手伸了過來，握住了他溫熱的大手。

“楚老師，你跟我走！”

楚明宇頭一回覺得自己很沒出息，又不是從來沒碰過女孩子，他有限的幾次肉體經歷中女孩子給的評價是膽大心細。可是，為什么對這個西北小美女自己就如此的沒有免疫力，她輕輕的拉一拉自己的手，都會讓他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只不過，這只小手細膩微涼的手感確實是，太好了！

楚明宇有些昏沉的跟在她的后面，被她一路牽引著上樓。直到進了云繹心寒酸的家，楚明宇才算重新回到了現實。

一個穿著圍裙的中年女人靠坐在小門廳的墻上，發絲凌亂，頭基本不能動了，聽到開門聲只把眼珠向門的方向轉過來。

“姑姑！”云繹心蹲到她面前，焦急的不知怎么幫女人才好。

楚明宇把她拉起來：“先不要碰她，我估計是腦出血之類的急病。”

楚明宇拿出電話飛快的播通120，簡單說了一下病人情況后將電話遞給云繹心：“說你們家的地址？”

“惠民小區13棟，2組5號。”

“云繹心，家里還有什么人嗎？通知他們，你一個小孩子應付不來。”

“對，我給姑父打電話。”

楚明宇蹲下來，輕輕的將女人平放以保持呼吸通暢，他拿手在女人眼前晃了晃：“看得清嗎？”

女人剛才還能和云繹心通電話，但這會兒意識已經有點模糊，嘴角也有口水留下來，顯然不能再說話。21歲的楚明宇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不過常識還是有，他知道這種突發的病癥肯定和腦血管急病有關，這種病人最好等120專業急救，不能擅自移動和處理。

云繹心匆匆的打電話，楚明宇觀察著女人的情況。這是一個臉上就寫著滄桑和辛酸，在容貌上和云繹心沒有任何共同點的中年女人。發福的身材，潦草的打扮，身上的圍裙說明她剛剛還在給下晚自習的云繹心做飯。

120很快就到了，他們用擔架把云繹心的姑姑抬到了樓下。在救護車馬上就要開了時候，一個潦倒的中年男人和一個20歲左右的男孩騎著一輛自行車趕到，看樣子是父子。男人還習慣性的去鎖破舊的自行車，被兒子一把拉了起來

“媽！”

“素華！”

他們蒙頭蒙腦的撲到擔架處，被醫務人員一把擋了過去：“你們不要碰觸病人！是家屬的話趕快上車。”

“是家屬，是家屬！”中年男人木訥的重復著。

救護車風馳電掣的向醫院開去。

車廂中，女人了無生氣的躺在擔架上，醫護人員在一側隨時監測心跳和血壓，給她吸氧。她的丈夫和兒子滿臉的愁苦，默默無言的注視著突然倒在擔架上的親人，似乎還接受不了這種突降的厄運。十六歲的云繹心緊緊的盯著她姑姑的臉，此刻，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她清澈的眼睛中涌出，止也止不住。

中年男人抬頭木訥的看著云繹心，他的臉天生就沒什么柔和感，皺紋里似乎都堆積著潦倒：“繹心啊，不用著急，你姑姑命大著吶！”

“爸你安慰她做什么，我媽還不是照顧她累的。”男孩不滿的嘟囔了一句。

“別胡說！”

楚明宇側過頭看著云繹心，他很受不了這種梨花帶雨的哭法，忍不住伸手替她擦著眼淚。

這就是她的親人嗎？為什么她的外表、氣質和這些人大相徑庭。

“繹心，這位是？”

“我是她的老師，今天正好趕上了，我打的120。”

“那謝謝老師了！”

到了醫院又是一陣忙亂，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左腦干出血，但出血量很少，因為搶救及時基本不會有生命危險。

男人去交住院費，男孩回去給媽媽取衣物，只有楚明宇陪著云繹心坐在搶救室的外面。

“喝點水！”

云繹心搖搖頭，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似乎是臉上的皮膚太白皙嬌嫩了，哭泣之后眉頭和眼眶的紅久久不退。

“剛才醫生也說了，你姑姑沒什么大事，治療之后出血點逐漸吸收人就會好了！”

“姑姑是累的，既要照顧我，還要照顧她的家。”云繹心低下頭，一臉的內疚。

“只有你姑姑照顧你嗎？你的父母呢？”

云繹心抬起頭，她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在這一瞬間，那眼睛里的憂傷讓楚明宇的心驀然一緊，這是與她的年齡完全不相稱的東西，也是與她平時表現出來的嬌憨、迷糊完全不同的東西。

“我媽媽在我兩歲的時候去世了，爸爸現在在西北，我一個人在這里念書。”

“那你姑姑照顧你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內疚！”

“她不是我的親姑姑，她是爸爸的同學。”

楚明宇心疼的看著這個全校最漂亮的女孩，原來，老天爺真的不會把什么都給一個人，他自己也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