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青州城被困了四五天, 里面的人都沒得吃了,好多老百姓開始吃起來什么觀音土, 死了不少人呢。”
梅子一聽這個急了,扶著炕頭問:“怎么會這樣?”晉江文學(xué)城
萍兒懵懂地說:“我也不知道啊, 可能是那個王爺自己有糧食吃便不再管他那些城里的老百姓。他不開城門一日,那些老百姓就餓一天唄。”
梅子心里替那些吃觀音土的人難過,因為她聽爹說過那種東西不好吃:“后來呢?后來怎么樣了?”
萍兒想到后來,興高采烈地說:“后來咱們將軍就派人潛入了城里,里應(yīng)外合這城就給破了。這下子,城里的老百姓有糧食吃了,那個壞王爺也被抓起來了。”
梅子聽了這個, 總算放心了, 不過她還是有疑問:“那他呢,他沒出什么意外吧?”
萍兒不明白:“什么他?哪個他?”
梅子臉紅了下:“就是將軍啊……”
萍兒恍然大悟,看著梅子的眼中帶著笑:“原來你是擔(dān)心大將軍啊!”
梅子不但臉紅,已開始耳赤:“到底怎么樣了?”很小聲很小聲地問。
萍兒見她擔(dān)心, 也不忍再逗她, 笑著說:“將軍很好啊,大獲全勝,軍中傷亡很少。”
梅子“哦”了聲,心里想著,他總算是沒出什么意外。
梅子心里惦記著他,這一惦記就再次想起他臨走前說的話來了。
他湊在她耳邊說:“這輩子,能讓我這么心疼的, 也只有你了。”
梅子躺在床上看著望著屋頂?shù)臅r候,無數(shù)次地想起這句話,心里甜得如同吃了蜜。她如今已經(jīng)想開了,不管他以前打算娶誰,反正現(xiàn)在嫁給他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既然嫁了他,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這一輩子的鍋碗瓢盆生孩子過日子,任憑她是溫婉似水還是巾幗颯爽,再多的過去也會淡忘了去的。
況且,現(xiàn)在不用那一輩子,只是一年多的夫妻而已,他已經(jīng)說最心疼的人就是自己了。
最心疼的是自己,別人,是比不上的。
梅子生了一次病,仿佛過了一次鬼門關(guān),再加上蕭荊山那句讓她甜到心里的話,她是徹底想通了的。
想通了這個后,梅子開始覺得自己之前的計較實在好笑。這個男人有他自己的考量和過去,他不說必然有他的緣由的,自己何必非要逼著他去回憶呢。
反過來說,梅子自己也是有個小小的過去的,這個男人最初的時候不是也沒有計較這個嗎?
梅子心情開始好起來了,心情好起來的梅子配合著胡大夫的方法開始調(diào)養(yǎng)身體。
梅子希望蕭荊山回來接自己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紅潤水靈的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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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聽說了大軍從青州重回云州的消息,梅子想著總算蕭荊山要來了。于是她每日都穿上最新鮮的衣服,打扮得干凈得體,盼著蕭荊山的到來。
這一日,聽到外面門響,她以為是蕭荊山,趕緊跑出去,誰知道守門的崔副將臉色難看地對著外面的來人。
梅子過去一看,外面牽著一匹馬風(fēng)塵仆仆站在那里的不是別人,正是闊別的阿芒。
月余不見,阿芒臉上竟然褪去了稚嫩,帶了幾分蕭瑟和凄冷。
梅子想起之前自己心里的糾結(jié),看到他頗有些不快,撇過臉去不看他,淡淡地問:“你來做什么?”她這種語調(diào)有點像蕭荊山平日說話的樣子,倒不是故意學(xué)的。兩個人在一起時間長了,梅子自己下意識地言談間有點模仿蕭荊山。
阿芒見她如此冷淡,原本眼中的期待淡去,換上來的是落寞和無奈。
不等他說什么,崔副將上前說話了:“世子,此地乃夫人調(diào)養(yǎng)身子之處,將軍并不在宅院。如今世子孤身前來,怕是多有不便。”
阿芒看了眼崔副將,知道自己是不討人喜歡的,他冷笑了聲道:“你也不用拿話趕我,我并不需要進(jìn)去,只是站在這里和你們夫人說句話,說完我就走。”
崔副將上前抱拳,不冷不熱地說:“世子,夫人身子虛弱,受不得冷風(fēng),更受不了什么刺激,有什么話世子可以先告訴末將,末將隨后自然會轉(zhuǎn)告夫人。”
說著他回過頭,吩咐旁邊一干人等:“夫人身子虛弱,還不趕緊帶夫人回房?”
阿芒心里一急,正要阻止,卻聽到梅子淡定地看了眼崔副將,吩咐說:“崔副將,既然世子有話要說,那就請他說吧。世子遠(yuǎn)道而來,特特地要說什么話,我這個做主人的若是藏起來,倒顯得不好。”
崔副將一聽這話,反倒驚奇地看了眼梅子。這個昔日初見時諸事不懂的小夫人,如今已隱隱有了當(dāng)家夫人的氣勢了。
當(dāng)下崔副將也只能拱手道:“是,既然夫人這么說,那就請世子有話請講吧。”
阿芒看看一旁虎視眈眈的崔副將,知道想要單獨和梅子說說話是不可能了。不得已,他看向梅子,猶豫了下才開口說:“梅子,我,我也沒有什么要說的了。”
崔副將一聽這話,額頭發(fā)黑,蹙著眉頭說:“阿芒世子既然無話可說,那就請回吧。”
阿芒連忙搖頭:“不,我有話要說。”
梅子低著頭,嘆了口氣:“阿芒,你說吧,我聽著呢。”
阿芒抬頭凝視著梅子冷漠的神情,苦笑了下說:“梅子,我現(xiàn)在非常想念以前陪著你趕路的時候,那時候什么都不知道,白天趕路,晚上就宿在林子里,倒也自在。如今我只后悔那時候?qū)δ銗郝晲簹猓瑳]有好好照顧你。”
梅子想起之前有他陪著的那段日子,臉上也有幾分黯然,低聲說:“都過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
阿芒凄涼地笑了下:“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能陪著你再走一次那條路,我死也甘愿,我一定把你照顧好的。”
梅子原本一直低著頭,并不去看他。如今聽到這話,抬起頭望著他,冷淡地說:“阿芒,以后的日子長得很,那段路,也不過是走了十幾天的一段路罷了,你犯不著花這么多心思去回想它。”
阿芒聽了一愣,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臉上一會兒悲一會兒冷,最后終于開口說:“對你,這的確不過是一段短短的路罷了。可是對我,卻是這輩子走得最幸福的一段路。”
他也不過十八歲罷了,十八歲的他走出王府,在路上遇到了一個清純到土氣的山里小姑娘,打打鬧鬧,一路走來,情根開始萌芽。他以為這就是別人口中的緣分,他甚至沾沾自喜幸好自己走出王府才會有這樣的緣分。可是最后他才知道,自己以為的開啟幸福之門的緣分,只是別人尋找緣分的一段短暫的路程。
阿芒苦笑著一聲嘆息,踉蹌地后退了幾步,只見那個昔日清新俏麗的小姑娘如今臉上卻仿佛蒙了一層霜,冷然淡然地站在宅門內(nèi)。
阿芒搖著頭,望著梅子喃喃地說:“罷了,我走了。”
梅子點頭:“走好。”
阿芒轉(zhuǎn)過頭去,騎著馬,往遠(yuǎn)處走。
他不曾上馬,他就是用腳,一步步地往前走。
梅子嘆了口氣,低頭抿唇,眼睛有些濕潤。
她知道自己早已不會看到那個會惡聲惡氣地說自己是“鄉(xiāng)下小丫頭”,那個恨鐵不成鋼地提醒自己是“姑娘家”的那個少年了。
耳邊朦朧傳來崔副將的聲音:“夫人,你不要緊吧?”
梅子擦了擦眼睛,抬起頭笑著對崔副將說:“我沒事。”
崔副將點了點頭,拱手道:“夫人,外面風(fēng)大,您請回房歇息吧。”
梅子點頭,轉(zhuǎn)身回房去。
崔副將卻忽然又叫住她。
梅子回過頭,卻看到崔副將欲言又止。
梅子溫柔地笑了下:“崔副將,有話請講。”
崔副將像是下了什么決心,上前說道:“照理說有些事本輪不到末將插嘴,但是夫人此次身子不適,將軍知道夫人是心事過重所致,很是擔(dān)心,盡管戰(zhàn)事緊張,卻已經(jīng)幾次來信問及夫人的身子。”
梅子輕輕點頭,繼續(xù)聽他講。
崔副將繼續(xù)道:“末將早年便追隨將軍,對將軍的為人再是清楚不過。將軍過去的確也經(jīng)歷了許多風(fēng)浪,但——”
崔副將說到這里,低下頭,言語間有些猶豫:“但是若論男女方面,將軍卻是一向光明磊落,這個還請夫人放心。只是有些事關(guān)系重大,將軍不愿提起也是為了不惹是非。”
梅子想起自己初見到崔副將時那個冷然的頭領(lǐng)模樣,如今竟然聽他向自己開解起自家夫妻兩人感情的事兒,忽然覺得有些滑稽,更有些不忍,當(dāng)下便笑道:“我知道的。”
梅子見崔副將明明冷然的面孔卻作出苦心破口的樣子,有些不忍,當(dāng)下便笑道:“我知道的。”
她心內(nèi)忽想起一件事,笑望著崔副將道:“你是怎么知道阿芒世子對我說過什么的?”
崔副將聞言一噎,但看來他這人很是老實,不解地答道:“難道不是這位阿芒世子說的嗎?現(xiàn)在幾乎所有的將軍舊部都知道這個阿芒世子亂嚼舌根,害得將軍和夫人失和。”
梅子萬沒想到此時竟然已經(jīng)傳遍軍中,臉上頓時一紅,輕聲道:“這消息傳得倒快。”
崔副將點頭說:“那是當(dāng)然!軍中兄弟都很是關(guān)心將軍的婚事,一傳十十傳百,傳來傳去大家都知道這位世子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