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的荔枝遞到面前,青燁唇角微微一僵,似乎完全沒有料到,抬眼瞥了她一眼,黑眸幽深莫測。</br> 這一眼瞥得白秋有些緊張,但下一刻,他低頭,就著她的手,將那顆荔枝吃了進去。</br> 然后又閉上眼,一副又快睡著的樣子。</br> 那些女魔修都有些驚訝,一時誰也沒動,白秋站在這兒,看她們都瞅著她,想了想,又剝開一顆荔枝。</br> 遞到唇邊,這魔頭分明閉著眼睛,還是老老實實配合地張嘴。</br> 還挺乖的。</br> 果然是喜歡吃甜的。</br> 她越喂,他的神態(tài)越是慵懶,幾乎是一種享受,像一只饜足的貓兒。</br> 不知為何,白秋有些手癢,看著他安靜的側(cè)顏,白瓷般細膩的肌膚,有些想上手摸一下吧。</br> 雖然他已經(jīng)數(shù)千歲了,但皮囊也真的是年輕又好看,若換身白衣,就完全不像魔了,如果真是她的神仙小哥哥就好了。</br> 唉。</br> 每次想到這里就很惆悵。</br> “咕咚——”</br> 就在此時,白秋的肚子忽然叫了叫。</br> 青燁倏然睜眼,定定地盯著她,目光從她臉上下挪,確定發(fā)出聲音是肚子,表情登時有些奇怪。</br> 他問:“餓了?”</br> 白秋的耳根立刻紅了。</br> 她自從被抓來,就再也沒吃過任何食物,最近已經(jīng)靠著辟谷丹撐著了,她當然會餓了。</br> 說餓,也不是那種特別極端的餓,就是餓中帶著點兒饞,饞中又擺脫不了餓,整個胃都在和她做抗爭,但是理智又在和胃做抗爭。</br> 就很難。</br> 青燁一問,她的反應(yīng)很明顯,就是顯而易見地饞。</br> 青燁忽然笑了笑,放下手臂,微微坐直了,纖細白皙的手指,慢悠悠地撿出一顆荔枝,學(xué)著她方才的樣子,剝了皮,在她面前晃了晃。</br> 白秋睜大杏眸,直勾勾地盯著那顆荔枝,漆黑的眼珠子隨著它轉(zhuǎn)來轉(zhuǎn)去。</br> 然后青燁露出一絲惡劣的笑來,當著她的面,把荔枝吃了進去。</br> 白秋:“……”</br> 操,你就是故意的吧,你絕壁是故意的。</br> 白秋呆呆地看著他,然后深呼吸,告訴自己,寄人籬下要冷靜,冷靜,冷靜。</br> 緊接著,青燁吐掉核,又優(yōu)哉游哉地拿起一顆荔枝,繼續(xù)在白秋面前晃。</br> 白秋這回心已經(jīng)死了,對著狗男人的尿性徹底絕望,目視前方,兩眼放空,隨便他怎么故意撩。</br> 青燁故意逗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她就是不看他,這兩眼發(fā)直的樣子實在是太好笑了,他沒忍住,“噗”地笑了一聲。</br> 白秋:“……”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br> 青燁越發(fā)覺得好玩,像是有點兒上癮了,她一時松懈,牙關(guān)沒咬緊,他微微用力,那顆荔枝硬是被他塞進了她的嘴里。</br> 白秋:“!”</br> 她呆呆地咬著荔枝,唇齒間化開一片清甜,如久旱逢甘霖,一時驚得忘了動作,荔枝讓腮幫子鼓起,像一只大倉鼠。</br> 青燁勾了勾唇角,又屈指,指節(jié)敲了敲她鼓起的右腮。</br> “不吃么?”</br> 白秋連忙捂住嘴,震驚地望著他,眼神透著點兒絕望。</br> 大哥,你現(xiàn)在很無聊嗎?你才三歲嗎?能不能別耍她玩了。</br> 你知道被你當猴耍的人是你的小白嗎?</br> 本小白越來越看透狗男人的本質(zhì)了。</br> 白秋捂著臉,在他興奮的注視下,慢慢蠕動腮幫子,用生平最慢的吃東西速度,把那顆荔枝的果肉吃掉,然后小心翼翼地吐掉了核,收獲了他略微滿意的目光。</br> 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她的耳根已經(jīng)羞恥地燒了起來。</br> 明明只是正常的動作,可是被他注視著,就覺得很詭異。</br> 他真的有病吧?</br>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很無聊,青燁原本有些倦懶,但此刻已經(jīng)興奮起來了,他玩上癮了,看著小白這么好逗,僅僅只是這樣就臉紅了,愈發(fā)覺得有趣。</br> 他面上不露太多笑意,手指一一掠過那些托盤,裝模作樣地選了選,又選了顆飽滿的櫻桃。</br> 櫻桃,紅得像小白的唇,她吃起來的樣子,有些可愛。</br> 緊接著,又是草莓。</br> 青燁支著下巴,用右手一個一個地遞過去,她每次都鼓著腮幫子,乖乖地吃,一個接一個,他喂了她一些水果,又叫人呈上一些修士吃的糕點來,那些糕點以靈丹仙草碾磨入味,在魔域禁地這等靈氣極為稀薄之地,對她這等丹修極有好處。</br> 青燁把糕點弄成碎塊,像在喂胃口極小的貓,饒有興趣地遞到白秋唇邊。</br> 白秋:“……”</br> 雖然很不情愿,但她還是很老實地張嘴。</br> 小小的糕點,夾在他的指尖,她低頭來咬時,一下子無從下嘴,舌尖不經(jīng)意地舔到他的指腹,濕漉漉的,像幼貓。</br> 青燁興奮至極,干脆直接將人拉到身邊來坐著,和他一起擠在王座上坐著。</br> 白秋:“???!!!”</br> 這一坐,她的震驚程度,無異于一開始被他甩到了王座上的手足無措。</br> 哪有擠在一起坐的?這距離是不是太近了?他是認真的嗎?</br> 白秋瞬間懵了。</br> 她懵逼的表情十分有趣,青燁捏了捏她的腮幫子,攤開掌心,露出剩下的糕點,遞到她的面前。</br> “吃吧。”他自認無比和藹地說。</br> 白秋顫抖著張開嘴。</br> 糕點之后,又是一些肉食。</br> 青燁記得,小白從前時常吐槽飯?zhí)玫幕锸巢缓茫B肉都不多給幾片,她總是吃得半飽,再看這細胳膊細腿,肯定也是常年吃不飽的小可憐,營養(yǎng)跟不上。</br> 年紀輕輕,怎么能吃這么少呢,影響長個子。</br> 來了他身邊,自是要吃最好的。</br> 青燁心里憐惜,懶洋洋地想,他的女人,不管是何等修為何等身份,都一定要享受最好的。</br> 他便讓人繼續(xù)呈上琳瑯滿目的食物,幾乎讓她把所有食物都嘗了一遍,而且他不喜歡單一的喂食手法,而是變著花樣喂她吃,白秋被迫展示吃播技術(shù),心道這尼瑪離譜,還沒緩過來嘴里的食物,下一口又遞了過來。</br> 硬生生的,一口氣,把這大半個月沒吃全補上了。</br> “嗝……”</br> “嗝!”</br> 白秋捂著嘴打嗝,每打一次嗝,身子就抖一下,眼神有些迷茫呆滯。</br> ……仿佛慘遭蹂.躪。</br> 青燁覺得她吃飽了,這才收手,讓一邊表情詭異的侍女退了下去,拿起一邊的帕子,微笑著擦了擦手指,自以為十分關(guān)心她地說:“日后餓了,再想吃東西,便來找我。”</br> 他還有些意猶未盡。</br> 白秋:我不吃了。</br> 她還是老老實實辟谷吧。</br> 青燁詭異的喂食手法把白秋喂郁悶了,在此之前,她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最高追求是等她有錢了,就嘗遍天下美食,然后現(xiàn)在天下美食在她面前,她的內(nèi)心卻毫無波瀾。</br> 最難的是她沒有地方可去。</br> 青燁喂完她之后,又開始打盹。</br> 白秋蹲在不遠處兀自郁悶著,一開始她覺得他這是在撩她,但后來想一想,哪個直男這么撩妹,那估計得一輩子單身。</br> 他只是單純覺得好玩吧?他就是故意在耍她吧?</br> 她時不時瞅他一眼,她發(fā)現(xiàn)他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都在打盹,但幾乎沒有睡著過,就是那種困到極致又偏偏睡不著的感覺,只要有人靠近,他便會微微蹙眉,像是被驚擾一樣,非常暴躁。</br> 但至少,白秋可以篤定,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安全的,可他真的好暴躁啊,原來暴躁的原因,是因為時時刻刻都犯困嗎?失眠人士的暴躁,她好像稍微明白那么一點了。</br> 白秋覺得他可能需要安眠藥。</br> 她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拿出自己的儲物玉佩,在里面搗鼓了幾下,想要找一下有沒有改善睡眠的藥,她翻得太投入了,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條細長的藤蔓慢慢靠近了她。</br> “止疼藥,風(fēng)濕藥,治頭疼的藥,辟谷丹,凝神丹……”白秋撫著下巴,嘴里念念有詞,“凝神丹是提神的,會有反作用,唉,怪就怪我之前睡眠太好了,從未失眠過,就沒想過要煉制安眠藥。”</br> “難怪小哥哥每次都能聽到我說了什么夢話,原來是因為他根本沒睡,而不是被我吵醒了。”</br> “凝神丹能做出來,安眠藥應(yīng)該也不難,只要收集藥性相反的材料……”</br> “做凝神丹時,我是求助的一個火靈根的師兄,那么安眠藥,應(yīng)該需要水靈根,剛好我自己是水靈根。”白秋有些感慨萬分,“說起來,這還是我的水靈根第一次派上用場,之前因為這個水靈根,做丹修時老是考核排最末。”</br> “原來我也不是完全沒用嘛。”</br> 她不知不覺,又開始絮絮叨叨,面前的瓶瓶罐罐擺了一地,她又開始掏藥材,挑挑揀揀,想找一找自己有沒有現(xiàn)成的儲備。</br> 反正刷好大魔頭的好感,無論是對活命,還是逃跑,都是有用處的,能讓他多睡一會,她也更有安全感。</br> “不行。”</br> 白秋想了想,忽然垂下頭,失望道:“這些藥材適合我,但不適合魔修啊,如果能采到純元魔藤的話,那一定是頂級安眠藥,一吃就倒。”</br> 不過純元魔藤之存在于傳說中。</br> 她在想桃子。</br> 角落里的小藤蔓微微一僵。</br> 白秋又開始慢慢把藥材和丹藥收回玉佩里。</br> 只是她收著收著,總感覺面前的丹藥越來越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白秋抓著腦袋,又認真數(shù)了一遍外面的丹藥數(shù),加上玉佩里的,共計十三瓶,然后她又數(shù)了第二遍。</br> ……嗯?十瓶?</br> 白秋瞳孔地震。</br> 憑空消失?空間轉(zhuǎn)移?</br> 她呆呆地握著玉佩,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一條細長的青藤飛快席卷而來,迅疾如一條蛇,卷了她手上的玉佩就跑。</br> 白秋:!!!她的全部家當!</br> 白秋騰地站了起來,拔腿追了過去。</br> 賊藤!休得逃走!</br> 她一路追,那條細小的藤蔓爬得并不快,每次甩開她之后,又會重新被她追上,而且這么細這么小,白秋覺得這肯定是衡暝君的徒子徒孫什么的,既然不是衡暝君,她今天非得把玉佩搶回來不可。</br> 一路追著藤蔓,不知不覺,又來到了極為開闊的宮殿里,光線陡然陰暗下來。</br> 白秋僵住。</br> 不遠處的王座上坐著衡暝君,還是那一襲黑袍的冰冷模樣,面色隱在黑暗中,看不分明。那細小的藤蔓窸窸窣窣地爬上王座,把她的玉佩交到那雙蒼白的手里,便得意地沖白秋搖了搖身子,然后倏地鉆進地下,消失不見。</br> 白秋:“……”</br> 她目光一移,果然看到衡暝君面前擺著一堆瓶瓶罐罐。</br> 都、是、她、的。</br> 王座上的男人饒有興致地擺弄著玉佩,倏然抬眼,沖她勾了勾手指。</br> 他讓她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