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動了動手腕,感受到手腕上冰涼的觸感,杏眸里閃爍著些微的驚訝。</br> 他身上無血,血味卻極濃,白秋不喜歡草菅人命,但也從不強求旁人為她改變,對他有些身為魔的行徑,不贊同也不反對,選擇不去主動看。</br> 可這回,他是為了她去凡間殺人的。</br> 他其實不喜歡殺人,白秋看得出來,他雖然不是什么善類,但再無聊,也不至于拿人命取樂。</br> 他純粹是對什么都不感興趣,旁人不招惹他,他也懶得不招惹旁人,白秋強迫他在靈云宗隨便走了幾步,他都能如此不耐煩地想回去,可見他不喜歡呼吸新鮮的空氣、見到新鮮的人、接納新鮮的事物。</br> 這只魔就是陳舊的,古板的,死氣沉沉的,指望他克服那股懶勁兒主動做些什么,除非真的讓他在意了。</br> 白秋知道他待她好,所以她也待他好。</br> 可到底在不在意,有多在意,其實她并不能準確揣測到他的心意,這魔頭老是陰晴不定,對她好得也漫不經心,就像寵著一只貓一樣,時不時抱一抱,摸一摸,太濃烈,又太淡,讓她捉摸不透。</br> 本就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活了兩次,兩次都活得很辛苦,所以她不是很有安全感,而安全感這個東西,除非本身強大到可以隨心所欲,否則都需要旁人給予。</br> 她僅僅只是剛學會飛的雛鳥,可能還沒來得及撲騰翅膀,就可以被游走在暗處的蛇一口吞入腹中。</br> ……但她現在,感覺到了一絲安全感。</br> 白秋安靜地躺在床上,被他緊緊地圈在懷里,他的力氣大得差點捏碎她的骨頭,一偏頭,就能感覺到他冰涼的呼吸。</br> 沒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被心上人緊緊抱住的。</br> 隔著薄薄的衣料,體溫交融,周圍都是對方的氣息,仿佛自己融入了對方的身體里,是他藏在心尖上的人。</br> 白秋喜歡這種感覺。</br> 她心跳得快了些許,在他懷里動了動,輕聲道:“青燁,謝謝你。”</br> 他動了動眉梢,低頭,冰冷的唇順著她的下唇,滑到了她的下巴尖,漆黑的眸子里滾著些還未來得及徹底消散戾氣,顯得有些兇巴巴的。</br> 他偏了偏頭,嘀咕道:“不過只是個法寶。”</br> 區區一個法寶,他取過來也就是舉手之勞,也只是比起四處散步,順便多抬了抬手,殺了幾個人而已。</br> 白秋聽他這么說,有些想笑,他老是這副看不起別人的樣子,誰都知道他資歷老,年紀大,但哪位前輩是像他這樣的?</br> 若非這副極為年輕惑人的皮囊,她覺得他有時候……更像個為老不尊的老頑固。</br> 白秋腦補到了那個畫面,越想越覺得貼切,忍不住笑彎了眸子,猶如一對淺淺的月牙兒,咧嘴露出尖尖的虎牙。</br> 她望著他吃吃地傻笑,他感覺到了她的顫動,又扭頭看過來,皺著眉頭盯了她片刻,古怪道:“笑什么?”</br> “因為開心。”她說。</br> 他說:“為何開心?”</br> 白秋笑:“因為青燁肯回來陪我了。”</br> 她的嘴可甜可甜了,如果說是哄小哥哥開心,她可以從早到晚用彩虹屁不停地吹。</br> 什么甜言蜜語,頭幾次聽的時候會有新鮮感,但一般人大多是不信的,只當是阿諛奉承、別有所圖。</br> 除非你堅持說,日日說,從早到晚地說,只要與他相處,就對他重復著喜歡他。</br> 久而久之,也許是潛移默化成了習慣,他自會信你的真誠。</br> 相信你是喜歡他的,每一句甜蜜的話,都不摻雜任何故意討好的成分,就像撿回來的小奶貓,全身心地信任著你,會讓人情不自禁地表露溫柔。</br> 青燁此刻看到的白秋,就像是只露出肚皮的奶貓,等著他過來摸一摸,抱一抱。</br> 白秋眸子亮亮的,專注地看著他。</br> 青燁的眼神在她臉上游弋片刻,看到她笑起來時,露出的潔白的小尖牙,鬼使神差的,伸手按住那顆小巧的虎牙,手掌掐著她唇角兩側粉嫩臉頰,不讓她閉上嘴。</br> “……”白秋瞪大了眼睛。</br> 像是覺得好玩,他用手指摸了摸她這一排小巧的牙,仿佛是第一次看見別人的牙一樣,垂著睫毛,眼神帶著探究。</br> 白秋:“???”</br> 現在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太對啊。</br> 大佬,請問您洗手了嗎?</br> 你知不知道自己才殺了人回來啊!</br> 你還摸了法寶,法寶事先被別人摸過嗎?對方又洗手了嗎?!</br> 草。</br> 這就有點沒意思了啊。</br> 白秋是個愛干凈的女孩子,現在他摸她牙,再怎么溫柔地**,白秋都不干了。</br> 她開始劇烈地掙扎起來。</br> 她踢蹬著雙腳,原本胳膊被他一只手捏在身后,還被藤蔓纏著,整個人是乖乖躺在他身下的,此刻就像一條小泥鰍,扭著身子偏著頭,要甩開臉上這只作亂的手。</br> 偏偏這人就是很壞,壞得徹底,越看她動越不許她動,眼角向上挑著,帶著幾絲興奮玩味,掐著她下頜的手力道極穩,白秋和他較勁了半柱香的時間,額頭就掙扎出了一身薄汗。</br> 白秋:“……”</br> 她感覺不太妙。</br> 現在覺得不妙,已經不是因為掙扎不了的問題了,也不是因為被摸了牙。</br> ……而是因為她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br> 更多的藤蔓爬到了她的身上。</br> 原本纏著她的是那些小藤蔓,就跟晚上睡覺纏著她一樣,它們很有分寸,不會讓她動不了,更像是溫柔地掛在她身上,只要她不亂滾,就不會興風作浪。偶爾還會用柔軟的卷須,輕輕碰一碰她的臉頰。</br> 小藤蔓和大藤蔓是不一樣的。</br> 她感覺大藤蔓爬到她身上來了。</br> 這種觸感像蛇,但又不像蛇,因為蛇是冰涼滑膩的,這藤蔓上面卻有著細小的倒刺,從細膩的皮膚上爬過去,讓她又癢又麻,汗毛直立,感覺到那些小藤蔓迅速在撤走,隨即雙手被那更粗的藤蔓圈住了。</br> 而且在迅速收緊,就跟他抱著她一樣緊。</br> 能讓小青藤畏懼的大藤蔓,是誰不言而喻。</br> 白秋仰著頭,茫然地睜大眼睛,看著上方青燁興奮的表情,她好像才回過神來一樣。</br> 似乎,好像,她之前做了什么錯事。</br> 她不該這么掙扎的。</br> 她好像讓他更興奮了。</br> 就是那種“小樣兒,你居然還敢掙扎,看你現在怎么動”,“女人,你成功地激起了我的興趣”,“你現在的樣子真是美味”等等說不上來的感覺。</br> 她覺得這魔頭的興奮點可能有點奇怪,并且被她精準的踩中了。</br> 原身是藤的話,喜歡纏東西,掛在什么東西上面,的的確確是很正常的,這就是藤妖的習性,甚至隱藏著一種變態的掌控欲,纏住了的東西,就是他的,越掙扎,越是要把你往死里纏住。</br> 恨不得像蜘蛛吐絲一樣,把你裹起來。</br> 白秋……白秋不敢動了。</br> 甚至想給他澆一下水。</br> 偏偏這魔頭還故意的一樣,對她道:“小白,別胡鬧。”</br> 白秋:明明是你在胡鬧!</br> 她怎么就胡鬧了,不給摸牙就是胡鬧嗎?白秋趁機想咬他的手指,牙齒剛剛咬住還沒用力,又對上他涼颼颼的眼神,含著責怪不滿。</br> 他訓斥道:“又不長記性了,我的血有毒。”</br> 白秋一個激靈,松開了牙。</br> 她更郁悶了,覺得自己就像是自己以前養過的那只貓一樣,會故意咬主人的手,又不敢真的下嘴,她幾時混得這么卑微了?</br> 青燁又不客氣地摸了摸她的牙,一直摸到最里面的牙,興奮道:“小白的牙,如此可愛。”</br> 白秋:你夸我可愛也沒用,沒洗手就是原罪。</br> 她雙目無神地盯著他,看著他摸完上面一排又研究她下面一排,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她的牙到底哪兒可愛了,不就是正常的人牙么?夸她長得美,她還信一點。</br> 你這么對牙感興趣,不去做牙醫真是委屈你了。</br> 青燁摸完她的牙,似乎才注意到她越來越憂郁的眼神,微微頓了一下,瞇起眸子,“你不喜歡?”</br> 白秋:“……”</br> 她又不是變態,她為什么要喜歡?</br> 白秋轉移了一下話題,動了動胳膊,委屈道:“青燁,你把我纏住了,有點兒疼。”</br> 他的眼神順著她的胳膊往后滑,藤蔓微微挪了一下,原本光滑白皙的肌膚上,果然留下了一道道淡紅色的印子,斑駁交錯,顯得有點兒可憐。</br> 這種紅印子再正常不過,是可以消的,不需要一盞茶的功夫,但看起來就有些慘,像是被虐待過一樣,再配上她委屈的表情,就真成了他欺負她。</br> 加上她魔氣入體,還沒徹底痊愈。</br> 藤蔓松了松,他伸手在她纖細的胳膊上揉了揉,把她整個人抱到了腿上。</br> “真的不疼了?”他摸了摸她的脈搏,摸不出來什么,也不敢隨便對她施法,怕又沒控制好,把魔氣注入她的體內。</br> 青燁雖然是魔,但他和那些心魔入體的魔修的不一樣,那些魔修被心魔驅使,殘暴無情,也極為容易失控,青燁卻沒有心魔,只是在修為達到頂峰之時主動選擇了修魔,用過無數的禁術,后來便成了世上最強的魔。</br> 其實他也可以用靈力,不過太久不用了,成魔幾乎是不可逆的,轉了魔修就不可能再轉回正道,如果使用靈力,也可能更控制不住魔氣。</br> 白秋趁機低頭瞧了一眼手腕上的法寶,發現這法寶很好看,像一只色澤剔透的翡翠鐲子,上面鑲嵌著淡金色的石頭,漂亮得不可思議。</br> 一看就很貴,估計和天玉蟬一樣,也是別人傳了幾代的至寶。</br> 白秋抬頭看了青燁一眼。</br> 青燁正在給她把脈。</br> 她眼珠子忽然轉了轉,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br> 趁著他沒注意她,手臂又得了自由,白秋忽然飛快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瞬間湊了上去。</br> 他一僵,還沒反應過來,便感覺到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br> 又軟又香,動作還很急,急得他門牙磕到了她的唇瓣,痛得她抽氣,然后一秒也沒有遲疑地掐住了他的下巴。</br> 白秋硬著頭皮加深了這個吻。</br> 叫你不洗手,來啊,一起刷牙啊!</br> 作者有話要說:白秋:終于主動了一回。,,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