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上傳來劇痛,她掐得用力,青燁半瞇眸子,久久地盯著她,神智隨著這觸感一點點回籠。</br> 這觸感……</br> 這是真實的小白么?</br> 小白真的醒了?在他決意離開之前……又與他見了最后一面?</br> 他血紅的眸底逐漸涌現一抹驚慟之色,驀地握緊她的手腕,把她一拉,白秋驚叫一聲,就被他用力地抱入懷里。</br> 中間隔著那把匕首,白秋嚇得將那匕首的側邊貼在懷里,隨即便強硬地摁入了他的懷里,他手臂從她腋下穿過,幾乎是用盡全力地抱著她。</br> 被他抱得這樣緊,緊得仿佛要同歸于盡。</br> 他的心口留著血,染紅她的裙裾,滾燙的心頭血向四周延展,將他們圈在其中,像熊熊燃燒的烈焰,是炙熱的、滾燙的。</br> 恨不得將他們焚燒成灰燼。</br> 燒盡這天地間所有的意難平。</br> 他唇角抿出了血跡,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微闔雙目:“我也想活著?!?lt;/br> 可是他怕。</br> 怕她真的醒不過來,又與前世一樣,連一句好好的道別都沒有,就此陰陽兩隔。</br> 白秋被這句話弄得心尖一跳,她第一次感覺他這么難過,難過得好像要失去全世界,就像那日墜崖之日那般絕望。</br>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為什么一醒來就感覺周圍變了個樣子,連明明都要好起來的青燁,都突然如此反常。</br> 可無論如何……</br> 瞧見他難過,她便也鼻尖一酸,有些想哭。</br> “傻子。”她憤憤地拽著他的衣袖,“只許你這么喜歡我么?我也喜歡你,不比你少?!?lt;/br> “就算我死了又怎樣?”她吸吸鼻子,額頭蹭著他的鎖骨,抬手摟住他的脖子,“我死了,那也是我運氣不好,我本來就應該死了,能重新回到這世間,與你在一起二十年,我已經很滿足了。”</br> 小姑娘的嗓音越來越溫柔,再也不忍心兇他一絲,又抬手抹了一把淚,貼進他的頸間,嘀咕道:“真不知道要與你說多少回……”</br> 說多少回,他都不會長記性。</br> 明里暗里對他說無數次同生共死,遇到她出事,他也不會放任她就這樣死去。</br>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的分離,他僅僅只是想想與她分開,就感覺壓抑得要窒息了。</br> “小白?!?lt;/br> 他的嗓音帶著啞意,被她這樣嬌滴滴地蹭著頸子,艱難地壓抑著內心翻騰的極端貪欲,“二十年……太短了……”</br> 她不應該只擁有這二十年。</br> 白秋卻好像聽到了什么笑話,“噗”地一笑,哭笑不得地搖頭道:“二十年不短啦。”</br> “青燁,你知道我為什么叫白秋嗎?”</br> 事已至此,她自以為的那些秘密,已經不害怕徹底告訴他了。</br> 告訴他又怎樣?這只傻藤,連飛升都能為她放棄,難道會害怕她的來歷嗎?</br> 白秋從前也反復想過,到底要不要告訴他,但每次都覺得沒必要,何必去提那些過去,他們之間的未來都早已與過去無關了,她也早就扎根于這個世界了。那么,說不說又如何呢?他知道她是白秋,而不是唐棠,那便已經足夠了。</br> 如今她終于說了:“其實,我是異世之人,‘白秋’這個名字,是我爸爸媽媽給我取的,因為我父親姓白,我在立秋那日出生,便直接取名叫白秋。”</br> “我來自一個無法修煉的地方,每個人的壽命都只有百年,大多數人只能活到七八十歲,每個人都從出生開始忙碌,讀書學習,成家立業,結婚生子……而我,誤打誤撞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才十九歲。”</br> 十九歲的她,過得衣食無憂,也不必太早地操心未來,初來這個世界時,卻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她絕望無助,每天都在擔驚受怕。</br> 青燁,是她的第一個家人。</br> 澆水,曬太陽,每日都對著小青藤自言自語,她甚至忘記了養這株仙藤的最初目的,只想著,要好好將它養大,養大到小仙藤能化形,能陪她解悶兒,也能懂事些許,莫要再偷窺她洗澡。</br> 這世上人人都各有目的,只有乖乖縮在洞府等她的小青藤,不會對她有任何防備。</br> “我一直都很想很想回家。”</br> 白秋說到這里,抬眼望著青燁晶瑩的眸子。</br> 他也望著她,少女的整張小臉迎著刺目的驕陽,眼底如一汪清澈的湖水,漾動著溫柔的粼光,“每次遇到危險,我都會想,會不會這一次死了,我就回到從前的生活了?不必再躲躲藏藏了?我經歷過許多次的圍剿,次次死里逃生,唯獨最后一次,我沒有成功逃脫。”</br> 但是,唯獨最后一次,她終于不再想著回家。</br> 她到死眼里只有他。</br> “所以?!彼亲樱溃骸澳阒绬幔谖覐那暗氖澜缋铮晔且粋€女孩子最寶貴的青春,從二十歲到四十歲,又能有幾個人,能過得像我們這么快樂呢?”</br> “我還有什么不知足的?”</br> 她太知足了。</br> 這樣的日子是過不夠的,但如果注定終止,她也不會有遺憾,千年前那些來不及延續的情感,都得到了滿足,他的等待是有結果的,她也終于將自己的心交給了他,所有她想過的日子,都已經在復活后重新嘗了一遍。</br> 她想擺脫魔修的身份,在靈云宗的十五年雖默默無聞,卻也簡單安逸。</br> 她想得到小哥哥,便終于成了小哥哥的心上人。</br> 她想救贖她的小藤藤,小藤藤也終于不再和從前一樣,像個死人一樣呆在冰冷的地下,每天對著鐵柱里的尸骨發呆。</br> 她想報仇,江文景也終于死了。</br> 她想要的,明明都已經有了,唯獨“感情”二字最是貪心,得到了也還想索取更多,所以總會覺得意難平罷了。</br> 白秋緊緊地摟著青燁,青燁也用力地抱著白秋,是一個鴛鴦交頸般的姿勢。</br> 聽她說完這一切,青燁這才徹底安靜下來,抱著她的手臂逐漸松了下來。</br> 他眼神安然地望著她,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又長又卷,沉沉地壓在眼瞼上,隨著血色一點點褪去,黑湛湛的眸子泛著明亮的水光。</br> “我知道了?!彼焓职丛谒难劢?,忽然勾起一抹極為好看的笑來,“小白是從異世來的,小白來這個世界,唯一親近了我,所以,小白是為我而來。”</br> “……”白秋哭笑不得,卻也因為他如此認真篤定的神色,感覺到心尖因為他指尖的溫度一顫。</br> 她撇過頭,紅著耳根,含糊地應了一聲,“是呀,就是為了你而來?!?lt;/br> 她話音一落,便仰起頭,親了親他的眼睛,青燁閉上眼,睫毛輕顫,倏然掃過她的下唇。</br> “為你而來,為了讓我不虛此行,你便不能再傷害自己了。”</br> “……好?!?lt;/br> 總算安撫好了青燁的情緒,白秋又開始頭疼他的傷了。</br> 得了,她這一睡,他便開始捅自己,還拿的是江文景留下來的法器,白秋還記得自己走出地宮之后,還特意托人回去看了一下,就是怕這人瞞著她回去拿。</br> 結果,他還是拿走了。</br> 忙活了這么久的心血白費倒也沒什么大不了,難受的是,他差點真的殺死自己了,只差那么一秒而已……白秋還沒從驚嚇中緩過來,那混元玉突然又開始在他體內狂躁起來。</br> “它動了!”白秋大吃一驚,望著他的心口,手腳冰涼。</br> 青燁一只手捂著心口,掌心冒著黑氣,通身瞬間地滌蕩開可怕的魔氣,散在身后的長發無風自動,他用力地摁著混元玉,額角泛著青筋,眉眼猙獰。</br> 許久之后,他強行咽下喉間的腥甜,抬眼朝她一笑,“不怕,沒什……”</br> 一抬頭,連話都未曾說完,青燁便感覺一股靈氣猛地沖入了他的體內。</br> 青燁的話戛然而止,瞳孔猛地一縮。</br> 面前的白秋周身冒著淡淡的瑩光,她也同樣吃驚地站在那兒,不知道為何,身上突然滌蕩出一股極為強勢的氣息,往青燁沖去。</br> 不是魔氣,而是浩瀚的靈氣!</br> 那靈氣仿佛有了意識,像是看到了什么吸引它的東西,立刻興奮了起來,突然躥出了白秋的體內,這靈氣在白秋的丹田處瘋狂攪動著,讓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氣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還在源源不斷地向青燁輸送著靈力。</br> 靈力怎么可能治得了青燁?</br> 會不會讓他傷得更重?</br> 白秋驚得汗毛倒豎,手腳冰涼,想要強行停下來,原本充盈著魔元的丹田卻被一股奇異的力量占據著,根本不受控制,混元玉的氣息越來越濃郁,這兩股力量壓制著魔氣,偏生互相糾纏壓制,彼此吸引。</br>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br> 白秋感覺小腹一陣炙熱,想要收回這靈力,卻只能干著急,怎么都做不了,急得額頭冒出一層淺淺的汗漬。</br> 青燁捂著心口,眼看著混元玉又朝白秋襲去,也幾乎拼盡了全力地壓制著混元玉。</br> 不能傷害她——</br> 他驟然發力,那混元玉硬生生被他摁回了體內一寸,青燁急火攻心,猛地嘔出一口血來,血噴濺在了白秋的臉上,她瞪大眼睛,呆滯地望著他慘白的臉色。</br> 他本來就傷得重,怎么又……</br> 這混元玉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偏偏就此刻失控了?</br> 她心底也猛地燎起一股火氣來,終于惡狠狠一磨后牙槽,咬緊牙關,下定了決心。</br> 忍了又忍,小心翼翼這么多次,不知提心吊膽多少回,卻毫無用處,不見任何好轉。</br> 真要死也活不了,要活也死不了。</br> 操他媽的。</br> 白秋突然沖了過去。</br> “砰”的一聲,她撞到了青燁的身上,兩人幾乎是同時伸手,抱緊了對方。</br> “來吧?!卑浊锿?,揚唇露出一絲笑來:“方才和你說的話,你都還記得吧?”</br> “記得。”青燁低頭,在她唇上輕輕碰了碰,“不會丟下小白了?!?lt;/br> -</br> 那日,在眾魔的眼里,纏繞閣樓整整三日的黑霧終于消散了,被混元玉侵蝕的魔域生靈開始重新生長,那些逃離的低等魔也紛紛回來了,一切又重新走上了正軌。</br> 似乎一切在往好的方向發展。</br> 誰也不知道那日發生了什么。</br> 眾魔只知,那日原本已經回寢殿的魔君又沖了出去,魔君身邊的白禾姑娘也又哭又笑著,人間還來了一個修為很高的修士,對方似乎與魔君是舊識,幾人不知說了什么,便一同消失在了魔域。</br> 就連衡暝君和夫人,也未曾再出現過。</br> 自此之后,魔域的王都天照城,便迎來了一段死氣沉沉的日子。</br> 而春去冬來,春風過處,凡間的生命來了又去,時間遷徙得不落絲毫痕跡。</br> 轉眼又過了十年。</br> 十里揚州,煙花柳岸,春夏倒是個好去處,但到了寒冬的時候,也和別處一樣成了極寒之地,湖水冰封,氣候低得讓人打顫。</br> 寒冬下了一場雪,將天地裝點得一片素白,白晃人眼,一夜之間,臘梅卻在枝頭舒展開來,紅艷艷得刺眼。</br> “下雪啦?!?lt;/br> 白秋推開窗子,一股寒風順著躥進屋子里,她趕緊關上門,心虛地轉過身去,仔細往那大木頭箱子里的方向瞧了瞧,一邊煮了姜湯端進來的白禾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也順著她的視線,去瞧了瞧那箱子。</br> “噓?!卑缀淘诖介g豎起一根手指,悄悄地對白秋眨了眨眼睛,隔空做了一個口型。</br> ——沒、醒、呢。</br> 只見那大木箱子里,赫然盤著一條巨型青藤,枝蔓盤虬,根根粗壯無比,瞧著駭人無比,此刻如一條沉睡的巨蟒,安安靜靜地盤成了一團。</br> 這藤睡得正香。</br> 白秋微微一笑。</br> 自從那日混元玉失控之后,她和青燁便徹底豁出去了,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br> 本以為他們會死的。</br> 可偏偏沒有,非但沒有,白秋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宋顏的臉。</br> 宋顏告訴她,是天玉的力量救了她。</br> “天玉早在衡暝君……想不開之前,便為你療了傷,只是天玉靈力有限,將全部靈力傳給你之后,便力竭而眠,化為原形,所幸那只鵝尚有意識,將來龍去脈告知了我們?!?lt;/br> “天玉殘留你體內的靈力與混元玉相克,按照往常來說,二者相遇,必有一亡,但奇怪的是……”宋顏說到此,神色頗為復雜,“你……似乎已經有身孕了?!?lt;/br> 白秋被這句話驚得瞪大眼。</br> “混元玉力量蠻橫,偏偏千年來無法化形,故而貪戀你的軀體,想借腹重生,轉生為你腹中孩子,以此獲得人形。”</br> 宋顏見她神色驚慌,便解釋道:“你不必擔心,天玉與混元玉力量相克之下,一半的混元玉滯留在衡暝君體內,另一半便與那股靈氣一起……留在了你腹中,有靈氣交融,你腹中孩子,絕無混元玉那般戾氣,將來亦是正常的孩子?!?lt;/br> 白秋追問道:“那青燁呢?”</br> 她攥著被褥的手緊了又緊,掌心早已濡濕了冷汗,眼底閃爍著擔憂之色。</br> 宋顏微笑道:“衡暝君沒事。”</br> “你分走了衡暝君體內一半混元玉,那混元玉力量削減不少,竟被衡暝君本身的魔氣給壓制了下來。”說到此,宋顏似乎有些遲疑,又抬手揉了揉眉心,“只是……”</br> “衡暝君元氣大傷,恢復元氣需要一段時日,便成了如今這副模樣,等元氣恢復,自會變回去?!?lt;/br> 白衣男子往邊上微微一讓,露出身后的大木箱子。</br> 白秋:“……”</br> 白秋盯著那木箱沉默了好久,“他……在這里面?”</br> 就這樣了?</br> 說實話,白秋寧愿他是個人的樣子,病懨懨地躺在床上,也不想他是這根藤的樣子,她瞧見他的原形便發憷,腦子里總是涌現一些不太好的畫面來。</br> 但盡管如此,白秋還是很擔心他,她艱難地扶著墻站了起來,身子晃了晃,也感覺到自己此刻元氣的消耗。</br> 她抿起唇,平復了一下呼吸,還是一步步的,走到了那木箱邊。</br> 低頭一瞧,這根藤睡得好香。</br> 宋顏表情詭異,又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幾日你還沒醒來時,我和魔君一直照顧著他,衡暝君似乎……很喜歡纏東西?!?lt;/br> 它幾乎把所有人都纏過一遍。</br> 雖然都嫌棄地丟開了。</br> 如今這盤虬交錯的青藤,便如繩子一般一圈圈地盤在箱底,根根粗得駭人,直堆得好高一摞,塞滿了這巨大的箱子。</br> 白秋雖瞧見過青燁的原形無數次,卻也是第一次見到縮在箱子里的小藤藤。</br> 頭一次這么乖。</br> 這么安靜。</br> 白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下一刻她便“啊”地尖叫了一聲,整個人被拽進了箱子里。</br> “師妹!”</br> “……”</br> 后來,當然是宋顏把她從魔爪中救出來的。</br> 白秋總算知道宋顏為什么很尷尬了,因為她被纏住之后也很尷尬,這尷尬之處在于這跟不知羞恥的藤,還偏偏讓外人瞧見了,可見她尚未醒來時,這色藤又是怎么調皮的,連這么正經的師兄都難得尷尬了。</br> 白秋從箱子里爬出來之后,模樣頗為狼狽,耳根也燒得厲害,不自在地左右瞧了瞧,她便借口去透透氣,跑出去了。</br> 后來,她便決定帶著這大箱子住在凡間。</br> 白禾在魔域也呆膩了,看衡暝君久不化形,白秋獨自懷孕,實在是可憐,便決意拉著玄猙留下來保護她。</br> 白秋:???你確定要反過來保護她嗎?</br> 雖然白秋不太明白,她怎么就看起來可憐了?白禾這小妮子為什么就有這個自信保護她?但有著小姐妹作伴,白秋也的確快活不少。</br> 肚子里雖然揣著個崽子,但肚子倒是沒什么感覺。</br> 對此,白禾還特別好奇地問她:“為什么你懷孕了十年,肚子卻不變大?”</br> “……”白秋心道我怎么知道,涼涼地反諷一句:“……大概是懷了個哪吒吧?”</br> 白禾驚訝:“哪吒?!你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br> 白秋:“……不是?!?lt;/br> 哪吒這個名字肯定是不行的,想都別想,她絕對不要生個哪吒,白秋更傾向于是宋顏誤診,其實她根本就沒有懷孕,活下來只是運氣好什么的,或者是早就不小心流產了?</br> 白秋對此不太上心,她最關心的事,還是青燁。</br> 于她而言,倘若青燁不知道她懷孕的事,不能與她一起見證孩子長大,她對孩子的興致也并非是那么濃烈,白秋不是什么寄情移情之人,她這人的愛不多,只愿意全部給獨一無二的他。</br> 偏生這藤不好伺候。</br> 她每日都在給青燁澆澆水,帶著他四處曬曬太陽,為了方便攜帶,還特意找了個匠人,給他的木箱子裝了個靈活方便的輪子和拉桿,硬生生把大木箱變成了行李箱,保險且方便。</br> 為了讓青燁舒服,里面鋪滿了柔軟的綢緞,白秋還特意弄了一根粗點兒的木頭放在中間,讓他纏著,權當抱枕。</br> 這壞藤不纏東西便不舒服,若不纏著木頭,便會時不時撬開箱子,纏到白秋的身上來。</br> 睡著了纏,醒著也纏,被吵醒了纏,順毛了也纏。</br> 好在現在它沒什么動靜,不會又亂來,白秋松了一口氣,心有余悸地坐了下來,白禾瞧著她緊張的表情,笑嘻嘻地湊了過來,在她耳邊悄悄道:“我覺得衡暝君黏你得很,近來也活潑了許多,想來傷勢應該好了不少,這都十年了,說不定就要化形了呢?”</br> 才十年……正常修士元氣大傷地閉關,都是以百年計。</br> 白秋覺得她肚子里的崽,在和他爹較勁,比誰出現得更晚。</br> 白秋:本人孤苦伶仃,丈夫孩子都裝死,真的太慘了太慘了。</br> 但吐槽歸吐槽,白秋平日卻未曾流露過半分委屈難過之色。</br> 她已經很知足了。</br> 能活下來,于她而言,便是極大的幸運,青燁能擺脫混元玉的束縛,成為正常的魔,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前路已注定是一片光明,那么,即使短暫地等待著,那又有什么呢?</br> 他等了她足足一千年。</br> 她相信,他也不會讓她等太久的。</br> 與白禾一起用過午飯,窗外已被一層厚厚的積雪覆蓋,放眼望去,天地皆白,銀裝素裹。</br> 身為一個南方人,白秋極其喜歡雪景,便裹了厚重的絳紅色狐裘,帶著帷帽,拉著木箱子出去賞雪。</br> 這藤畏寒,剛一出去,便從箱子里鉆出來,窩進了她的懷里。</br> 粉色的繡鞋踩在雪地上,落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腳印,原本繁華的人間小巷此刻行人寥落,白秋漫無目的地晃著,用披風蓋住身上的藤蔓,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地和懷里的藤說話。</br> “青燁呀?!彼牧伺难系奶俾?,說:“揚州很少下這樣大的雪,但我記得有一次,也是這樣大的雪天,你一整日都纏著我,一動不動,我本想出來看雪,卻被你纏在了床上一整日,白白錯過了這美景?!?lt;/br> “你說你壞不壞呢!”她憤憤地罵,又得意地笑,露出一對可愛的梨渦,“你看,你現在成了這樣子,就算你纏著我,我也偏要跑出來?!?lt;/br> “你說我們的孩子,到底是人,還是魔,還是純元仙藤呢?”</br> “其實我也不想出來的,但是白禾實在是太煩了,她每日都纏著我,我想與你單獨說些話,偏生她在場,我也不好意思呀……”她嘀咕道:“萬一被她看見我對著你自言自語,她就要覺得我可憐了?!?lt;/br> 其實也不可憐的,她每天過得也很充實。</br> “青燁,等你醒了,我天天在一起,讓她嫉妒去好不好?”</br> “說到白禾?!卑浊镉中Φ溃骸澳銘摬恢?,白禾要和玄猙結為道侶了呢,只是你不點頭,玄猙總是拖著,連我答應了都不行,你說這條蛇怎么這么呆呢?他待你可真忠心,他們的道侶大會,你應該會想參加的吧?”</br> 白秋一個人絮絮叨叨,邊走邊踩著雪玩,自得其樂,話多得怎么說不完,直到走到一座湖心亭邊,她坐在亭中,側眸孤零零地望著白茫茫的湖面,忽然又開始生氣。</br> “……你這笨藤!你聽得懂我說話嗎?”她委屈地嘀咕:“就一點回應都不給的嗎?就知道纏纏纏,連纏法都不換一個,渣男!”</br> 被罵了渣男的藤還是一動不動。</br> 白秋:“……”算了,她到底為什么要和他計較?</br> 等他化形,再好好翻舊賬也不遲。</br> 她伸手摸了摸腰間的藤,裹緊了披風,靠著木柱望著雪景,望著望著,便有些困盹地閉上了雙眸。</br> 這一夢,便似乎夢到了青燁。</br> 他穿著一身黑衣,是熟悉的眉眼,漆黑的眸子望著她,眼底盈著淡淡的笑意,似是無奈,也似嘲諷,“怎么就一個人在這里睡了?”</br> 白秋在心里罵:還不是你這渣男不理她。</br> 在雪地里睡也不會生病,大冬天泡冷水澡也不會,不吃不喝也不會生病。</br> 誰叫她修為高呢,連故意自虐矯情一下的資格都沒有,若真的生病能讓他化形見她一面,她是病了也無妨。</br> 這樣想著,白秋便癟了癟小嘴,鼻尖一酸,險些落下淚來。</br> 夢中的她哭啼啼地哭訴道:“青燁,我想你了?!?lt;/br> 想他了。</br> 好想好想,想得無法自拔,十年不長,那是她自己來哄自己的,可她又覺得一日太漫長,簡直度日如年。</br> 三千六百多個日夜,怎能不想呢?</br> 一襲黑衣的男子站在湖心亭中,眉眼低垂,淡淡看著睡夢話的小姑娘,睫毛上凝了幾片雪花,融成一片薄薄的霧氣。</br> 他伸手拂去她頭頂的雪,低頭彎腰,虔誠地她眉心落下一吻。</br> “我也想小白?!彼麊÷暤馈?lt;/br> 千年前想,如今也想。</br> 但往后,再也不必想念。</br> ——因為她就在他身邊。</br> ?。ㄕ耐辏?lt;/br>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到此結束,感謝大家的支持~關于正文內容的補充,白秋青燁的網戀小日常,副CP,婚后養崽日常,前世的故事等等番外,如無意外,還會繼續寫出來,大家想看什么也可以留言~酌情斟酌。</br> 此外,預收《金絲雀歌唱日記》喜歡的戳個收藏呀~</br> 大行王朝氣運衰微,天下妖物為之震動,暴君殺人無數,罪孽滔天。</br> 正當暴君要坑殺數萬活人時。</br> 偏偏有一只小金絲雀,誤打誤撞地飛進了暴君的寢殿。</br> 小金絲雀被關進籠子里的時候,她還有點兒茫然。</br> 那個暴君想聽她唱歌。</br> 她唱一回,他就放一百人活命。</br> 后來。</br> 暴君為這只金絲雀打造了巨大的金籠,里面有數不盡的珍寶。</br> 他將這只金絲雀養得十分漂亮。</br> 有一天夜晚,金絲雀悄悄變成了個小姑娘,碰見了突然折返的暴君。</br> 四目相對。</br> 小金絲雀:“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就變回去!”</br> 暴君:“……”</br> 1.男主病嬌,金絲雀是個可愛的寶寶。</br> 2.甜寵,雙C。you改網址,又又又又又又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手機版網址m.w.com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網址打開,以后老網址會打不開,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