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見到她第一眼,不用別人說,我就知道我們長得很像,回家以后我照了很久的鏡子,心里想我的母親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的呢?我曾經無數次想象過我的母親是什么樣子的,直到見到她,我心里對于母親的形象具體化了。”我緩緩開口訴說著。</br> 林煥想起了我們共同的母親,“母親對你說過,你是蒲公英,被你親生母親捧在手心里的時候,不小心被風吹走了,后來隨著風飄到她這里。”</br> “是啊。”想起將我養大成人的母親,我臉上露出了笑容,“她從來沒聽說過我是被丟棄的,所以我才能陽光地長大。”</br> 團團雖然聽不懂我們在說什么,但是個別詞語的意思他是懂的,他爬到我腿上,捧住我的臉輕聲說道,“媽媽,不要不開心,你現在有我,有顧叔叔,還有那么多親人,你會越來越幸福的。”</br> 我淺笑,心里突然不覺得苦了。</br> 看向林煥,我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我從來沒怨恨過她丟棄我,當年知道阮心恬才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兒時,我心里還羨慕過,她對阮心恬的疼愛,我看在眼里,想著如果自己也有這樣疼愛自己的母親就好了。”</br> 頓了頓,我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一個母親可以不擇手段的對自己女兒好,多令人羨慕啊,只是她不擇手段傷害的人卻是我。”</br> 林煥滿臉心疼地看著我,“青,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br> 我又何嘗不知道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可即便如此,那些傷害是真真實實存在過的。</br> 所以,我只能選擇僅僅是不怨恨她。</br> 氣氛變得有些沉默,我不想再說關于白蓓蓓的事情,轉移了話題,“林煥,我見不得你這么對陳數,她太像幾年前的我了,所以我心疼她。”</br> “就像陳數一樣,當年嫁給顧霆琛,我覺得這是我最大的福氣,所以我不敢奢求太多,雷聲大作的夜晚,他聽到雷聲,擔心阮心恬會害怕,開幾個小時的車去陪伴她,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羨慕,我也怕雷聲閃電,可我不敢奢求他能拋下阮心恬而陪伴我,我只能自己蜷縮著身體熬過那些電閃雷鳴的夜晚。”</br> 這些日子過去,像是一段老舊的錄像,被清晰的刻在了硬盤上,不曾提及便形同遺忘,一旦提及便覺得苦澀疼痛。</br> 林煥開口要說什么,但目光落在我身后,微微頓了頓,便作罷了。</br> 我察覺到,轉過頭看去。</br> 顧霆琛站在我身后不遠處,眼神晦暗不明。</br>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林煥囑咐了我兩句就離開了。</br> 我讓團團去院子里大白玩,廳里只剩下了我和顧霆琛。</br> 垂眸看著茶水里我的倒影,也不知道剛才我和林煥說的那些話,他聽了多少。</br> 我回頭,低眸看著手中的手機,剛才那些話,我不知道他到底聽了多少。</br> 顧霆琛走到我身后,將一件外套披在了我身上,“一樓暖氣沒那么足,穿這么少不覺得冷嗎?”</br> 見他不打算提我對林煥說的那些話,我心里松了口氣。</br> 就算不去公司,顧霆琛在家里也是忙得不行。</br> 幾乎一整天,他都待在書房里。</br> 一直到了晚上快十點,他才回了房間。</br> 我放下手中的書,抬眸看著他。</br> 他走到我面前,俯身吻了吻我的唇,“困了嗎?”</br> 男人聲音低沉暗啞,聲線磁性撩人,我感覺我的耳朵懷孕了。</br> 我搖頭,“昨天晚上睡得多,現在還不覺得困。”</br> 顧霆琛笑了笑,“那你也該睡了,等我洗完澡出來就哄你睡覺。”</br> 我臉有些發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睡覺還需要人哄。”</br> 顧霆琛笑著揉亂了我的頭發,并沒有說什么,轉身去了陽臺。</br> 我看過去,見他從褲袋里拿出了煙和打火機。</br> 我微微蹙眉,看著他優雅地將煙蒂放到嘴唇上,我一時間有些失神。</br> 很久沒有見到他抽煙了,這次顧氏遭遇到的危機,讓他感覺無比頭疼吧。</br> 我回過神來,下床走了他的身后,“我看天氣預報說明天會降雪。”</br> 他轉身看著我,“明天晚上我陪你看雪。”</br> 說完,他吸了口煙,緩緩吐出,然后把煙掐滅。</br> 從小到大,我只有一年見過大地被雪完全覆蓋的場景,所以現在對明天的降雪還是很期待的。</br> 我握住顧霆琛的手,“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通宵看過雪景,我很期待。”</br> 顧霆琛身上明明染了煙草的氣息,我卻不覺得難聞。</br> 他把我散落在額間的碎發撩到耳后,開口說道,“晚青,不想見的人就不見,不喜歡的人就不喜歡,不要總是為難自己。”</br> 我微微愣了愣,抬眸看他,撞入他深邃的黑眸里。</br> 聞著他身上的煙草味,我手伸進他褲袋里拿出了煙盒,“借我一根。”</br> “別胡鬧。”顧霆琛從我手中搶走了煙盒,“你心情不好,可以沖我發泄,其他的發泄方式,我統統都不會允許。”</br> 我笑著搖頭,“時間不早了,你快去洗個澡然后睡覺吧。”</br> 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對人傾訴的,不是不能傾訴,而是不知道該怎么傾訴。</br> 顧霆琛眼神晦暗不明,在我轉身要走的時候張開雙臂抱住了我,“晚青,你要知道,我是你的丈夫,是這個世界唯一可以跟你分享所有苦難和哀樂的人。”</br> 我心里一澀。</br> 沉默了良久,我開口說道,“可能是血緣關系,在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我就很喜歡她,在她認回了阮心恬的時候,我心里是有點難過的,因為我期盼過我就是她找了多年的親生女兒,在郊外我感受著肚子里面的孩子走向死亡的時候,我恨極了她,我發誓若是老天眷顧讓我活下來,我一定要她受到比我痛苦十倍二十倍的懲罰。”</br> 想起那個痛苦的夜晚,我心臟一陣劇痛,“我是后悔的,后悔去了鹽城上大學,后悔嫁給你。”</br> 話說完,顧霆琛更緊地摟著我,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顫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