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良久,姜父把煙袋重重的往桌子一拍,厲聲說道:“你還回來干什么?我只當你死了,給我滾出去!” 姜母聞聲從里屋走出來,只見地中間低頭跪著一個人,說道:“新禹他爹,這是誰呀?” 姜父板著臉說道:“還能有誰?你那個孽畜子回來了!” “新禹?”姜母緊走幾步,來到姜新禹近前。 “媽,兒子回來了。”姜新禹抬起頭。 他秘密加入地下黨,然后就遵照組織派遣,前往堰津伺機潛伏,家里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姜母抱著姜新禹失聲痛哭,說道:“我天天盼,夜夜盼,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姜父冷哼道:“堂堂七尺男兒,適逢亂世,不去報效國家也就算了,反而助紂為虐,替日本人做事!姜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姜新禹低頭不語,他沒法跟父母解釋,自己的身份太過復雜,必須要保證不會被日偽特務探聽到風聲。 姜母說道:“行了,新禹也是沒有辦法,在日本人地盤上,他能怎么辦?” 姜新禹打開行李箱,從里面拿出十根金條放在桌子上,說道:“新禹不能在堂前侍奉二老,這些錢是我的一點孝心。” 姜母驚訝的說道:“這么多金條……新禹,你哪弄來的?” “媽,您就別問了,把錢收起來,平時喜歡吃什么用什么就去買,別舍不得花錢,另外,這棟房子也該修繕一下……” 姜母撫摸著兒子的臉龐,說道:“新禹,我聽博然說,你在堰津是什么處長?” 姜新禹也沒過多解釋,說道:“緝私處。” 姜父冷著臉說道:“無非是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這個錢,我們不能要!請你姜處長還是拿回去吧!” 姜新禹無奈的說道:“爹,我向您保證,雖然是替日本人做事,但是我沒坑害過任何人!” 姜父臉色稍微緩和,說道:“你既然這么說,我就姑且信你一回。” “謝謝爹。” “不過,這次你還打算回去嗎?” “當然要回去,我只請了一個月的假……” “就是說,你還要繼續(xù)給日本人當狗?” “爹……” “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姜母趕緊打著圓場,說道:“瞧瞧你們爺倆,三年沒見面,見面就吵架……有什么事,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嗎?” 姜父嘆了口氣,說道:“當初你說去闖天下,我沒有阻攔,本以為我姜家的男兒,就算做不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也不至于走上邪路……想不到,你偏偏就當了漢奸!” 姜母也勸道:“新禹,既然都回來了,就別回堰津了,去找博然他們學做生意也很好嘛。” “根本不可能,我現(xiàn)在要是在江山公開露面,馬上就會被政府逮捕。”姜新禹搖了搖頭說道。 姜父拿起煙袋抽了兩口,說道:“坐幾年監(jiān)獄,出來堂堂正正做人,也不失為浪子回頭!” 姜新禹苦笑著說道:“以我的罪名,恐怕會被槍斃。” 姜父嚇了一跳,說道:“有那么嚴重?” 姜母緊張的向門外看了看,說道:“我去把院門關(guān)上……” “媽,不用了,我已經(jīng)插好門了。” 姜父說道:“這就是當漢奸的下場,回一趟家跟做賊一樣!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姜新禹看了一眼手表,說道:“媽,你一會去買點紙錢香燭。” 姜母不解的說道:“你要干嘛?” 姜新禹說道:“我想去玥兒的墳上看看。” 姜父冷笑道:“你還有臉去看玥兒?她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嗎!” 姜新禹低著頭,說道:“我沒忘,一刻都沒忘過!” “我們姜家和日本人有國仇家恨,你反而去替仇人做事!新禹啊,你、你、太讓我失望了!”姜父神色凄然的點指著兒子,無奈的嘆息著。 姜母擦著眼淚說道:“好了好了,都別再提玥兒的事了!……新禹,晚飯你想吃啥?我順道一起買回來。” “這些年我最想吃的就是麻糍。” “好,你陪你爹坐一會兒,我這就去買。”姜母挎著一個籃子匆匆走出了院門。 ………… 吃過晚飯,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姜新禹帶上祭奠用的物品,悄悄出了門。 樟樹巷走到盡頭,矗立著這座小縣城唯一的基督教堂。 姜新禹熟門熟路,三轉(zhuǎn)兩轉(zhuǎn)繞到教堂后門,遠遠的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車牌照609。 姜新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駕駛座位上的男子回過頭,看年齡不過四十歲,面容清瘦,很有一點儒雅氣質(zhì)。 “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姓喬,名慕才。” 姜新禹肅然起敬,說道:“您就是喬先生?久聞大名,在下姜新禹,請多指教。” 喬慕才從后視鏡看了姜新禹一眼,說道:“你認識我?” 姜新禹畢恭畢敬的說道:“曾站長在世的時候,多次對我提起過軍統(tǒng)的四大金剛,想不到有幸能在江山見到您。” 喬慕才笑了笑,說道:“沽名釣譽,不值一提,所謂的四大金剛,是因為王天林投敵,有好事之人把我遞補進去,說起來其實都是開玩笑,當不得真。” “您太謙虛了。” “曾澈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可惜啊……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是一些祭奠用的東西,今晚我想去妹妹墳上看看……” 喬慕才顯然是很了解姜新禹家里的情況,說道:“時間多的是,我先陪你去祭奠令妹,公事我們隨后再談。” 姜玥葬在縣城東郊一片樹林內(nèi),旁邊有一條兩米多寬的小溪。 姜新禹站在妹妹墳前,回想起少年時代,自己經(jīng)常帶著妹妹來這里玩,如今物是人非,只剩滿眼黃土和一個孤零零的墓碑。 “玥兒,哥來看你了……”姜新禹忍著心里的傷痛,把祭奠的物品擺放在墓前。 如果沒有妹妹的慘死,姜新禹可能會成為某間學校的老師,或是從商做生意,絕不會去參加地下黨。 仇恨讓他成長為一名革命戰(zhàn)士,同時也讓他明白,沒有國就沒有家! 只有把侵略者從自己的土地上趕出去,才能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