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者(胡歌 王凱 靳東主演) !
梁仲春拎著公文包衣冠楚楚地推門而入。“你好,汪大處長。”汪曼春很意外,抬頭看著他,梁仲春在她對面坐下:“聽說你想見岡田先生和明先生?!蓖袈好镆暤溃骸澳闶谴嫠麄儊砜次业膯幔俊薄安皇??!薄拔铱蓻]想見你。”梁仲春嘖嘖道:“你怎么還這么偏激、固執,走到懸崖還要往下跳的瘋女人。”汪曼春咬牙切齒:“我被出賣了!被設計了!被陷害了!我為皇軍立過汗馬功勞,我鏟除了多少個抗日分子!日本人榨干了我的智慧,我的精力,我一切的一切,像扔一條狗一樣把我給拋棄了!他們自己在戰場上吃了敗仗,把這一切歸咎于我!可恥!”梁仲春根本插不上話,只是看著?!拔抑滥銇砜次业挠靡?!你是特意來看我凄慘相的?我現在很慘,慘不忍睹,你滿意了?”梁仲春從公文包里拿出幾份文件遞給她,慢條斯理地道:“看看這些文件,這些文件都是你蓄意偽造的。第二戰區所有的來往密電,據查實,根本就不存在,是你一手策劃了這個騙局。特高課對你的所作所為已經有了結論。要么就是你太想往上爬,不惜偽造文件來加固資本,要么就是你已經徹底瘋了?!蓖袈旱杉t了眼睛:“明樓呢?”“關明先生什么事?”“這一切都是‘毒蝎’設的陷阱。”“‘毒蝎’明臺已經被槍決了,你口說無憑啊。而且,你殺明臺殺得如此之快,原本就是做賊心虛!”汪曼春一下縮回去,怨毒地恨著梁仲春:“你們沆瀣一氣,設了圈套來害我。明樓?明樓,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干了蠢事,我干了天底下最大的蠢事!我信任了一個全世界我最不該相信的人!他利用了我!”“重要嗎?”梁仲春把另一份文件放在汪曼春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讓你在這份文件上簽個字,證明你偽造了情報,泄密給了重慶政府。我知道你是給人背黑鍋,估計日本人也不會讓你活得太久,早點認罪,早升極樂?!薄拔乙娒鳂?。”“在這里沒人關心你的私生活!沒人會跟一個要死的人達成協議,沒人會可憐你。何必自己為難自己?!薄澳阒牢覟槭裁醇尤?6號嗎?”“你渴望權力,你又有汪氏家族做后臺?!薄拔蚁氤蔀樾抡臈澚?,我享受殺人的過程,享受高高在上,受人尊重和敬仰的感覺。你說對了,我喜歡權力,權力會激發人的潛力,我不會就這樣默默死去,我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汪曼春咬牙切齒,“你等著瞧?!绷褐俅撼聊艘幌?,道:“你現在說什么都等于謊言,你我同事一場,勸你早做了斷,免得活受罪。”汪曼春冷靜了一下,拿起筆來,簽字。“這就對了?!薄巴乱粓觯屛易孕辛藬喟?。”梁仲春想了想,站起來拿走了文件,他伸手跟汪曼春握手,汪曼春的手上拿到了小半截刀片。
“謝謝。”汪曼春笑笑?!拔疫€有很多棘手的事要處理,首先就是要收拾你留下的爛攤子?!绷褐俅撼鲩T的一瞬間,回頭道,“我會替你料理后事。”汪曼春不屑地冷笑。
阿誠開著車,載著明鏡從石庫門出來,很快開上了大街。一路上,明鏡都在平復自己的情緒,讓自己漸漸冷靜。
汽車開進明公館。明鏡看到小樓里燈火輝煌,可心里卻是空空的。阿誠停放好車,追上來:“大姐,您,您能讓大哥回家嗎?”他怯怯地看著明鏡的臉色,等待回復。
明鏡反問:“他有家嗎?”阿誠有些尷尬。“大姐,大哥真的很累?!薄澳鞘钱斎?,他天天都在算計人,連自己親人的性命都拿出來賭,他能不累嗎?你去告訴他,他別想就這么過去了,我說過,我決計不會饒他!”“那,大姐,您,您到底要大哥怎樣啊?”阿誠有些著急?!霸鯓影。课也桓野阉鯓樱∥业挂獑査朐鯓?!”明鏡賭氣地向前走去。忽然,她一愣,明樓精神抖擻、衣冠楚楚的就站在門廊下。明樓笑盈盈地叫了聲:“大姐。”臉皮夠厚,明鏡想。她站在那里,看見阿誠從草坪走上臺階。轉對阿誠,厲聲厲色道:“誰放他進來的?你們把我的話全當耳旁風嗎?”阿誠心虛,不敢吱聲,當即在臺階前跪下。出來迎接明鏡的阿香,被明鏡的疾言厲色嚇得往后一縮脖子,在客廳里忙碌的桂姨也安靜了下來。
明鏡冷笑連連:“誰要是不想干了,誰就盡管跟我對著干?!薄按蠼?!”“明長官,您沒走錯了吧?不,是您肯回來了?小老百姓有失遠迎啊。我記得一個多月前,我給您的辦公室打電話打得翻天覆地啊,您都沒回一聲。明長官,您日理萬機啊,勤政愛民啊,明長官!”“大姐?!泵麋R向前走去,明樓跟上她的步伐?!皠e跟著我!我看不得你耀武揚威的樣子!”“大姐,您受苦了?!泵鳂强粗麋R的眼睛說。他突然說了這樣一句,明鏡居然一下就啞了?!拔抑溃芰撕芏嗫啵乙埠芸唷]人傾訴,沒人理解,滿腔的委屈一腔的痛?!敝贿@一句話,瞬間就把自己和明鏡的心境巧妙地調換了。明樓語氣篤定:“您知道嗎?姐姐,有許多劫數是無從把握的,某些事情,我根本就沒有可回旋的余地。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大姐,我們談談?!薄澳阋慌卤晃掖驓垙U,你就跟我進小祠堂,我們有話當著爹娘的面說。”“好?!泵鳂堑溃澳尠⒄\起來吧,我回來,他并不知情。”“阿誠也做了新政府的長官嗎?”明鏡問。
明樓啞口。
“那就是還沒在新政府混上個一官半職了!我就拿他殺殺明長官的銳氣,怎么啦?!”所有的人都畏懼地低下頭去?!懊鏖L官,小祠堂,你進還是不進?”明樓朗聲道:“進!”幽暗的小祠堂,明鏡注視著明樓,質問:“你怎么不說話?”明樓站在小祠堂門口貼著門注意傾聽著門外的聲音,安靜。明樓依舊沒有說話,走過來拉住明鏡的手,道:“大姐,我們進密室?!彼膊坏让麋R表態,直接按動按鈕,打開密室的門,拉著明鏡走了進去,反手關上了門。明樓打開電燈,小祠堂的方桌上供著明家祖父母、父母的靈位。臺布有些落灰,似乎已經很久沒人進來打掃。明樓幾乎是用力將明鏡推送到椅子上坐下,道:“大姐,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超過半小時,就會引起‘孤狼’的懷疑。在這半個鐘頭里,我希望您能平心靜氣聽我說,并且,記住我所說的一切。”明鏡睜大眼睛,有點蒙,問道:“什么‘孤狼’?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半個鐘頭的時間,明長官,你要覺得到了這里,你還要撒謊的話……”“明鏡同志!”明樓嚴肅道。
明鏡頓時呆住。“明鏡同志,我現在代表中共中央南方局特派委員跟您談話。”明鏡看著他,腦海里處于抽了真空的狀態,空白一片。
“我知道,一時半會兒您很難接受。”明樓略作停頓,然后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缺了角的法幣,“這是南方局董書記交給我的缺角法幣,那塊撕下的一角,在您這里,您可以核對。”明鏡僵硬地站起來,掏出一把鑰匙,打開小方桌下的夾層抽屜,從里面取出一角法幣,二者合一,的確是一張完整的鈔票。
“你到底是什么人?”明鏡問?!拔沂悄募胰?,姐姐?!泵鳂茄附萏统龃蚧饳C,當著明鏡的面焚毀了那張法幣。相當于,當場毀滅能夠指證自己的一切證據。明鏡覺得頭疼、眼花、四肢乏力,眼光像一片薄涼的刀片刮在明樓的臉上,仿佛此人完全陌生。
“你騙了我多少年?一次又一次?”明鏡終于開口質問,“你們一個個都欺騙我,我卻一個都不舍得拋棄!”“大姐,先有國后有家?!薄澳悖阒恢朗裁唇凶觥Ъ摇呐耍慷昵拔以羞^一段良緣,是我自己為了家庭選擇放棄,我也有自己崇高的理想和奮斗的信仰??墒?,我不能放棄兩個兄弟,我不能甩手而去。我守著家和業,終身未嫁。我撫養你們,家和業始終要交給你。而明臺,我想給予的是幸福生活,無憂無慮,我甚至連生意場上一點點生存技巧都不肯教他,不想讓他變得有一絲一毫齷齪、算計。到頭來,該讀書的去了戰場,該算計生意的在算計人的‘身家性命’。家和業,在你們眼里分文不值。早知如此,我……”“不是的,大姐。”“不是什么?我苦心經營的一個家,現在已經四分五裂。明臺離我而去,除非戰爭結束,他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回家。而這個家,對于你來說,就是一個可用可棄的棋子。你居然一直就知道我是誰,而我對你卻一無所知。就算是到了現在,我依然分不清你是妖是魔是人還是……”明鏡又停頓下來,她恨自己,恨自己連一個“鬼”字都忌諱得不敢說出來,她害怕有一天真的失去。
“大姐?!泵鳂请p手握住明鏡的手,靠著她的雙膝蹲了下來,用盡全力地控制明鏡激動失控的情緒。
“大姐,你冷靜下來,聽我說。我們的確欺騙了您,但是我們是有苦衷的?!薄坝袥]有想過,我是你的什么人?如果,你這位超然的棋手一著失手,棋局適得其反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有沒有?”“有過。所以,我很內疚?!泵鳂堑难劾镫[隱閃爍著淚光,“我錯了,我知道,自己很久以前就錯了。對于姐姐來說,我是情理雙虧的人。”他低下頭,屈下一膝,調整了一下講話的節奏。有的時候,他恨自己每次講話都在思考,從無真性情流露,他深知習慣成自然,他并非刻意為之,但是,在明鏡的眼中,真的太虛偽,太假,太可恨。他自己無力糾正,恨自己心態過于保護自己,心理已經很不正常。
“姐姐孤獨,痛苦。二十年前姐姐放棄了唯一一次‘真愛’,為了把我和明臺養大,您犧牲了應該屬于您的愛情生活。您苦心營造的一個家,被我們給打碎了。因為,國碎了,家碎了,您的心也碎了。血與火鍛造了我們的堅強,我和明臺都是軍人,軍人是國家的脊梁!我們無愧于家國,無愧于軍徽,我們唯一愧對的就是姐姐?!闭f到此處,千不該萬不該,他居然下意識地去看手表,剛剛動了情的明鏡一下就心火直躥。
“知道你為什么讓我嫌惡嗎?你回家,你訴苦,你認錯,你不是屈服于親情的壓力,你是帶著任務來的。你跟明臺比起來……你?”“明臺讓您憐愛,是因為他還有選擇的余地,對于親情、愛情,甚至信仰,他都有選擇的余地。可我,沒有?!泵鳂潜仨氁斓稊貋y麻了。果然,明樓的這句話打亂了明鏡的思想,打亂了明鏡要質問他的次序。明鏡的思緒跳躍、混亂了。
“沒有多余的時間了?!泵鳂钦玖似饋?,很嚴肅,很著急地說,“大姐,您聽我說,日本人有一列火車滿載著三十節車廂的生鐵要開往滿蒙,這批物資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南方局經研究決定,在上?;疖囌緦嵤杰墶桨福瑢⑦@批貨運往第三戰區皖南?!泵麋R愣愣地看著明樓,終于平靜下來:“需要我做什么?”“我需要您設法上那輛列車?!薄澳鞘秦涇嚒!薄安皇秦涇?,日本人怕路上游擊隊打這批物資的主意,用的是普通列車,前面的車廂還載有日本僑民。押運物資的日本憲兵都化裝成乘客,但是他們身上都有武器,列車一旦遭到攻擊,他們就會大開殺戒。我們的目標就是將后面裝載生鐵的車廂脫鉤,盡量保住車上的旅客,盡量不驚動車上的憲兵,把行動連帶損失降到最低。”明樓看看表,加快語速,“您將以帶著明臺骨灰回蘇州安葬為由,登上那輛列車,我會安排阿誠以護送您為掩護,帶一組小分隊上去?!薄懊髋_會上車嗎?”明鏡突然插話?!皶?,他和黎叔那一組的任務是配合小分隊,將列車開往第三戰區?!泵麋R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大姐,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要提醒您,桂姨是日本間諜?!薄笆裁??”明鏡的眼珠子瞪圓,張著嘴,難以置信?!暗?,我們現在得留著她,您還得帶上她一起上火車?!薄盀槭裁矗俊薄八纳矸?,就是掩護我們上車的一張‘無形通行證’。您切記,上了車就聽阿誠指揮,他會保護您安全抵達蘇州?!薄肮鹨棠??”“阿誠會牢牢控制住她,到了蘇州,我們會解決她。還有,為了把戲演足,我請大堂哥在白云觀為明臺打醮三日,大姐您一定要去哭一次喪,記住帶著桂姨,只有這樣,您才能名正言順抱著骨灰盒上火車,您上去了,阿誠的小分隊才能上去,這才是關鍵?!泵麋R聽明白了,點點頭?!按蠼?,我得走了,咱們姐弟之間的不和睦還得接著往下‘演’。等您下次回來,明樓再向您請罪吧?!泵麋R冷笑:“你還知罪么?”她這一冷笑,明樓倒放心了,這證明她又恢復了大家長的狀態,證明她并沒有被一系列的“欺騙”行徑打垮。明樓笑起來,道:“大姐就是大姐,有氣度,能包容,我真的是由衷佩服。”“呸!下次回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彼肋h不在弟弟們面前落下風。“那我就先撤了?!薄皾L吧?!泵鳂钦酒饋?,打開密室的門,請明鏡出來。姐弟二人走到小祠堂門口,明樓忽然對明鏡做了一個“按捺住性子”的小暗示。明樓大聲道:“大姐!您為什么這樣頑固不化呢?明臺是撿來的孩子,我才是您的親弟弟!難不成,他有什么特殊來歷,讓您這樣費盡心思?他已經死了!他死了!”明鏡雖然知道他做戲,可是那一句“他有什么特殊來歷”擺明了諷刺自己是否行為不端。明樓撩撥人心火的本事,可謂得心應手。明鏡剎那間一股氣凝上心田,狠狠地給了明樓一記耳光,打得他口角頓時溢出血絲,步履踉蹌。
明樓順手打開門,顯得很是狼狽,說:“我真懷疑,您是否精神出了問題?!闭f完,飛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