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里提眼睜睜看著那數名西域士卒，被火藥包活生生震死，周邊數丈之內的西域士卒，亦被沖擊波掀翻在地，掙扎著爬起來后，卻是踉踉蹌蹌暈頭轉向，竟有一頭栽下關墻摔死者。</br>　　便是距離較遠的托里提，也被巨大爆炸聲，震的暫時失去了聽覺，嗡鳴在腦袋里回蕩！</br>　　托里提心中對沒良心炮的威力早有預估，可此刻……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小瞧了沒良心炮的恐怖！</br>　　嗵——</br>　　關城墻外，再次響起沒良心炮那極具特色的發射聲。</br>　　托里提暫時失去聽覺，并未聽見聲音，但他卻看到了炮口噴吐的焰火，在夜色中尤其明亮刺眼。</br>　　「撤~！撤~！撤~！」</br>　　「撤下關墻躲避！快撤下關墻躲避！」</br>　　托里提扯著嗓子呼喊，并第一時間在親衛的掩護中，向馬道階梯狂奔而去。</br>　　而打老了仗的西域士卒，其實根本就不用他指揮，在老早看到城外再次亮起炮口焰的一瞬間，所有西域士卒便已經在撒丫子的狂奔，想要逃下關墻保命。</br>　　甚至，這些老卒的速度比托里提和親衛們還快！</br>　　赤巖關的關墻，橫亙在峽谷之間，本身是并不長的，所以上城下城的馬道階梯，也只有那么兩條，尋常行進退卻以及運兵運器械倒也足夠。</br>　　但眼下的情況，同一時間就有數百人擠上去，爭搶著下城……肯定是水泄不通的，縱然再多幾條也擠不下！</br>　　亂糟糟的擁擠中，當場便有數十人遭殃，或被擠倒踩踏，或被擠落下關墻，或被擠的立足不穩，順著馬道階梯，一路翻滾而下……</br>　　掙扎哀嚎，摔斷脖子，頭破血流，不一而足……好不凄慘！</br>　　也是因此，這邊的第二發火藥包都還未落下呢，卻是已經造成了數十殺傷！</br>　　托里提看的是又急又怒，本想要喝罵維持秩序，可他自己也被擠得呼吸困難，嘴巴張了又張，卻發不出像樣的聲音來，只能拼命呼吸。</br>　　此時此刻，想要拔劍而殺人震懾，更是不可能了。</br>　　他幾乎是腳不沾地，被左右之人「架」著下了關墻，親衛都被擠散了，人都瞧不見一個。</br>　　嗵嗵嗵——</br>　　轟隆隆——！！！</br>　　轟隆隆——！！！</br>　　轟隆隆——！！！</br>　　沒良心炮獨有的發射聲，以及火藥包的恐怖爆炸聲響，接二連三在城外與城頭響起。</br>　　啪嗒——嗤嗤——</br>　　托里提心有余悸，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與親衛匯合，卻有一枚火藥包，呲呲冒著火星，落進了關墻內。</br>　　正落在驚魂未定的下城士卒中！</br>　　托里提和親衛們，頓時驚得雙目圓睜，畫面近乎凝滯當場。</br>　　沒良心炮與迫擊炮彈道相同，乃是曲射炮，可以吊射攻擊反斜面的隱藏之敵。</br>　　秦軍炮手發現城頭守軍都擁擠著下了城，自然不會再傻乎乎的繼續往關墻上打射，果斷便調整了炮口仰角，將火藥包打進關墻另一側。</br>　　轟隆隆——！！！</br>　　一聲巨響過后，驚魂未定的西域士卒，再次被掀翻一片。</br>　　余者徹底崩潰了，大吼大叫著向關城后門逃去，其狀猙獰癲狂，如同瘋子。</br>　　嗆啷——</br>　　噗——</br>　　托里提探手拔出秦式戰劍，斬落身旁一名癲狂欲逃的親衛腦袋，在其脖頸噴灑的漫天血雨中，殺氣凜然大吼道：「臨陣脫逃者，立斬不赦~！」</br>　　親衛們悚然，復又回歸鎮定，他們終究是精銳中的精銳，也與托里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下或紛紛拔刀，或張弓搭箭，去殺那些癲狂奔逃的士</br>　　卒：「都回去……臨陣脫逃者，立斬……回去，看誰還敢逃~！」</br>　　轟隆隆——！！！</br>　　火藥包還在往關墻內落下爆炸，但親衛們血腥的屠殺起了作用。</br>　　親衛們殺逃兵很有經驗，誰逃得最快最遠，便認準了殺，彼輩皆是帶頭者。</br>　　如此，帶頭的被殺了，余下自然不敢在逃！</br>　　潰逃之勢勉強止住，托里提趁勢大喝道：「諸君，此番唯有死守，死守方可得活！」</br>　　「若逃，出了這關城便是冰天雪地，沒人能逃過秦軍和羌人騎兵的追殺……」</br>　　「死守過這一夜，明日便有援軍抵達！」</br>　　「今夜戰死者，本將必為其請功，以重金厚賞其父母子嗣……」</br>　　轟隆隆——！！！</br>　　托里提的凜然大吼，夾雜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卻是出奇能安定人心，驚恐惶然的西域士卒，漸漸鎮定下來，各自尋找掩體蜷縮，躲避火藥包轟炸。</br>　　甚至，有士卒跳進火藥包炸出的坑里躲避轟炸。</br>　　老卒到底是老卒，一旦情緒鎮定后，總能找到最正確的保命之法！</br>　　托里提見此不由暗松一口氣，但旋即卻又是一驚，他突然意識到，秦軍發射的火藥包，一枚又一枚都落在關墻內，顯然是看到守城士卒都下來了。</br>　　萬一秦軍趁機架梯，蟻附登墻怎么辦？</br>　　現在可沒人監視城外的秦軍！</br>　　「你們幾個即刻上關城，觀察城外秦軍動向。」</br>　　托里提指向身邊的幾名親衛，急聲下令道。</br>　　被指到的親衛們，聞言頓時一咧嘴，城頭無遮無攔，火藥包轟炸之下，躲都沒地方躲，上去等同于送死啊！</br>　　「難道連你們也怕了？」</br>　　托里提見他們不動，頓時濃眉皺起，不悅道。</br>　　幾名親衛無奈，他們不能怕，怕了還有何臉面做親衛，享受普通士卒艷羨的優待尊榮。</br>　　優養著他們，便是這種關鍵時刻用的！</br>　　于是，幾名親只得硬著頭皮，重新順著馬道階梯，登上關墻城頭。</br>　　如同托里提所料，秦軍的一個個炮伍，慢慢悠悠依次向關墻內打放之際，其他秦軍戍卒和羌人戰士，則已將墻外的陷阱破壞干凈了，壕溝也用積雪填出了幾處通道。</br>　　另外，還有數名羌人提大盾，掩護著兩名秦軍，已經過了壕溝，正在往城門吊橋快速靠近……</br>　　曹參有其謹慎的一面，但該主動出擊時，他也絕不會浪費大好良機。</br>　　其將帥之才，或許比不上耀眼的項羽和韓信，但在大漢開國功臣之中，卻功居第二，領兵作戰屢次先登，克兩國一百二十二縣。</br>　　說起來，他的路數，跟秦墨是很像的，穩中求勝！</br>　　「秦軍想用火器炸城門……」</br>　　「射死他們……」</br>　　幾個托里提的親衛，看到了向城門吊橋靠近的羌人和秦軍，也看到了他們攜帶的火藥包，驚得一邊大吼大叫，通知關墻內的托里提，一邊張弓搭箭攢射阻攔。</br>　　咻咻咻——</br>　　哆哆——</br>　　叮叮——</br>　　羽箭射下去，或是被羌人的大盾擋下，或是被他們身上的鐵甲擋下，并不能起到阻攔作用。</br>　　秦軍弩手發現了那幾名親衛，立即向城頭攢射，掩護炸城門的袍澤。</br>　　不過，幾名托里提的親衛，也是裝備了精良鐵甲的，除非能射中面門，否則根本不能形成有效殺傷。</br>　　秦軍炮手伍隊，迅速調整沒良心炮，將炮口瞄準那幾名托里提親衛。</br>　　而與此同時，幾名托里提親衛，眼見弓矢不能阻攔炸城門的羌</br>　　人和秦軍，也已轉變策略，扔了手中弓箭，轉而使用滾木、礌石、灰瓶、金汁等守城器械，拼命投擲潑灑往下招呼。</br>　　這都是先前演戲時，便已準備好的守城器械，如果秦軍中計進行攻城，本就是要用來殺傷秦軍，如今卻是正好派上用場！</br>　　嘭——</br>　　咔嚓——</br>　　掩護兩名秦軍的羌人，頓時出現死傷，手中大盾被重力加速度的滾木礌石砸的四分五裂，骨斷筋折聲和慘叫聲不絕于耳。</br>　　尤其是灰瓶、金汁，這等陰損的守城物什，更讓羌人叫苦連天。</br>　　白粉灰塵潑灑而下，迷了眼睛便寸步難行，金汁更是燙人欲死，沾了便恨不得滿地打滾。</br>　　羌人出現死傷，便無法全方位的掩護兩名秦軍，其中一名秦軍也著了道，滾燙的金汁淋在他肩膀上，頓時疼的翻到在地嗷嚎不已。</br>　　「把盾給我，你們退下去~！」</br>　　周勃將防風鏡戴上，劈手從羌人手中奪過一面大盾，一手將大盾舉在頭頂，一手抱著一枚火藥包，憋著氣悶頭往城門猛沖。</br>　　他這單兵突進，速度倒是陡然加快，滾木礌石想要砸中身形靈活的他也不容易。</br>　　至于，成扇面潑灑的滾燙金汁，也被他舉在頭頂的大盾擋住，無法燙到他。</br>　　眨眼功夫，周勃已抱著火藥包，沖到城門之前！</br>　　幾名托里提的親衛大急，合力抬起一個巨大的狼牙拍，便要往下投擲。</br>　　轟隆隆——！！！</br>　　一枚沒良心炮發射的火藥包，將幾名親衛身后的殘破城門樓，炸的四分五裂，沖擊波也將合力抬起狼牙拍的幾名親衛，直接掀飛下城頭。</br>　　周勃聽到了頭上的動靜，嚇得忙是貼著關城城墻站直身體，盡力躲避。</br>　　砰——</br>　　噗通——</br>　　噗通——</br>　　噗通——</br>　　巨大而沉重的狼牙拍，幾乎是貼著周勃的鼻子落下，砰然砸在他腳下，接著便是幾名托里提親衛的身體，宛如破布口袋重重摔在雪地上。</br>　　以及被炸毀城門樓的碎石斷木，噼里啪啦落了一地！</br>　　周勃嚇出一身冷汗，但卻不敢怠慢分毫，見不在有雜物落下，便立即將懷中火藥包湊到嘴邊，狠狠將引信咬拽而下。</br>　　然后，將之奮力塞進城門之下的縫里，撒腿便往回跑，使出吃奶的勁兒，兩條腿瘋狂倒騰。</br>　　……</br>　　關城上，托里提領著數十親衛們，狂奔著沖上城頭，卻只看到被炸毀的城門樓。</br>　　再往城下看，則是幾名已經死去的親衛。</br>　　而周勃正在他們的尸體間往回狂奔！</br>　　托里提看到周勃往回跑的身影，瞬間便已明白，這秦軍恐怕已經將火器，安放在城門之下。</br>　　這讓他又無奈又憤怒，當即咬牙切齒，惡狠狠張弓搭箭，朝著周勃后背射了一箭。</br>　　而后，向關墻內急聲大吼道：「城門要被炸開了，準備用沙土袋和滾木礌石封……」</br>　　轟隆隆——！！！</br>　　不等他把一句完整的話吼完，城門處已然響起震天的爆炸聲。</br>　　原木拼接而成的城門很結實，但在火藥包巨大威力之下，而且是塞到門下的爆破，屬實難以抗住。</br>　　雖未直接被摧毀，可卻破了一個大洞，足可容納幾人并行的大洞！</br>　　托里提勉強穩住身形，心中絕望至極，口中卻是繼續向關墻內的西域士卒，冷靜呼喝下令道：「立即用沙土袋和滾木礌石，將城門洞徹底封死！將城門洞封死~！」</br>　　封堵城門洞，是守城時的下下之策。</br>　　因為攻守結合，才是守城的正確打</br>　　開方式，自己把用于出擊的城門洞堵死，便是自己給攻城軍隊減小壓力。</br>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時，城門洞不能封。</br>　　但現在，不但是萬不得已，還是十萬火急，他也是今天初次接觸火器，根本還沒想到，火器竟然能用來爆破城門……</br>　　若是早早的知道，火器這些五花八門的用法，他白天時便會下令，徹底將城門洞封死！</br>　　他的命令傳達下去，關墻內的西域士卒，立即扛起沙土袋，或滾木礌石，沖進城門洞中，想要先將那城門的破洞堵住。</br>　　「炮手，弓弩手……給咱瞄準那洞洞，往里很射~！」</br>　　曹參揮舞著馬刀，指向那城門上的巨大破洞，難掩興奮的大吼道。</br>　　咻咻咻——</br>　　噗噗噗——</br>　　早就蓄勢待發的秦軍弓弩手，立即向城門破洞中瘋狂攢射，黑漆漆的門洞里，立即響起羽箭入肉聲，以及悶哼慘叫聲。</br>　　嗵嗵嗵——</br>　　沒良心炮也迅速調整好射角，向城門破洞中打放火藥包。</br>　　轟隆隆——!!!</br>　　巨大的爆炸聲，在城門洞中回蕩，爆炸產生的炎火，自城門破洞中噴出而出。</br>　　這一次沒有甚么慘叫了，只要身處在城門洞中的西域士卒，盡皆粉身碎骨。</br>　　曹參一手持盾，一手持劍，率先狂奔向前突進。</br>　　身后秦軍戍卒和一千五羌人戰士，緊隨其后發起沖鋒，此時一股做起沖入城門，這關城便算是破了。</br>　　破城之功，誰不想要？!</br>　　「起來，別撞死了，隨我一起沖，建功立業，就在今夜。」</br>　　曹參沖鋒途中，一腳踹醒，方才逃避不及，被火藥包震暈的周勃，繼續往前沖。</br>　　周勃狠狠晃了晃腦袋，待看清那城門上的大洞之后，不由咧嘴笑了。</br>　　今夜破關，先登之功，是他的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