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的天空,碧藍而清澈,朵朵白云點綴其間,望之令人煩憂盡去,所謂心曠神怡,大抵不過如此。</br> 有雄鷹展翅翱翔,為這讓人心醉的靜謐,再平添三分生機靈動……以及肅殺!</br> 錚——</br> 咚咚——</br> 嘟嘟嘟——</br> 煞氣沖天的鼓角爭鳴,突然震徹天際,繼而是如炸雷般的雄渾呼吼:「風!風!!大風~!!!」</br> 雄鷹振翅盤旋,俯視雪山環繞間的日光之地,一場廝殺即將上演。</br> 秦軍在石頭城的三面,各擺下了一個攻城大陣,將士們推著攻城器械,在催人心魄的秦風曲中緩步推進,如同三座大山壓向并不高大的石頭城!</br> 守城的西域聯軍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由一陣陣的發悸,未戰已先怯三分……</br> 秦軍圍城數日,卻未曾主動進攻過,只是一味的在護城河對岸筑墻,似乎想把西域聯軍困死在城里。</br> 而西域聯軍看著秦軍漸漸筑起圍城矮墻,心中絕望之余,其實還有些憋悶。</br> 他們希望秦軍攻城!</br> 因為他們有信心,讓秦軍在護城河內線防御,碰個頭破血流!</br> 現在,秦軍真的開始攻城了,可秦軍展現出來的威勢,卻超出了他們的心理預期。</br> 這等碾碎一切的壓迫感,誰能不怕?</br> 「秦軍嚇唬人的本事,著實有一套……羌人跟著他們打仗,竟也變的像模像樣!」</br> 城墻上,西域諸將看著威壓而來的攻城秦軍,多少也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悻悻然咕噥道。</br> 所有人都知道,三面攻城的秦軍,其實八九成都是羌人,真正的秦軍少之又少。</br> 但知道是一碼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碼事。</br> 羌人在他們手下是炮灰,可在秦軍手下,卻是號令嚴明,頗具精悍之勢!</br> 咚——</br> 戰鼓敲下重音,煞氣沖天的秦風曲,驟然停止演奏。</br> 秦軍的攻城大陣,隨之在護城河前五十步處停下,天地間仿佛突然安靜了。</br> 這毫無疑問是大戰來臨前的寧靜!</br> 「諸將各回防區……」</br> 「傳令全軍,嚴加戒備……」</br> 「托里提,你帶本部人馬為后援,隨時待命,若看那面城墻告急,則立刻救援……」</br> 「必要時,出城反沖秦軍~!」</br> 雷哲把身邊的西域諸將攆回防區,又給多謀善戰的托里提,安排了最重要的任務。</br> 秦軍雖然做出了三面圍攻的架勢,但限于兵力原因,不可能全都是主攻。</br> 而沒打起來之前,誰摸不準秦軍主攻那一面。</br> 所以,只能留一部援軍隨時待命!</br> 雷哲一番安排之后,心中惶恐稍減,轉而又將注意力,放在護城河對岸的秦軍攻城大陣上。</br> 托里提作為援軍主將,此時是不用急的,便陪著雷哲,觀察他這邊的秦軍。</br> 與此同時,護城河對岸的秦軍,雖然停止了推進,但卻不是干站著,一伍伍一什什的真秦軍,正在陣前布置火器陣地。</br> 最前列是一門門沒良心炮。</br> 次之是一架架弩炮。</br> 再次之,便是一枚枚火箭彈。</br> 三種不同的火器,皆是斜指向天,瞄準了護城河對岸,以及石頭城的城墻。</br> 秦軍要用火器攻城了!</br> 這讓許多見識過秦軍火器威力的西域聯軍,不自覺放低了身體,藏入掩體之后。</br> 包括主將雷哲,也下意識想命令弩砲進行轟擊,打斷秦軍布置火器陣地。</br> 但軍令到了嘴邊,他卻發現</br> ,秦軍的火器陣地,竟然正好在城頭弩砲的射程之外,仿佛測量好的一般!</br> 布置在城頭的弩砲,都打不到秦軍火器陣地,設置城墻后的投石機自然更打不到!</br> 呼呼呼——</br> 雷哲皺眉之際,左右兩面的城墻,突然傳來石彈呼嘯的聲音。</br> 顯然是有西域將領不甘心,下令讓弩砲轟擊當面的秦軍火器陣地了!</br> 不過,石彈呼嘯的聲音,只是響了一輪,然后便沒動靜了,畢竟根本轟不到,再浪費石彈沒有意義,萬一把弩砲打壞了,修也來不及,那才是得不償失。</br> 「秦軍在護城河對岸修筑矮墻之際,咱們的弩砲和石砲不停打放,進行轟擊阻撓……秦軍恐怕早把射程威力摸透了……」</br> 雷哲無奈嘆息一聲道。</br> 他這話,既是發泄心中的無力感,也是說給身旁的托里提聽。</br> 但托里提聽了之后,卻是為之一愣,繼而露出若有所思之色。</br> 雷哲等了片刻,沒聽到他回音,便扭頭看向他,問道:「怎了?」</br> 托里提先是搖頭,但旋即又沉吟道:「秦軍之火器,打放也算準確……前次去伏擊秦軍,奧都斯古將軍的大旗,離著秦軍尚有數里,便被秦軍的火箭彈齊射覆蓋了,幾乎當場被炸死。」</br> 「咱們的弩砲和石砲,這些日一直打放,也沒挪動位置……就像您說的,秦軍多半已經摸清了,若以火器催之,豈非一打一個準?」</br> 雷哲眨了眨眼,繼而一蹦三尺高,罵道:「你這卑賤狗奴,怎不早說……傳我軍令,速將弩砲石砲轉移位置……快快快~!」</br> 托里提被罵的張口結舌,一張臉瞬間黑成鍋底。</br> 而雷哲的親衛們,則撒丫子散開,忙去傳令。</br> 但,已然晚了……</br> 「風!」</br> 「風!!」</br> 「大風~!!!」</br> 護城河對岸的秦軍攻城大陣,突然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呼吼。</br> 呼呼呼——</br> 嘣嘣嘣——</br> 嗵嗵嗵——</br> 火箭彈、弩炮、沒良心炮同時開始打放。</br> 轟——</br> 轟隆隆——</br> 不盡相同的爆炸聲,響徹石頭城三面。</br> 雷哲和托里提被親衛們拉著,躲進了沙袋掩體中,待一輪爆炸過后,兩人抬起頭向四周查看。</br> 卻發現這一面城墻上布置的弩砲,已經被摧毀半數之多。</br> 包括城墻后布置的投石機,似乎也被吊射的火箭彈摧毀不少,因為他們聽見下面有士卒的哀嚎聲,以及投石機散架的垮塌聲。</br> 顯然,托里提的烏鴉嘴又應驗了,秦軍打算先用火器,敲掉他們引以為傲的重型防守器械!</br> 雷哲心疼的想吐血,大吼道:「速速轉移弩砲石砲位置……都別藏著了,先把弩砲石砲轉移位置……」</br> 但任他如何呼喊,許多第一次面對秦軍火器的西域士卒,根本不愿意離開掩體。</br> 雷哲怒急,直接派親衛出去催促:「不聽軍令者,立斬~!」</br> 親衛硬著頭皮離開掩體,在連殺了幾個不愿出掩體的慫貨立威后,守城士卒終于肯露頭,擼起袖子合力去轉移弩砲。</br> 但該說不說的,原始形態的弩砲,實在太過笨重,不等他們將弩砲轉移位置。</br> 秦軍的第二輪火器齊射又來了!</br> 而且,由于第一輪轟炸,已經摧毀不少弩砲,這第二輪轟炸的火力,便更加集中了。</br> 轟轟轟——</br> 劇烈爆炸過后,不但剩余弩砲,又被摧毀大半,試圖轉移弩砲的守城士卒,更是死傷慘重。</br> 然后,是第三輪火力更加集中的轟炸……</br> 其實轉移位置根本沒用,因為秦軍攻城大陣中,有比城墻還高的云梯車,經驗豐富的老炮手,爬上去瞭望指引,一打一個準。</br> 除非守城士卒將弩砲推下城墻,否則就是禿子頭上的兔子,明擺著的活靶子!</br> 雷哲和托里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面城墻上布置的弩砲,被盡數摧毀,還多余搭上了數百士卒的傷亡。</br> 城墻后的投石車,轉移位置后,倒是勉強保住了幾架。</br> 不過,這些笨重的大家伙,往后作用也有限了,移動不便的情況下,只要敢使用,必然會被秦軍的火器集火摧毀……</br> 「轟吧,繼續轟……我倒要看看,秦狗只憑火器,能否轟開這石頭城的防御……」</br> 雷哲氣的發狂,咬牙切齒罵道。</br> 挨了幾輪轟炸后,他也看明白了,秦軍的火器并非萬能。</br> 聲勢恐怖的爆炸,根本炸不動石頭城的城墻!</br> 而奧都斯古根據托里提的意見,用沙土修筑的護城河內線防御,更能有效減小秦軍火器的殺傷。</br> 防守士卒躲藏在壕溝掩體之中,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br> 秦軍若想要破城,最終還是要拿人命來填,大家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比拼誰能更死扛!</br> 嗵--</br> 轟隆隆--</br> 火箭彈和弩炮熄火了,只剩沒良心炮的獨特發射聲,以及火藥包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在一刻不停的響著,瞄準了護城河內岸的羊馬墻打射。</br> 在火藥包的巨大威力下,羊馬墻被打出一段又一段缺口。</br> 但這些缺口,如果用來進攻,則多少有些聊勝于無,而且防守士卒對此也早有應對。</br> 羊馬墻何處被炸出缺口,防守士卒便立即爆炸間隙,埋置拒馬和鹿角刺,同樣能起到阻擋秦軍的作用!</br> 沒良心炮打放幾輪后,因為炮身過熱,不得不停止了轟擊。</br> 雷哲看著豁豁牙牙,卻仍然不失防守之效用的羊馬墻,終于露出了難得的笑意:「秦狗白天轟毀何處,咱們便夜晚搶修何處……讓秦狗使勁轟,看看是他們火器多,還是咱們搶修的快……」</br> 托里提也笑道:「何須夜晚搶修?把羌人奴隸拉出來一些,此刻便能搶修!」</br> 「秦狗不是自詡與羌人同種同源么,看看秦狗會不會對那些羌人奴隸下殺手。」</br> 「便讓他們使勁殺,殺完一批,再拉出來一批。」</br> 「城里數十萬羌人奴隸,餓死也是餓死,不如用來消耗秦狗火器!」</br> 西羌習俗古怪,一生也不洗幾次澡,大多不會游泳,說是全民旱鴨子也不為過。</br> 所以,他根本不擔心,羌人奴隸會趁著修羊馬墻時,游向對岸逃跑。</br> 但凡跳進護城河,就是自己找死!</br> 雷哲聽得眼前一亮,贊賞頷首道:「還是你這卑賤……你這家伙腦子好使,便依你所言,立刻押解一批羌人奴隸出城,搶修羊馬墻。」</br> 他這一高興,險些又順嘴以卑賤狗奴稱呼托里提,幸好反應過來忍住了。</br> 但已經說出一半的話,托里提又不傻也不聾,怎會不明白他未盡之言,眼中不由閃過怒色。</br> 奧都斯古罵他卑賤,罵他敗軍之將,他認了。</br> 畢竟,人家是真有本事的!</br> 可這雷哲,說白了就是個貴族將軍,說蠢不蠢,說有本事,也就那樣,若非投了個好胎,就是炮灰的命。</br> 這般貨色,罵他這實打實的軍功新貴為卑賤狗奴?</br> 托里提如何能不惱怒?!</br> 咻——</br> 砰——</br> 已經趨于安靜的戰場上,突然升起一枚信號彈,在碧璽般的藍天上,炸出一團醒目的赤紅色煙霧。</br> 咻——</br> 砰——</br> 稍傾,東方數里外,又有一枚信號彈,緊跟著在天空中炸開。</br> 然后,是更遠的地方,也有信號彈升空,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巨大湖泊……</br> 托里提本已黑著臉下城,要去拉羌人奴隸搶修羊馬墻了,見此不由停下腳步,轉而狂奔著重新回到雷哲身邊。</br> 雷哲此時也在眺望那東方延伸的一枚枚信號彈,見他去而復返便問道:「秦狗這又是搞得甚……」</br> 「雷哲將軍,東方是咸水湖!」</br> 托里提不等他把話說完,便急聲提醒道。</br> 雷哲皺眉:「咸水湖怎了?」</br> 托里提無語的想罵娘,只得耐著性子解釋道:「咱們這護城河的河水,便是引自咸水湖……」</br> 「秦狗在護城河外圍修了矮墻……不對,那是河堤……秦狗在河對岸修了河堤,卻用火器炸了咱們河內岸的羊馬墻河堤,一旦他們在上游儲水再泄洪,介時大水沖灌而下,咱們的護城河內線防御,便要轉瞬成了澤國啊~!」</br> 雷哲聽得目瞪口呆,已然傻了。</br> 足足呆愣好半晌,才被一道從咸水湖方向傳來的悶雷聲驚醒。</br> 他轉目尋著悶雷聲望去,發現護城河上游方向,有一朵火器爆炸后產生的黑煙蘑菇云。</br> 然后,他便看到了,連通護城河與咸水湖的河道里,有晶瑩浪花翻滾而來,在陽光下甚是壯美!</br> 雷哲看著這一幕,腦子里很無厘頭的想到了大海。</br> 他是西域盆地人,一輩子也沒見過大海,甚至真正的大河都沒見過,但他聽大秦商人和西方商人說過,大海浪花翻滾甚是壯美。</br> 或許,那大海也就是這般模樣吧?</br> 「真壯美也~!」</br> 雷哲由衷的贊嘆出聲,但臉上卻盡是絕望的苦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