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聽他終于自報家門,不由為之一愣。</br> 原來你小子就是張良張子房,怪不得敢窺伺御駕,尋找刺殺嬴政時機。</br> 典型的時空收束,不刺殺不舒服斯基啊!</br> 先前那位使流星錘的雄壯劍客,恐怕就是在博浪沙錘擊始皇帝的大力士!</br> “嗯,我與你一道反秦,也無不可。”</br> 秦墨回過神,竟是點了點頭,但不等張良歡喜,卻又道:“反秦之后呢?”</br> 張良下意識道:“自是還政于諸王!”</br> 秦墨雙眼一瞪,好顏色瞬間消失,斥道:“屁話,推翻一個暴秦,再弄出一堆小號暴秦,讓他們繼續互相攻伐嗎?”</br> “你口中的蒼生,是六國宗室貴族。”</br> “我心中的蒼生,是九州億萬黎庶。”</br> “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休要再廢話,速速放了倆娃子,有多遠滾多遠!”</br> 張良被罵的張口結舌,他大抵還是那一套舊貴族思想。</br> 哪怕后來遇到劉邦,其實他也是一心復興韓國,項羽宰了他擁立的韓王,這家伙才憤而去投靠劉邦,聯合諸侯去搞項羽。</br> 最后劉邦立漢,分封一幫異姓諸侯,以及劉姓子弟為王,他似乎也沒啥意見,只是自己功成身退……</br> 或許,彼時他已看出了分封的弊端,可卻再也無力改變,只能轉而去求仙問道,不再過問俗事。</br> 所以說到底,他此時的所思所行,有其時代局限性,說好聽點是豎子不足與謀,說難聽點就是封建余孽!</br> 張良呆滯半晌,沉吟道:“六國宗室貴族……九州億萬黎庶……”</br> “這便是秦兄輔佐暴君一統華夏,辯服天下博士推行郡縣的原因嗎?”</br> 看得出來,他是真推崇秦墨,甚至跟扶蘇一樣,都是屬于迷弟型,居然真把秦墨的斥罵聽進去了。</br> 秦墨不想再跟他饒舌,扭頭看了眼虞姬,而后冷冷向張良道:“你是韓臣,反秦復國,無可厚非。”</br> “但你口中的暴君,所做的不過是終結亂世,終結爾等的世爵世祿。”</br> “伱說始皇帝是暴君,那我也當是你眼中的‘害民之賊’,又何必……”</br> 秦墨說著突然松開弓弦,弓上之箭已然射出。</br> 咻--</br> 噗——</br> 隊伍中挾持乘娃子的劍客,被一箭射穿咽喉。</br> 至于麗娃子,虞姬方才得了秦墨眼神暗示,在秦墨發箭之后,也在瞬間發箭,射向張良馬旁挾持麗娃子的劍客。</br> 呼啦啦——</br> 與此同時,秦墨一箭射出后,胯下白馬也猛躥而出,馬蹄趟起漫天水花。</br> 他趁眾劍客被突然發難弄懵之際,連珠般又騎射連發幾箭。</br> 咻咻咻——</br> 噗噗噗——</br> 站在乘娃子周圍的劍客,轉瞬又被射中幾人,乘娃子身邊為之一空。</br> 待其余劍客回過神,秦墨已攜著馬蹄激起的高高水花,沖至張良與麗娃子近前,左手持弓右手拔劍劈向張良腦袋!</br> 張良本也不是什么以悍勇見長的猛人,眼見身邊同伴,被虞姬一箭射死落馬,他也驚得險些落馬摔在水澤中。</br> 此時看著人馬如龍,幾乎是踏浪飛至的秦墨,駭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胯下馬再次踉蹌后退,手中也舉劍格擋,但心中卻在哀嚎:“吾命休矣~!”</br> 咻——</br> 值此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羽箭帶著破空聲,直奔秦墨面門而來。</br> 秦墨憑著本能側頭,手中大鐵劍,也由劈砍張良,變為上撩,試圖磕飛羽箭。</br> 唰——</br> 叮——</br> 鋒利鐵劍將羽箭斬斷成兩截,箭頭部分偏離方向,余勢不減打在秦墨肩甲上,崩出點點火星,繼而彈落。</br> 這一耽誤的功夫,迅疾如風的汗血白馬,已從張良身邊掠過。</br> 馬蹄帶濺起的漫天水花,撒在坐立不穩的張良身上,徹底讓他坐立不穩,摔落在水澤中!</br> 秦墨順勢一路前沖,再次砍死兩名劍客,左手收弓將乘娃子拽到自己馬背上。</br> 而后猛提馬韁繩,硬生生將胯下白馬拽的人立而起,原地調轉了馬頭,才將馬身壓下。</br> 嘩啦——</br> 白馬兩只碗口大的前蹄,重重踏入水中,踩得水花向四周濺射。</br> 周圍想要圍上來的劍客們,霎時被賤了滿頭滿身污水,沖勢為之一頓。</br> 而秦墨已再次催馬,原路返回。</br> 虞姬此時也將公孫麗拽到自己馬上,但卻被步行的張良纏住,馬速陷入停滯,正在揮劍砍殺格擋。</br> 張良不是猛人,卻也不是弱雞,自幼接受的貴族教育,也不像后世儒生只會舞文弄墨,一手劍術同樣不凡。</br> 不過,也只是不凡而已。</br> 張良眼見秦墨又殺回,嚇得趕忙放棄糾纏虞姬,趟著水撒腿就跑,鉆進一叢蘆葦中,比兔子還快。</br> 嗯,怪不得刺殺嬴政失敗后,他能全身而退,這逃命的本事,也不比劉邦差……</br> 咻咻咻——</br> 羽箭破空之聲再起,直奔秦墨后心,這次不再是一支,聽聲音很密集。</br> 叮叮叮——</br> 秦墨下意識伏身,可卻終究沒躲過,后背生生挨了幾箭,或被鎧甲彈落,或箭頭破甲,掛在了甲葉上。</br> 包括胯下汗血白馬,屁股也挨了兩箭,痛得馬腿一軟,竟一頭栽倒在水澤里。</br> 噗通——</br> 秦墨和乘娃子被掀翻在水中,好不狼狽。</br> 虞姬大驚失色,直接尖叫出聲:“君子~!!!”</br> 而與此同時,遠處也有大喝聲隨之響起:“張良老弟莫慌,吾等來也~!”</br> 顯然是張良還有同伴,趕到來接應了。</br> 呼啦——</br> 秦墨豁然自水澤中起身,甩手將乘娃子扔向她懷中:“速走,我來斷后。”</br> 說罷,拽著白馬韁繩,將之從水澤中扶起。</br> 虞姬雙手接住乘娃子,見秦墨安然無恙,才算松一口氣,猶豫了一瞬后,見他已跨上馬去追張良,便也不再猶豫,縱馬帶著倆娃子,鉆進蘆葦中,向煙柱方向馳去。</br> 而剩余的劍客們,以及趕來的張良同伴,見秦墨煞氣騰騰去追張良,雖明知他是圍魏救趙,卻也只得去救張良,放任虞姬消失在蘆葦叢中。</br> “休傷吾主。”</br> “張良老弟繞回來。”</br> 眾劍客順著秦墨縱馬留下的水紋,一路穿行在蘆葦中大喊。</br> 張良被秦墨追的暈頭轉向,只顧在蘆葦叢中亂鉆,雖然能聽到同伴們的呼喊,可不敢有絲毫停留,也不敢往回繞。</br> 因為,秦墨胯下白馬的踏水之聲,離他更近,仿佛催命符!</br> “你跑,我看你能跑得過千里馬不能。”</br> 秦墨順著張良留下的水紋緊追不舍,口中也在低聲喝罵,片刻后已經能看見張良的背影。</br> 張良嚇得亡魂皆冒,眼看跑不過,機智終于上來,穿過一片蘆葦后,直接撲到在水澤中隱匿身形。</br> 至于,秦墨縱馬踏過,會不會將他踩死,卻是顧不得計較了,賭一把就對了。</br> 嘩啦啦——</br> 秦墨胯下白馬,踏著水花掠過,往前又沖出數十息后,卻不見張良的身影。</br> 秦墨微微愣神后,也終于反應過來:“好家伙,不愧是張良,這聰明勁兒,沒的說。”</br> “秦兄,隨我一道反秦吧!”</br> “啊……別碰我胳膊,斷了……”</br> 身后傳來張良的呼喊聲,接著便是慘叫。</br> 顯然是已經跟同伴匯合。</br> 秦墨猶豫了一瞬,繼續向前馳去,打算回去跟虞姬匯合。</br> 這張良,先放他一馬也無妨,嬴政只要還活著,這幫人也在境內鬧不出大風浪。</br> 頂多是去南越之地攪風攪雨,匯合那項家之人搞復辟,那也是他樂于見到的!</br> ……</br> 秦墨是這樣想的,可沒等他奔出一段路程,身后卻響起馬蹄聲,以及張良的呼喝聲:“秦兄,何故棄我而去。”</br> “你若厭惡分封,咱們便推翻大秦,再建一個統一之華夏,吾愿奉你為主。”</br> 秦墨無語:“奶奶的,這張良似乎不打算放過我啊。”</br> 此時汗血白馬中了箭,馬屁股上血流如注,已經染紅半個馬身。</br> 加之先前一番追擊,馬力也已經消耗大半,速度也是越來越慢。</br> 張良有哪些生力軍同伴的支援,想來又獲得了新的馬匹,秦墨還真不一定能逃掉。</br> 秦墨疾馳中,低頭看了看箭囊中的羽箭,還有七八支。</br> 但弓箭方才白馬栽倒時入了水,弓弦有些送了,也不知還有幾分弓力。</br> 而且,他那桿適合馬戰的大鐵戟,由于被那大力士的鐵錐砸彎戟頭,先前追擊張良等人時,也被他丟棄了。</br> 畢竟背著那么一桿長戟疾馳,實在不方便。</br> 所以此時的他,只有一張弓弦松弛的弓,七八支羽箭,以及一柄大劍。</br> 連個護身盾牌都沒有!</br> 想要對付張良和他那些生力軍同伴,勝算著實寥寥。</br> 秦墨方才也看到了,張良那些生力軍同伴足有百余人……</br> “張良,莫要再追了,否則我若折返,與彼輩拼殺,誰勝勝負尚未可知。”</br> “老老實實去你們的南越復國吧。”</br> 秦墨疾馳中向身后大喊,卻是玩起了心理戰。</br> 方才張良等人懼怕他的模樣,他也看在眼中,不玩一玩心理戰,實在可惜。</br> 而且,他也不是放空話吹牛皮,穿越之后的他,身體素質越發強悍,長久以來都在慢慢變強。</br> 華夏第一勇士的名頭,也不止是夸他能攻城掠地,個人戰力方面,早就是人類天花板。</br> 獨斗百余人,只要戰術冷靜得當,也并非不可!</br> ……</br> 張良在后面聽到了他的喊話,表情有些遲疑,他卻是懼怕了秦墨的神勇。</br> 簡直特么非人類!</br> 不過,他的身邊百余生力軍同伴,卻不知秦墨的恐怖,嘿然道:“此撩甚是猖狂,我定要斬其狗頭,送于項梁大將軍作為見面禮。”</br> 張亮聞言只得哭喪著臉道:“君候,他可不是猖狂,我手下那數十家臣,幾乎盡為他所殺,其之神勇實乃古之惡來。”</br> “恐怕,項梁大將軍那位侄兒項羽,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br> 說話那人一滯,絡腮胡子抖了抖,遲疑道:“當真那般神勇?”</br> 項羽的神勇,如今已經在南越之地得到印證,幾乎有殺神之名。</br> 往往帶幾個親衛,便敢沖擊南越諸部軍陣,并且斬將奪旗!</br> 六國舊族有意去投靠項梁,自然也打聽過項家在南越的發展情況,也知他侄兒的神勇。</br> 他們手下那些前去南越探信的家臣,回來后是沒口子的夸贊項羽,什么一戰殺敵數百,嚇破敵膽的事兒,時有發生。</br> 甚至有些時候,項羽只要出陣,便能嚇得南越諸部聯軍潰散,兇名之甚,可止小兒夜啼。</br> 現在張良說,秦墨的神勇,比項羽更甚,大胡子難免犯怵!</br> 話又說回來,項羽是后起之秀,秦墨才是真正的華夏第一勇士,赫赫威名擺在那里,不信都不行。</br> “此獠乃是暴君最大的臂助,有此獠在,暴秦亦多用仁義之政。”</br> “如今各國民心,已漸漸靠向大秦,在如此下去,吾等便真的只能偏安南越之地了,再無回華夏復國的希望。”</br> “張良老弟豈不聞南陽、潁川之事,暴君公審犯官,百姓歡欣鼓舞,真是讓人心底發寒啊。”</br> “據說,皆是此獠獻計,今日定要將他鏟除!”</br> 大胡子沉吟半晌,終于是下定決心,咬牙切齒道。</br> 張良亦是咬牙點頭:“君候所言甚是!”</br> 不過,他頓了頓卻又道:“此人行事,處處與暴君截然相反,兼有經天緯地之才,萬夫不當之勇。”</br> “若能活捉勸服為我所用,推翻暴秦便要輕松許多!”</br> “君候還需思量一番!”</br> 小房子還是粉絲心態,想讓秦墨加入他的陣營。</br> 大胡子啞然:“既如此,能活捉便活捉,不能活捉便殺,總之不能讓他回到暴君身邊,駕~!”</br> 一行人尋著秦墨白馬留下的水紋,催馬疾馳,速度再次加快幾分。</br> ……</br> 秦墨不知他們打得什么心思,但耳中已然聽清身后,陡然急促幾分的馬蹄踏水聲。</br> 顯然,張良和他的生力軍同伴們,沒有被他嚇住,絕了心要追擊他!</br> “媽了個巴子的,真當老子好欺負么?”</br> 秦墨暗罵一聲,直接停住胯下白馬,讓它喘幾口氣恢復體力。</br> 同時,緊了緊身上的甲胄,拿出弓箭,做好戰斗準備。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