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我沒事,你別多心,我這個人,心強命不遂,什么都不愿意落到人后,可其實卻又什么都沒能比得過別人……這是命啊!”蘭母快速打斷秦雅芙的話,長長嘆了口氣。
“為什么要跟別人比?人家有人家的生活,咱們過咱們的日子,以前的就過去了,沒什么可說的,以后,按照自己的心思,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好日子就是。
蘭嬸,這些年,你做得夠好了,并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如你一般,扛過諸多的艱辛,培養(yǎng)出那么出‘色’的兒子,還收獲到曉蓮姐這樣好的兒媳‘婦’。”
秦雅芙柔聲勸道,她對蘭海軍的反感與日俱減,卻不代表她不承認他的優(yōu)秀之處,更何況,她更不想蘭母多心難過。
“出‘色’?”蘭母輕聲重復(fù)了一遍這兩個字,有些恍惚,隨即點點頭,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嗯,出不出‘色’沒關(guān)系,活得高高興興的最重要,不管怎么樣,能夠保持住好心情就行。”
“對,人活的就是個心情,心情好了,做什么事情都會格外有勁兒。”秦雅芙努力開解蘭母,看得出,一向以兒子為榮的老太太,今天的情緒低落得很是嚴重,連提到兒子都不再像從前那么自豪了。
“雅芙,我這輩子只有海軍一個孩子,除了他,最親近的就是你了,你,可算是我的半個‘女’兒了。”蘭母對秦雅芙的話好像沒什么感覺,反而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苦笑道。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不能接受你沒有做我兒媳‘婦’的事實,別說他,包括我自己,都鬧心得不行,一方面怨憎著你的虛榮心,想不到像你這么樸實的孩子也會攀高枝兒;另一方面又替海軍難受,我知道他對你的心思……”
“咳咳,蘭嬸,”秦雅芙聽蘭母這么直白地提起多年前的舊事,不由得尷尬至極,忙咳嗽著制止道,“那個,都是誤會,蘭嬸想多了……”
“哈,我的兒子是什么樣的人,我會不知道嗎?”蘭母的神情苦澀晦暗,望向秦雅芙的雙眼更是微微發(fā)紅,她快速眨了眨眼睛,努力迫回淚水,卻也不再這個問題上磨嘰。
在蘭母貌似平穩(wěn)了一點兒心態(tài)之后,語氣真誠地對秦雅芙說:“雅芙,你們認識這么多年,形同兄妹,卻又有著超出兄妹的情誼,就沖這一點,也不是其他人比得了的。”
“嗯,”秦雅芙別扭地應(yīng)了聲,總感覺有些不舒服,便直言道,“我們一起長大的玩伴兒不少,感情好的也多,像丁言、喬意……”
“他們是他們,你們是你們,怎么一樣呢?”蘭母對秦雅芙的模糊態(tài)度不太滿意,卻在打斷她的話后,也意識到自己過于霸道了,忙緩和了語氣,滿眼欣賞地望著她坦言道,“雅芙,和你們同齡的孩子是不少,可我最喜歡你呀,‘性’子溫溫婉婉的,乖巧懂事,又最投海軍的脾氣。”
秦雅芙咬著嘴‘唇’聽著蘭母的話,心中不悅,這是干什么?日子過得好好的,她明明對唐曉蓮越來越滿意了,卻偏偏望著人家站在不遠處,嘴上說著這些糊涂話,未免太不近人意了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雅芙,你別誤會,”蘭母自然看出秦雅芙的不高興,勉強笑著,神情卻不乏凄涼地嘆息,“我看得清現(xiàn)實,就算曾經(jīng)怨過你,其實也知道沒有可能的事了,只不過,我總覺得,如果是你做了我的兒媳‘婦’,海軍的脾氣應(yīng)該不會變得這么糟糕。”
“蘭嬸,別這么說,曉蓮姐……”
“不關(guān)曉蓮的事,”蘭母也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太過‘露’骨,這么多年,她一直隱忍著,原以為過去的不必再做理會,卻原來,什么都不曾改變,不由得搖搖頭,“我知道曉蓮是個好孩子,好到不能再好了。
我甚至沒見哪家的媳‘婦’有超過她的,將心比心,就算我年輕的時候,跟婆婆相處,也沒有她這么用心,只是可惜……”
“雅芙,你們過來說話好不好?馨怡要撒‘尿’,我得帶她去衛(wèi)生間。”一直陪伴孩子們的唐曉蓮忽然朝這邊招呼道。
“嗯,來了!”秦雅芙看了眼蘭母,對她的話,隱約感到不安,卻不能不顧念孩子們,便商量道,“咱們先過去吧?”
“好。”蘭母似乎也是鼓起好大的勇氣才開的口,如今被兒媳‘婦’打斷,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事,倒也松了口氣,慢慢跟在秦雅芙的身后,來到林逸‘春’和林逸禾的身邊。
唐曉蓮朝婆婆笑笑:“媽,馨怡長大了,不愿意在路邊撒‘尿’……”
“去吧,孩子大了,在這方面應(yīng)該注意的,以前是我太不講究,總用老一套想法來要求你。
在公共場所撒‘尿’,既影響公眾衛(wèi)生,更對孩子的羞恥心培養(yǎng)不利,我最近看電視一直在講這些,我懂了,以后不會再無理要求你了,你更應(yīng)該監(jiān)督我,發(fā)現(xiàn)我有不合理的想法就隨時提醒我。”
蘭母一番話說得誠懇自然,發(fā)自肺腑。
“嗯,我知道了。”唐曉蓮對婆婆越來越溫和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有所適應(yīng),她微笑著點點頭,抱起蘭馨怡去找公共衛(wèi)生間。
秦雅芙望著唐曉蓮走遠的背影,再回過頭來看看蘭母,心里還是暗暗替唐曉蓮高興的,她當(dāng)然了解蘭母的‘性’子,以前的時候,在育兒觀念不同的問題上,老太太沒少跟唐曉蓮置氣,難得現(xiàn)在越來越想得明白呢。
“以前的時候,我總是挑剔曉蓮這不好,那不對的,直到現(xiàn)在,心平氣和地想想,真正有問題的明明就是我嘛!”蘭母收回看向兒媳‘婦’的目光,直視著秦雅芙,神情坦然地問道,“雅芙,說實在話,是不是你婆婆就沒有我這些壞‘毛’病?”
“這個,個人有個人的思想,沒什么可比‘性’的。”秦雅芙當(dāng)然知道自己婆婆和蘭母的差別,卻又如何說得出口?只得含糊其辭。
“你不承認我也知道,”蘭母了然地笑笑,“以前的時候,我最愛怨天尤人,感覺誰都對不起我,所以,活得累,還給身邊人很大的壓力,別說曉蓮,就包括海軍,他雖然不說,可內(nèi)心的固執(zhí)還不是被我‘逼’出來的?我什么都要求他做到最好,總盼著他出人頭地。
他算是做到了吧,可是那又怎么樣?他過得不開心,眉頭總擰著個大疙瘩,即使表面上強顏歡笑,可是……唉,不說他了,他被我毀得夠嗆也就罷了,其實我最對不住的人還是曉蓮。
跟曉蓮接觸得越久,我就越發(fā)現(xiàn),那么優(yōu)秀的‘女’孩子,為了心愛的人,委曲求全到什么都忍下了,而我卻還無理取鬧,傷了她那么多次的心,我,我還真是夠‘混’蛋的……”
蘭母說到后來,難免哽咽住,這種感覺,她從未對人提及,包括她心存愧疚的兒媳‘婦’,她也沒臉面跟人家直說,倒是不相干的秦雅芙成為她最佳的傾訴對象。
“蘭嬸想多了,”秦雅芙一只手扶著嬰兒車,一只手抓住蘭母的手,柔聲勸道,“曉蓮姐的確是個好‘女’子,做人做事都夠出‘色’,且又沒有其他的壞‘毛’病,但蘭嬸也同樣好啊,這叫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都是好人,所以才能碰到一起嘛。”
這是秦雅芙的心里話,在她看來,蘭母同唐曉蓮都擔(dān)得起“好‘女’人”三個字,同樣的善良、忠貞、包容、大度,當(dāng)她們能夠相容之后,自是情同母‘女’,可以長長久久地幸福下去的。
“‘好‘女’人’三個字,送給曉蓮是當(dāng)之無愧的,我就算了,”蘭母擺擺另一只閑著的手,迎著陽光看向嬰兒車里的雙生兒,面容柔和下來,“你的孩子很好,但我的馨怡在曉蓮的悉心照料下,也越來越‘棒’呢,就算偶爾還會生病,但總比小時候好得多了。”
“對啊,終歸是越來越好嘛,以后的日子長著呢,馨怡越大越健康,慢慢的,等她再大些,曉蓮姐也可以出去工作了,蘭嬸陪伴著小孫‘女’,安安心心地享受你的天倫之樂就是!”秦雅芙總算看到蘭母的情緒好了些,忙借機說好話。
“天倫之樂?”聽到這四個字,蘭母的笑容又減少了,這樣的福氣于她來說,似乎遙不可及一般,令她既向往,又畏懼。
今天的蘭母似乎患得患失得嚴重,喜怒太過清晰了。
“人不能貪心的,老話愛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現(xiàn)在得到的已經(jīng)夠多了,尤其年齡大了,活一天,算是賺到一天,沒什么可遺憾的。”
蘭母愣怔片刻后,到底還是平穩(wěn)下心態(tài),轉(zhuǎn)移了話題。
“我唯一的牽掛就是希望孩子們都好好的,曉蓮要快樂,我的馨怡更要健康……我知道如果哪天我不在了,曉蓮肯定也能照顧好她,只是,不應(yīng)該讓她太委屈,太受累才是。”
蘭母跟秦雅芙說著說著,神情就有些恍惚,目光‘迷’離,失去焦點,她歪了歪頭,眨巴著雙眼,琢磨了會兒,之后猛地‘抽’出秦雅芙抓著的手,跟另一只手拍到一處,大聲說:“有了,我知道該怎么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