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打岔，我說的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沒必要藏著掖著！”林子航并不買秦雅芙的帳，此時的他，目光清明，神情坦然，哪里有醉酒之意？
    “是，你說的對，”秦素梅一見林子航盯上徐威，不由得苦笑道，“謝謝你們的好意提醒！說起來，我們做兒女的，的確不夠合格，對不住老人的生養之恩，改天我們……”
    “我們不見他們，有我們的理由，而且，他們不是也沒有說過責怪的話嗎？這件事，應該怎么做，我們心中有數！”徐威深吸了口氣，還是理直氣壯地打斷了妻子的話，轉而望向秦雅芙，“雅芙，都說葉落歸根，當我們有根可歸時，我們也不愿意飄著，既然沒有了，那么，也沒關系，像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不錯，我們是有不孝的嫌疑，那又怎么樣？他們的經濟條件很好，到老也不會挨餓受窮，至于說照顧他們的人，相信到目前為止，也有不少爭著搶著獻殷勤的吧……”
    “再爭著搶著獻殷勤的，也不是他們的至親骨肉呀，”林子航打斷徐威的話，冷哼一聲，“因為個誤會，令你們無謂地流離失所了二十四年，都到現在了，還想不開嗎？”
    “沒什么好想的，殺人命案能夠調查清楚，這是我們的福氣，其他的，就算了……”
    “算了？我發現您或許是個好丈夫、好商人，卻一定不是個有擔當的好男人！”林子航的目光陰寒一片，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之憤然。
    “子航，你這是怎么了？”秦雅芙當然了解自己的丈夫，林子航這個人，除了在自己身上易沖動之外，卻絕對不是無事生非之人，既然他要這么說，其實已經讓她起疑了，卻一時又找不出原由來，只得將受傷的左手放到他的右手手背上，輕聲問道。
    “雅芙，對不住，我這幾天聽到個新消息，因為才得機會見到小姑姑他們，所以也沒來得及告訴你呢！”林子航轉回頭，望向妻子的目光立刻溫柔下來，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小心地摩挲著，“乖，聽我把話說完。”
    秦雅芙有些歉意地看了眼身旁的小姑姑，輕聲道：“既然要說話，又都是自家人，能不能心平氣和的？”
    “能，嘿嘿！”林子航用另一只手撓了撓頭，緩和了語氣朝著徐威道歉，“小姑父，您別跟我計較，我這個人不會講話……”
    “也沒什么，當年的事，”秦素梅握緊丈夫伸過來的手，神態堅定地解釋道，“因為涉及頗多，所以，實在有些難以啟齒，還望你們不要跟我們一般見識才好。”
    “不，不是這樣的……”
    “實話實說吧！”秦素梅打斷林子航的話，臉上現出一絲凄楚，“當初，威所以會跟他父親反目，都是因為我……”
    “美美，說那個干什么？”徐威的臉色大變，抓著秦素梅的手，忽地站起身，“既然他們非要刨根問底，我看，今天的飯是沒辦法吃下去了……”
    “小姑父等等，您怎么不問我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提這么一樁讓人鬧心的舊事呢？”林子航也跟著站了起來。
    “是啊，小姑父，都是一家人，子航不是刻薄的人。”盡管并不知道林子航打的什么主意，可經歷了這么多，秦雅芙現在可是堅定地站在了丈夫的一邊。
    “我承認，當年的事，并不光彩，可畢竟過去了，你們給我們留點兒面子，咱們還可以繼續做親人，否則，我看斷了也好！”徐威并不配合，語聲冷漠地說道。
    “您遇事就想著斷了干凈，可就因為這么個消極想法，白白提心吊膽地過了二十四年，想不到，面對最后一件煩心事，您依然是這么個態度，說起來，也怪我多管閑事，但要不是為了雅芙，我還真的懶得管呢！”
    林子航也不是沒有火氣之人，看徐威冥頑不靈，也來了脾氣。
    “好了，都退讓一步，咱們有話坐下慢慢談好嗎？”秦素梅真是郁悶至極，明明是想著自己年齡漸長，過來跟小侄女多走動的好意，卻反而促成了矛盾的產生。
    秦雅芙亦是伸過右手拉住林子航，柔聲道：“子航，你別這樣，其實最初就是你的態度有些過了，心平氣和地講話好不好？”
    “嗯，知道了！”林子航朝秦雅芙翻了個白眼，再次跟徐威道了聲歉，“不好意思，小姑父……”
    “沒事了，好好說話就是。”徐威擺了擺手，大家都知道，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任這兩個七尺男兒，卻都聽不得妻子的軟話，于是，四個人重新坐回了座位。
    “對于當年的事，我本無意去追尋，只不過，相信大家都還記得在杜澤家里時，杜老太太話里有話的情形吧？”林子航終于平穩了心態，好言好語地問道。
    在那個案發現場，因為過于悲傷，很多細節都被秦雅芙無意中就給忽略了，這次聽林子航提起，她倒是有些印象，不由得點頭道：“不錯，當時，我也感覺有些奇怪，可是，杜老太太不讓老爺子往下說，也就沒辦法再追究了。”
    “其實，還真是不好追究的事，”林子航苦笑，“我都是磨了這么久，才得個答案，之后卻是……”
    林子航輕輕嘆了口氣：“說起來，我多少地也感覺有些內疚，因為老爺子告訴完我真相之后，下午又見了一面他的妻子，然后就自殺了！”
    “什么？你，你說他，他自殺了？”秦素梅最為震驚，雙目不自覺地就流下了淚水，不住地搖著頭，喃喃低語著，“他可算是那個家里唯一的好人了……”
    徐威深為理解妻子的心情，伸手將人摟進懷里，不時地輕拍著她的后背哄道：“他背負了這么久的心債，也算是解脫了吧！”
    “他解脫了，他妻子也瘋了，那個家，徹底沒了人。”林子航漠然道，“若說咎由自取，有些殘酷，可事實上，他們這對夫妻，還真是夠狠心的。”
    秦雅芙眼看著哭泣的小姑姑，一時間，也想不出安慰的話來。
    “鄭好把電話打到我這里，我和雅芙商量了下，還是決定不告訴你們了，死者為大，讓他入土為安吧，但愿這輩子的罪過已經贖清，下輩子做個快快樂樂的好人去，至于老太太，這種‘三無’人員，政府也不會放任不管的，就由著她自生自滅吧。”林子航簡單說了杜氏夫婦的情況。
    要說秦素梅對曾經的公公，的確還有份親情存在，可是，對杜老太太，她不想說有多恨，卻也做不到善良到想著去接她回來，親自照顧的程度，所以，咬著嘴唇，一下又一下地啜泣著，沒再吭聲。
    徐威更是在心底恨足了那對老夫妻，可終究是有素養的人，也不好開口罵人，就當他們的結局算是償清了以前欠下的所有債務吧。
    “我一直托鄭好幫我聯系杜老爺子，希望他可以講出隱瞞的實情，雖然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當初具體是怎么回事，可總能感覺得到你們同徐爺爺之間的矛盾源于此，便是死馬當做活馬醫，即使查不出什么來，可至少也沒什么損失不是？”
    林子航想得明白，別看他挺看不上徐威對當年事情一味的逃避行為，可畢竟算來算去，對于后期的事態發展，他自認為，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插手了，只能是他再做最后一次努力，盡量幫他們查找真相，而且，想不到的是，效果居然如此顯著。
    徐威的臉色慢慢變得復雜起來。
    當年的事，是個結不了痂的傷疤，每每看一眼，都得痛半天，這也是他們寧可背上逃犯的罪名，都不肯現身的主要原因，如今被林子航直接揭露出來，其心情可想而知。
    “對于我們來，哪怕背負一輩子殺人犯的罪名，或者因此而受刑，我們也認了，你又何必多管閑事？”縱使林子航熱心到這一步了，可徐威依舊是一副不樂意接受的態度。
    “威，讓子航把話說完吧！”秦素梅反而比徐威更勇敢地面對了現實，她一直沒有松開丈夫的手，面容平靜地勸道。
    “沒什么可說的，我們當事人不追查的事，哪里用得到他來插手？”徐威還是沒有好言語，明明心虛著，卻偏偏嘴硬得厲害。
    “您說的對，我不應該費這個心思，要不是為了雅芙，我還真就沒想要干涉過？”林子航的語氣又沖了起來。
    “好了，既然事情已經辦好，還抱怨這些干嘛？快點兒說你見了杜老爺子的結果吧！”秦雅芙聽出了問題的關鍵，還是出在杜老爺子說了什么上，那還廢什么話，趕緊切入正題不就好了？
    “其實，他也沒說明白具體什么事，”林子航不太自然地咳嗽一聲，苦笑道，“小姑姑，請原諒我的不敬之處，他只是說，當年的事，是他老婆和他兒子一手策劃的，那場罪孽其實與徐爺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