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飛路洋房午后陽光正好,春花拿著今天的報紙眉又皺了起來。
“這個晨光日報的張記者可真是的,別人最多爭論一個你對思想浪潮的沖擊問題,他可倒好每次都是刁鉆的問題,巴不得要把你的過去扒出來似的。”
南北來了興致,拿過報紙看了又看,報紙上大篇幅的將自己這幾年的經歷寫出來,那語言犀利的好像親眼看見一般,文筆倒是不錯,也很有頭腦。
知道自己小報紙,沒什么發言權,就挑大家感興趣的話題入手,也很懂得大眾把心理。如若是放到現代,肯定是個合格的狗仔隊記者。
想到此,南北又有了些主意,開口,“這個張記者什么來頭?”
“什么來頭啊?原名張春,這人我都聽說過,就是個不入流的報社記者,聽說之前寫過總統秘聞,還寫過某歌女的私生子什么的,都是下流的話,進警察局都好幾次了。小姐,要不要我找人教訓他一下,讓他老實一點。”老李說著。
南北看著報紙,卻搖搖頭,倒是對這個張春生出一些興趣,“教訓倒不必了,我親自去會會這個人。”
在春花詫異的眼神下,南北露出狡猾的笑意,這可是民國難得的狗仔隊人才,自己怎么能不加以利用呢?這個時代,人們還沒發現娛樂輿論是多么大的財富。”
只是正說著話,就來人說門外有人找南北小姐。
春花最先起來皺著眉,“都說了多少次了,誰要來先打電話約在外面,回了去吧。”
“可是是百貨公司的洪管事,她看著有點。”傭人沒說下去,春花卻是,“誰都不行。”
“等等。”南北突然從報紙上抬起頭來,“讓她進來吧。”
傭人就下去了。
春花有點不解,南北卻是抬了抬下巴,“張太太那事鬧得那么大,她要是再敢在百貨公司待著才怪呢。”
正說著人已經進來了。
不怪傭人覺得奇怪,洪欣此時一改往日的風采,而是穿了件低調的黑色長大衣,頭上包了個頭巾,還帶了一副墨鏡。
南北裝作微微詫異,“洪姐你這是怎么了?”忙叫人上茶。
洪欣坐在沙發上,半晌,突然毫無預兆的起身,撲倒南北腳邊,“南北小姐,你可要救救我啊。”
“這是怎么了,前幾天見你還好好的。快起來。”她和春花七手八腳的將洪欣從地上撈起來。一頓勸慰。
洪欣只搖頭,她在家里好幾天了,左想右想的決定找南北最合適,最起碼自己還有用處,自己這時候更加感激自己這幾年變得有點用了,不然她也沒把握來求南北,自己那幾個姐妹,還不如自己呢。
她手有點抖拿下墨鏡,只見右眼眶烏青發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被人打的。
“這是誰打的,姐姐該去報警才是。”說著便要起身去撥電話。
“南北小姐。”洪欣嚇得立馬抓住南北的手,“南北小姐,你聽我說,我想來想去,也只能麻煩你了。”
原來洪欣得了南北的好處自然是動了心的,想來想去,覺得求張太太不如求張老板,畢竟是跟了幾年有情義在的。
雖然張老板現在好久不在她那住了,可是洪欣還是打扮了一番,約了張老板在咖啡廳,自己軟香軟語的又使了點手段,張老板在她那住了一晚,第二天到真的回去和張太太表姐商量。
本來一切都還順利,可是張太太看戲的時候不知道聽一旁包廂的人議論了什么,知道張老板的一個姘頭在梨香園,結果后面就是眾人皆知的那個版本,三姨太替妹出頭怒打狐貍精。
其實再后面的事誰也不知道,張太太在家里鬧,不知道怎么鬧出了張老板的姘頭是那個梨香園的戲子。
張太太那個表姐可是個說一不二的厲害人物,因為仗著東北司令的關系,張老板是怕她的。有她撐腰,張老板吃了不少憋,回頭來見到洪欣二話沒說就是一頓打。
“他說這事是我弄出來的,就是為了纏著他不放,故意捅出來設計給張太太的。”洪欣哭的泣不成聲。
“不瞞南小姐,我年輕時候沒本事,是做過幾天他的情婦,可是后來我早就看淡了,才拼了命的想出頭,南北小姐別笑話我,我這些年做了多少事才走到今天,我要是想巴著他,我何必等到人老珠黃了。
他還威脅我讓我趕緊滾。小姐你說說這男人怎么這么狠心,就算不說以前情不情意的,這些年我為百貨公司做了多少事沒功勞也有苦勞,可是他讓我滾就滾。”
洪欣大概這幾天已經在精神緊張的邊緣,現在發泄出來整個人都是崩潰的,“走就走我怕什么,我走到哪這身本事都丟不了能吃口飯,可是我怕那個三姨太。
南小姐你不知道,那個李媛媛被當眾打了,沒再挨打,是因為張太太知道打錯人了。可是那個戲子就不是了,聽說整張臉都毀了。
我當初幸虧早早出來了,不然被她知道指不定什么下場呢。可現在,要不是那次,我和張老板早就斷了,我其實早就和他斷了。
現在張太太要詳查,要翻出張老板所有的姘頭,南小姐,我沒說謊沒我早就斷了,我都是為了你啊,為了進百貨公司的事,您可救救我啊。”
南北拿著手中的茶碗,茶葉在杯子里起起伏伏。待到洪欣哭訴完了,南北才抬起眉,“想必洪姐來找我就是已經想好了,何不說來聽聽。”
洪欣一愣,自己原本就是準備打感情牌的,想著她年紀小,自己這么一哭訴便會留下自己,卻沒想到,這個女子看著稚嫩,城府和養氣功夫卻是在自己之上。
此時也只好收斂了情緒,“南小姐,咱們有話就直說了,我知道南小姐的麗人美發用品公司現在正在是缺人的時候,我洪欣這幾年在上海別的不說人脈還是有的,我不是不能去別的地方,我是怕那個張太太,想著南小姐背后靠山大,咱們相熟。”她沒說下去。
其實都是場面話,相不相熟的不說,她看上南北背后有人才是真的。
看著南北沉思,“現在三姨太正想著叫商會打壓你呢,你可得有所準備,早和宮家通通氣才是。”
洪欣急忙忙的說消息表忠心。
南北卻是眉頭一挑,“宮家?我何曾和宮家扯上關系了?”
洪欣心里一抖,有些猶豫。
南北卻是喝了一口茶,眼中一片凌厲,“知道什么就說,你休息幾天就可以來我的麗人美發,如果不放心我可以給你找住處。”
得了話,一直繃著線的洪欣算是長舒了一口氣,成了自己人,也放心了許多,“難道小姐不知道嗎,宮家可是派了人來帶話,說這上海灘新來的衣服樣式都要先給南北小姐送來,可不止一位宮爺來說過呢!”
南北叫李叔給洪欣找了個小公寓住著,洪欣像是早就準備好了,箱子東西都是現成的。
說實話,洪欣這個人雖不比春花李叔許武他們和自己是真的親近,可是在很大程度上,南北卻是欣賞這樣的人。
能認清現實,敢于從頭再來,肯吃苦,知道靠誰不如靠自己,雖然心眼多,攻于心計,可是卻很識時務,這種人用好了就是一把利劍。
晚上張羅著吃晚飯,卻不見春美的身影,“春美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這么晚了還不回來。”南北看著面前的四菜一湯,有心想提醒一下春花。
“說是學校校慶,那些女學生準備節目,所以每天排練的很晚,誰知道呢。”春花不在意。南北心下嘆息,春花什么都好,為人也精明,可是就是對弟妹太死心眼了。
與其說她是家長,不如說那兩只難纏的主才是家長。當真是一個比一個脾氣倔。
“春美也不小了,有些事情還是要注意的,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都叛逆,得好好看著才行。”
春花有點詫異,從飯碗上抬起頭來,眨巴這眼睛看了南北半晌,“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知道春美什么事瞞著我?”
南北呆愣在哪里,不知道如何說,要怎么說?說自己找人跟著春美了?發現她和石礦業劉家的小兒子談戀愛?既說通,也不能說,春花馬上就得瘋。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看她沒回來有點擔心,你知道的,那天遇到的那個齊佳玲,是個大小姐,可整天在外面混著,我這不是擔心春美像他一樣嘛。”
南北扯著謊,覺得自己從沒這么心虛過。
春花這才舒了口氣,“咱們春美可不像那個齊小姐那么傲慢,再說了,齊佳玲那是什么圈子,咱們家啥情況春美都知道,她不好愛慕虛榮,不會和那些公子哥瞎混的。”
南北喝著湯,嗓子眼像是堵住了。
春花說到此,卻想到了些別的,又放下了筷子,環視四周感嘆。
“哎,說起那個齊小姐,我就擔憂,南北,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可是現在外面都把你傳成什么樣了,咱們住的這么偏,都有人又是下毒又是割輪胎的,咱們現在生活的多好啊,這房子,這家具,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我真怕啊,有一天咱們什么都不剩了,又回到以前的日子。”
南北拍著春花得手,安慰的,春花擔心的樣子,讓南北心里一緊,春花這些話肯定已經想了很久的,畢竟外面輿論各分兩派已經炒的熱火朝天了,可她又怕自己擔心,便一直忍著,今天恐怕是看到那個洪欣觸景傷情了。
“春花姐,別怕,有我呢,哪那么容易又窮了啊,不還有一半人支持我嗎,就算再不濟也不會挨餓了。春花姐,新的事物總要給人接受一段時間的,放心,以后只會越來越好。”
春花看著南北的眼睛堅定而晶亮,而她的瞳孔里都是自己擔憂的神色,頓覺自己不應該給南北再添心煩,自己都這么擔憂了,身為風口浪尖的南北豈不是更擔憂,還要反過來安慰自己,當真是自己這做姐姐的不是了。
想到此,也露出一個笑容,反手放在南北手上,“好,我相信我妹妹最棒了,早晚有一天是這上海灘第一把交椅的歌星。”
南北覺得多說無益,還是要靠自己的實力。
沒過幾天,那家一直刁鉆角度報道的報社在大眾視線中漸漸消失,聽說被人收購了,只是誰會在意呢,不過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報社。
可沒過多久,上海灘突然出現了一家名為“上海時代周刊”的報紙,此份報紙以報道上海發生的各大實事為特點很快進入眾人視野并廣受好評。與普通報紙不同的是它首創將報紙分為幾個板塊。
從當局分析,到財經快報,再到海外資訊,都集各大報紙優點,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新聞更具獨到性,不僅報道實事,還刊登了看法。
除此之外最大的特點就是娛樂版塊,專門報道上海灘各大夜總會女明星等奇聞異事。第一期就對南北卡門展開了分析。
見解獨到,倒是和其他報紙撕逼狀態完全不同,既不夸大其詞的獻媚,也不毫無顧忌的批判。很中立很中肯,讓人心悅誠服。
同時還報道一些當紅夜總會人物的秘聞。
這一期正好報道了七彩虹的月某某。
沒有直呼其名,可經歷描述一眼就看出是月玫瑰。
這張報紙以極快的速度占據市場,受眾率極高,報紙對月玫瑰沒有過多描寫,只說這起對這個人的歌喉展開分析。
這真是讓快隱居二線的月玫瑰紅了一把,就連當天七彩虹都有人來打聽月玫瑰,曝光率瞬間高了,祥進遠有些納悶,可是還是請了月玫瑰來登臺,主要是現在這種風頭登臺,七彩虹不僅名望上更提高,也是大把收錢的時候。
月玫瑰也沒拒絕,一是女人都有那份虛榮心,之前南北一直壓她一頭,讓她這七彩虹第一把交椅的面子都沒了,現在正是好時候。二來,自己隨著年歲,恐怕以后登臺的時間也少了。
本來都不打算再經常出來唱歌,可是這突然的報道卻讓月玫瑰又迎來了事業的第二春。
祥進宇看她高興也就隨了她去了。
于是就在李媛媛臭名昭著的時候,她這位好姐妹卻突然如日中天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