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曜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陰溝里翻船,自討苦吃。</br>　　誰能想到阮黛這么狠，一言不合就告老師。</br>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阮黛，她安靜地站在班主任旁邊,柔美纖瘦,五官精致無害,黑直的長發披在肩頭，襯得肌膚白如瓷。</br>　　她雙手環胸,姿態慵懶，好以整暇地看著他,眼眸淡靜無波，像是看著老鼠的貓。</br>　　周曜：“……”</br>　　以前乖巧柔嫩愛撒嬌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br>　　想當初她一口一個周曜哥，語調軟甜，像小奶貓在叫。</br>　　現在看來，這分明就是吃魚不吐刺的野貓，爪子鋒利得不得了。</br>　　他早該知道，即使恢復了記憶，阮黛也不再是那個對他言聽計從,隨便逗幾句就能羞得滿臉通紅的小姑娘了。</br>　　“周曜，你還不起來換座位？”</br>　　班主任見他還敢無視自己去看阮黛,氣不打一處來,把手機還給阮黛對她道：“何老師還在辦公室等你，你先過去，我來處理這件事。”</br>　　“好?！比铟燧p點頭，對周曜的視線視若無睹，轉身走出教室。</br>　　她走后,班主任又瞪向周曜,“你……”</br>　　“我錯了?！敝荜紫劝l制人,語速很快。</br>　　班主任一滯。</br>　　周曜收起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態度，態度端正不失禮貌，“我只是和她開個玩笑，以后保證不會再犯，求您原諒我這次。”</br>　　班主任怔了怔，印象里還是第一次看到周曜低頭認錯，要知道以前他從不把校規和課堂記錄放在眼里，無論怎么訓斥他都無動于衷，更別說道歉了。</br>　　在周曜的再三保證下，班主任臉色總算有所緩和，想想他也不容易，為了和阮黛坐一起，成績硬是進步了十名。</br>　　簡直就是奇跡。</br>　　現在也就阮黛能管住他，有她在旁守著，周曜說不定真能改過自新重新做人。</br>　　班主任做了一番考量后，勉強原諒了他的所做作為，“你寫一千字檢討上來，這事就算了，但若有下次，我一定把你座位調走。”</br>　　周曜嗯了聲，低著頭，黑發遮住眼，“謝老師?！?lt;/br>　　***</br>　　阮黛到辦公室時，嚴深川已經來了，筆直地站在物理老師面前，安靜地聽他說著話。</br>　　阮黛不好貿然上前，禮貌敲了敲門，“何老師?！?lt;/br>　　“啊，阮黛，你來得正好?！焙卫蠋熣惺肿屗^來。</br>　　阮黛聽話地走過去，先是看了嚴深川一眼，他的表情淡漠如往常，寵辱不驚，看不出什么名堂。</br>　　似是捕捉到她的視線，嚴深川偏頭看過來，眼神帶著一絲安撫。</br>　　“省里的物理競賽舉辦時間已經出來了，在十二月，還有兩個多月?！焙卫蠋熜Σ[瞇看著他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道，“阮黛，我想讓你和深川去試一試?！?lt;/br>　　“我嗎？”阮黛有些意外，“班上物理成績比我好的人有好幾個吧？而且上次您給我的物理試卷我有幾題沒答出來。”</br>　　之前那張卷子她拿回去后立刻做了一遍，難度和平時的練習題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她翻書查資料，寫了一個晚上，但仍有三道題不會做空著。</br>　　所以讓她去參加物理競賽，她實在沒什么信心。</br>　　“你已經寫的夠好了?！?lt;/br>　　何老師搖頭，“那些卷子我還給其他人做過，只有你和嚴深川把最后一題做出來了，雖然你結果沒對，步驟也錯了不少，但至少解題思路是正確的，不像其他人，看到題目很難就直接空在那里，連嘗試都不敢嘗試?！?lt;/br>　　阮黛還是不自信：“可是我真的……”</br>　　“有我在。”</br>　　進來后說話就不超過三句的嚴深川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有力，“你不用擔心。”</br>　　“對啊，還有深川在，重在參與，你跟著他去見見世面也好?！焙卫蠋燑c頭，“每個學校都有十五個名額，別的班也會選人去，壓力不會在你一個人身上，別怕?！?lt;/br>　　阮黛知道他有意栽培自己，故不再推脫，感激一笑，“嗯，我會努力的?！?lt;/br>　　“這份卷子你們拿去?！焙卫蠋熞娝饝瑵M意笑了，給了他們一人一份競賽沖刺卷，都是歷年來的真題，“做完后交過來給我?！?lt;/br>　　“好。”</br>　　兩人都應了一聲，然后拿著卷子出去了。</br>　　回教室路上，嚴深川對阮黛道：“有不會的題可以問我?！?lt;/br>　　“嗯，謝謝?！比铟煨?。</br>　　“你和周曜……”他語氣頓了頓，“要不要我和老師說讓你們分開坐？我怕他會打擾你學習?！?lt;/br>　　“沒事?！比铟觳辉谝猓八绊懖坏轿??！?lt;/br>　　而且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換座位了。</br>　　誰叫他死性不改。</br>　　活該。</br>　　她本以為周曜已經按照班主任說的，和夏瑩西換了座位，結果進教室一看，他還好端端坐在原來位置上，根本沒有挪動過。</br>　　周曜一手撐著下巴，一手轉著筆，懶洋洋地做著數學作業，聽到腳步聲，他微微抬頭，看到阮黛和嚴深川一起進來，眼眸深了深，身上低氣壓自動開啟，但他什么都沒說，手撐著桌子站起來，側過身子，似乎是在讓她進去。</br>　　阮黛看了他幾秒，還是走過去了，與他擦身而過，坐到座位上淡淡問：“你怎么還在這兒？”</br>　　“老師說下不為例?！敝荜椎人M去后才坐下，低聲道：“剛剛的事，抱歉，我以后不會了。”</br>　　阮黛不咸不淡“嗯”了聲，態度并沒有刻意冷淡，只把他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普通同學。</br>　　下節課是物理課，她從書包里拿出物理課本。</br>　　周曜沒她那么淡定，筆尖在草稿紙心不在焉地畫了兩條線，還是沒忍住偏頭問她：“老師找你和嚴深川去干嘛？”</br>　　阮黛頭也不抬，“你可以去問老師?！?lt;/br>　　“……”</br>　　周曜無言，繼續低頭寫作業。</br>　　就知道她不會答。</br>　　阮黛拿出剛剛物理老師給她的真題試卷，大致瀏覽了一下，題型和平常試卷一樣，但難度大了很多，特別是后面大題，每一道連題目都很長，讀第一遍時都看不太懂。</br>　　她在心里嘆氣，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到時候比賽上肯定高手云集，尖子生匯聚一堂，她學習成績目前算不上拔尖，真的能行嗎？</br>　　估計初賽就會被刷下來了吧。</br>　　她轉念一想，物理競賽是在市外舉行，就當出去散心了。就在這時，教室門口出現一道綠色身影，夏瑩西買完零食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包辣條，邊啃邊往這邊走來。</br>　　她早上沒吃早飯，一下課就去小賣部買吃的去了，還不知道自己險些被換座位。</br>　　夏瑩西坐到了阮黛后面。</br>　　“對了，瑩西?！比铟旌龆肫鹗裁?，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粉色禮品盒給她，笑道：“送你的，我一路走來，你還有你家真的幫了我太多太多，小小心意不成敬意?！?lt;/br>　　“不用啦。”夏瑩西一愣，下意識看向周曜，“上次你不是給過我一條項鏈了嗎？”</br>　　周曜側頭，看向阮黛，眼眸沉沉。</br>　　阮黛恍若未覺，不好意思對夏瑩西道：“上次是我勉強你了，抱歉，沒顧及你的感受?！?lt;/br>　　她對周曜送的東西沒有興趣，當時覺得沒什么，見夏瑩西喜歡就給她了，可事后想想不太好，畢竟夏瑩西和周曜非親非故的，也難怪她會難為情。</br>　　“沒事啦。”</br>　　夏瑩西根本沒當一回事，好奇地看著粉色盒子，“我現在可以打開嗎？”</br>　　阮黛：“嗯。”</br>　　于是夏瑩西拆了蝴蝶結，輕輕打開了，里面是一條細銀手鏈，中間的水晶是淚珠狀，剔透華美，她一眼就喜歡上了，“好漂亮，比上次的項鏈還好看！”</br>　　周曜：“……”</br>　　夏瑩西問：“這個不貴吧？”</br>　　“放心吧，我在精品店買的，你放心戴。”</br>　　阮黛本來是想送純金的，但考慮到太貴夏瑩西不好收也戴不了，就換成銀的了。</br>　　“至于周曜送的那條項鏈，華而不實，經看不經用，戴出去也只會招賊惦記，你不想要就還他，他若不收，我建議你直接賣掉給叔叔阿姨補貼家用?！?lt;/br>　　“……”</br>　　周曜氣笑了，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這位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在這？”</br>　　阮黛平靜和他對視：“那項鏈你還要不要了？”</br>　　夏瑩西馬上道：“你要的話我下午就帶過來?！?lt;/br>　　“不用?！敝荜酌鏌o表情轉過頭去，“你賣了吧?！?lt;/br>　　上課鈴響了，教室慢慢安靜下來，物理老師一手拿著課本，一手拿著保溫杯，晃晃悠悠進來了。</br>　　他一上來就說了物理競賽的事，指明讓阮黛和嚴深川參加。</br>　　周曜聽后，心里的結解開，他找他們去辦公室原來是為了這件事。</br>　　物理老師道：“你們有其他人想參加的話可以來我這報名，只要通過考試就能去?！?lt;/br>　　底下一片安靜，沒人愿意擔這苦差事。</br>　　這時，周曜微微仰起頭，平淡吐出一個字：“我?！?lt;/br>　　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里顯得特別清晰。</br>　　大家都驚訝側目，阮黛也看了他一眼。</br>　　“你這次物理考試才七十多分?！蔽锢砝蠋熡X得他在開玩笑，“瞎湊什么熱鬧。”</br>　　“還有兩個月，時間這么多，您怎么知道我不行？”周曜掀了掀眼皮，語氣懶散又狂妄。</br>　　“行了，別打岔。”物理老師根本不信。</br>　　周曜不再多說，反正他會報名。</br>　　************************</br>　　周曜能和阮黛接觸的機會并不多，同桌前幾乎沒有，同桌后，他才真正明白她學習有多刻苦。</br>　　無論哪節課，她都坐得端正，手握著筆，心無旁騖地認真聽講，而下課后她就開始刷題，有時是今天的家庭作業，有時是物理競賽題目。</br>　　永遠都有做不完的題，像個沒有感情的學習機器。</br>　　她的忘我境界太過強大，周曜想找她說話都沒有機會，學習也無法做到她那么專心，目光總是從書本移向她。</br>　　少女側臉瑩白，披落的發絲別在耳后，脖領弧線優美，她垂著眼睛看題，鴉羽般的纖長睫毛輕輕覆在眼簾上，垂落下一片扇形陰影。</br>　　周曜以前就知道她很漂亮，初次見到她在他家屋檐下，女孩瘦瘦小小的一只，腰細腿長，穿著單薄的水藍色衣裙，容顏純凈美麗，茫然而無助。</br>　　他看到她的第一反應，恍惚間還以為是幻覺，不會是看多了奇幻小說后真的臆想出了一個仙女來了吧？</br>　　當然是不可能。</br>　　她是活的，活生生的，九年過去，他的軟軟戲劇性地出現在他家門口。</br>　　像是命運的重逢。</br>　　周曜喉嚨發緊，看著阮黛，她似乎遇到了難題，連皺眉的樣子都那么可愛，他有種想拿手機拍下來的沖動。</br>　　嘖，怎么跟個變態一樣。</br>　　周曜忍住了，忽然見她放下筆，拿著卷子站起來。</br>　　“你去哪？”他不由問。</br>　　“找嚴深川。”阮黛實在算不出來，腦袋快爆炸了，表情不太好看，“麻煩讓一讓。”</br>　　“我也可以教你?！敝荜卓聪蛩掷锏脑嚲?，只剩最后兩道大題沒寫。</br>　　阮黛看著他，一副關愛智障兒童的表情，“起來，我沒時間和你廢話?！?lt;/br>　　有了前車之鑒，周曜只好起了身，眼睜睜看著她走向嚴深川。</br>　　阮黛指著那道題問他，嚴深川看了一下，然后點出關鍵，耐心細致地給她講題，她時而附和，時而點頭。</br>　　刺得眼疼。</br>　　周曜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喉嚨有些澀，收回視線。</br>　　就算和她同桌，她的心也不會在他身上。</br>　　時間一分一秒仿佛都成了煎熬。</br>　　很快，她回來了，周曜覺得過去了很久，可看時間，才過去五分鐘而已。</br>　　她把卷子放在桌上，然后坐下，周曜看到她最后一題依然空著。</br>　　“嚴深川沒教你這道題嗎？”他目光一頓。</br>　　“他還沒寫?！比铟齑蛄藗€哈欠，表情有些疲倦，她把卷子往旁邊一放，太累了，趴桌上睡一會兒。</br>　　卷子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周曜見她睡了，輕輕抽出卷子，用手機把最后一題拍下來，然后就還回去了。</br>　　晚上他回家，保姆阿姨在家，餐桌上的飯已經做好，周曜草草吃了兩口，然后就提著書包回房間，動作有些急。</br>　　阿姨以為他急著打游戲，連飯都沒時間吃，搖搖頭，現在的孩子啊。</br>　　周曜回到房間，書包隨意扔在桌上，然后坐在桌前，拿出手機調出那道題目的照片，仔細讀題。</br>　　一幅三輪車的圖，題目長度都占了半頁紙。</br>　　圓弧導軌，質量，帶電量，磁場，壓力大小，機械能，最大加速度。</br>　　周曜一眼掃過去，沒怎么看懂，但耐心十足，先是拿出課本找到其中涵蓋知識點，一點一點去理解和分析題目。</br>　　家教八點準時過來，聽阿姨說周曜在打游戲，連飯都沒怎么吃，眉頭皺起。</br>　　可進了房間后，他看到周曜在桌前寫著什么，筆尾飛速晃動，不像是玩游戲的樣子。</br>　　他走過去一看，被他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字嚇到了，全是計算過程，一步步往后推，各種公式都有。</br>　　桌上還散著五六張這樣的草稿紙，都寫得滿滿當當，天知道他算了多久。</br>　　桌上還堆著滿滿一沓書，全都是和物理相關的輔導資料，折痕還很新，都被翻過。</br>　　而周曜對他的到來沒有反應，手不停，依舊在草稿紙上不停地算，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br>　　“你在算什么題？”家教摸不著頭腦，說完就發現了周曜放在桌上的手機。</br>　　手機開著，上面是一道題的照片，家教讀完題后很驚訝，“這是你們今天的作業？怎么這么難，已經超綱了吧？”</br>　　周曜隨口應了聲，沒有解釋。</br>　　看他這樣，家教也拿出本子幫他一起算起來，即使是他，面對這般難題，也費了一番功夫，半個小時后才解出來，而周曜已經快廢了十張草稿紙。</br>　　“我來教你，這道題你應該先……”</br>　　“不用?！敝荜椎偷烷_口，許久未說話的嗓子有些干澀，“我自己做?！?lt;/br>　　“可是……”</br>　　“我能做出來。”</br>　　“……”</br>　　家教知道他性格多犟，嘆息著沒說話，看他繼續算，還別說，他算得還像模像樣，經過那么多次失敗，思路已經慢慢對了。</br>　　他接手周曜時就發現他基礎很差，連最基本的公式都不知道，但他很聰明，很多知識點基本聽懂后就不會錯，再加上很用心，成績能提高也不奇怪。</br>　　時間過了十二點，家教看到他不斷試錯，重算，最后用推導公式一推，答案終于出來了。</br>　　周曜筆尖頓了頓，先是抬頭看了家教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笑容后，他的表情才放松下來，唇角輕輕勾起，看著滿頁紙的解題步驟，已經開始期待阮黛看到后的反應。</br>　　他揉了揉鼻梁，緩解疲勞，這時家教笑著拿了塊鏡子過來。</br>　　周曜不明所以地一照，發現臉上沾有黑色墨水，他攤開手，果然全都是。</br>　　什么時候染上的都不知道。</br>　　家教笑呵呵道：“你還沒告訴我這題是哪來的?！?lt;/br>　　周曜這么費心，他不信是學校作業。</br>　　“都說了只是作業?！敝荜撞幌攵嗾f，又翻過一頁草稿紙，在干凈潔白的紙上，他把解題步驟又認認真真寫了一遍，非常細致，幾乎每一步都有解析。</br>　　字蒼勁有力，但不像以前潦草，盡可能一筆一劃都清晰，能讓人看懂。</br>　　他又寫滿了一張紙，完后，將它撕下。</br>　　************************</br>　　第二天，阮黛吃完早飯來到教室，發現周曜已經來了，懶洋洋地坐在位置里，桌上攤開一本書，他耷拉著眼皮，表情似乎很疲憊，邊打哈欠邊看。</br>　　難得沒在玩手機。</br>　　他看到她來了，什么都沒說，起身讓座。</br>　　阮黛慢慢走進去，然后放下書包坐下，收拾東西時，一張紙忽然被遞到眼前。</br>　　周曜故作漫不經心：“給?！?lt;/br>　　“什么？”阮黛挑眉，不會是情書吧？</br>　　周曜勾唇一笑，“你看了就知道了?！?lt;/br>　　阮黛懷疑地打開，看到是熟悉的題，微微一愣，然后平靜地疊起紙還給他：“謝謝不用，我已經會了?！?lt;/br>　　周曜笑容一僵，“你昨天不是怎么算都算不出……”</br>　　“后來嚴深川解出來了，教了我。”</br>　　阮黛看著他寫的步驟，微微挑眉，“你從哪抄來的，百度？”</br>　　“……”周曜手心悄然握緊，沒有說話。</br>　　“這紙你還要嗎？”阮黛見他不接，淡淡問。</br>　　周曜聲音沉啞，“你拿著吧?！?lt;/br>　　阮黛便沒再說什么，把答案紙放在一邊沒管了。</br>　　下了早讀后，周曜看到她拿著喝完的牛奶盒，面包的包裝紙……還有那張他寫滿答案的草稿紙，走向教室后面的角落位置，把它們都扔進了垃圾桶。,,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